《逐鹿》(14)
(14)
庾琳瑯終究是沒有給予房濟川回應。 她落荒而逃了。逃回舒雨閣,她猶覺得不安全。房濟川的院落就在旁邊,她感覺到他的氣息無所不在,重重壓迫她,逼得她都快要喘不過氣。她被房濟川認真的神色嚇到了,仿佛有一只惡鬼在朝她伸手,想要勾她一起墮落深淵。 當天晚上,一只金鳳綴三翎流蘇步搖被送入她的房內,翎毛尾部的紅寶石每一顆都紅如鴿子血。 夫人,這支步搖可真好看!寶言感嘆道。庾琳瑯卻在看到那只步搖的時候臉色冷了下來。她對這個步搖款式并不陌生,昔年洛陽城一次宴會上,已經成為太子妃的阿姐頭上就插著一只幾乎一模一樣的步搖。那時候宴會主人還感嘆了那只步搖的做工,阿姐笑了笑,并未順著解釋步搖的來歷。后來私底下,阿姐與她說她所擁有的那只步搖只是仿品,只是她太喜歡了所以忍不住帶出來做客。她說,真正的步搖翎毛上鑲嵌的是三顆曠世紅寶石,每一顆色澤飽滿,宛若鴿子血。 阿姐說的不假,正品果然美麗??墒沁@不該是她擁有的東西! 寶言,鎖入庫房里。庾琳瑯似乎倦極,意興闌珊地吩咐道。 夫人不戴嗎?肯定很好看。寶言覺得明珠蒙塵太可惜。 又不出門,何須戴那般貴重的東西?庾琳瑯搖頭。 寶言想了想也是,那么精美的物品被磕壞就不好了。 打從那日起,庾琳瑯便躲著房濟川。她做到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非去陪房祝氏說話,根本不出自己的院子。房祝氏有好幾天魂不守舍,房濟川忙著為前方的父親與弟弟們建立糧草路線,得虧庾琳瑯在一旁陪房祝氏逗趣才慢慢使她恢復了些許笑顏。 知道了這件事之后,房濟川笑得一臉耐人尋常。 即使知道人就在隔壁,房濟川有段時間連人影都未見到。他并未氣餒,如同一只盯著獵物的豹子,慢慢地設下以柔情蜜意為糖衣的天羅地網。 房濟川和庾琳瑯都是作息極為規(guī)律的人。每日卯時,房濟川會在距離庾琳瑯院落最靠近的那片空地練劍?;侍觳回撚行娜?,某日就讓庾琳瑯撞見了。男人赤裸著上半身,身軀強勁有力,他的肌rou曲線流暢,手中的劍舞出一道銀光,揮汗如雨下的俊美容顏染上別樣的魅惑。對方滿面通紅狼狽逃開的背影令房濟川極為滿意。 看,她對他并非全無感覺不是嗎? 每日打著房祝氏名號送入庾琳瑯房中的禮物從未中斷過。首飾,華服,賞玩,每一件都價值連城。 過了不久后,府里打著開源節(jié)流的緣由縮減了小廚房的用度,每日晚膳三人都聚在房祝氏的院落里用同一份膳食。 這樣一來,房濟川和庾琳瑯多了許多飯后相處一路的機會。雖然總有奴仆跟隨,但也聊勝于無了。因為房濟川在,那些奴仆不敢靠得太近,庾琳瑯類似趕鴨子上架,被迫與他同行,給了他們類似獨處的空間。 府中的湖畔在夏天會開滿荷花。他指著路上經過的湖畔,看了她一眼。昨天我讓花匠挖了荷花,改種睡蓮。 庾琳瑯的心突突直跳。 那里,我準備移植一片蘭花。 母親與我說,等府里添了孩子要在這棵樹上搭個秋千給孩子們玩耍。 這些家里長家里短的話似乎不適合和一個客人聊。某日,庾琳瑯聽到一個小丫頭悄悄說: 你們不覺得,世子和宋夫人像一對小夫妻嗎?每日在老夫人處共進晚膳,晚間散步回到自己的院落 小聲些,仔細你的舌頭! 庾琳瑯如遭雷擊! 房濟川以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毫不顧慮府中流言蜚語步步緊逼,強行在庾琳瑯的心頭上撬開一個口子??伤浪赖匚孀∪笨?,誓要捍衛(wèi)領土不讓他再進一步。 這日,房濟川在晚膳后見庾琳瑯魂不守舍,臉上帶防備,不由得氣餒地嘆了口氣。 庾琳瑯,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房濟川問道,目光黯然。罷了。今夜亥時三刻,你來我院子的書房。我把你的東西歸還予你。 庾琳瑯的心怦怦跳地厲害。 不知世子所言是何物?你我深夜共處一室,恐怕不妥。庾琳瑯抿唇,倔強地不去看房濟川。 素錦,睡蓮,皎皎。他輕聲說道。 他輕聲念出她的小名,隱含幾分令人酥麻的柔情繾綣。其中透露的信息令人心驚。 豎子!她氣息不穩(wěn),咬牙切齒低聲咒罵。 就當是讓我死心吧。他不以為意地展顏一笑,笑容隱隱苦澀。你只要赴約即可,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 * 晚上,兩處院落的下人似乎早早便睡死了,到處不見人影。庾琳瑯心知這便是房濟川口中的安排。堂堂庾氏貴女如同做賊一般,悄悄地潛入一個男子的院落。 兩個院落的格局一模一樣,她輕易地尋到了書房。 你來了。房濟川抬眸,神情鎮(zhèn)靜。他穿著一身玄色長袍,姿勢筆直,肅穆宛若蒼穹。 請世子信守承諾,把東西歸還于我!庾琳瑯面如寒霜,何等放蕩子才會把別人妻子的私密之物私藏這般許久? 庾琳瑯,你為什么抗拒我?他答非所問,單手支撐著下巴,目露疑惑,姿態(tài)疏狂。 世子厚愛,臣婦無福消受。一個自稱便隔絕了一切可能性。君奪臣妻不是世子該背負的名聲。她像是在警告他,又像是警告自己。 卿卿是關心我的名聲?房濟川聞言,卻是愉悅地笑了。 奉勸君莫要自作多情。臣婦的郎主是宋無極,待他征戰(zhàn)歸來臣婦便會與他坦白,無論結果如何,我與你絕無可能!她心意已決,不會欺瞞自己的夫君。這是對婚姻的不忠不義,有墮風骨! 男子臉上的笑容見龜裂。 卿卿好狠的心,我不及卿卿矣。房濟川搖頭。然而卿卿可知,我向來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性子。以真心換真心的賭局,我從未打算輸。 庾琳瑯皺眉,神經緊繃到極致。 我給自己下了藥。房濟川說著,唇邊勾起一抹張揚的笑容。是安樂寺那天,一模一樣的藥。皎皎,你還不知道這個藥的特性與副作用吧?如果不沾染異性氣息,這藥的yin毒性便不會激發(fā)。可如果激發(fā)了,中毒者就必須在一刻內與異性陰陽交合,否則他便會得失心瘋,淪為心中只有殺戮的狂魔。算算時間,差不多了。說著可怕的話,房濟川的眼里卻滿含興奮。這藥呀,一刻之內還能叫人完全保留理性。我不愿意強迫與你。你若是不情愿,就走吧。 實際上,這毒還是可以以清心丸化解的,只是他私心保留了沒說。 他死死地盯著庾琳瑯,氣定神閑,仿佛他已經勝券在握,目光露骨而隱含勢在必得。男人漸漸泛紅的臉龐印證著他所言不假。 房濟川,你為什么要這么逼迫我!聽罷,庾琳瑯崩潰地大哭。是男人的劣根性,就愛撬兄弟的墻角尋求刺激性嗎?他為什么就是不放過她? 見她在哭,房濟川的心也似被密密麻麻的針刺一樣難受,可如果就此放棄的話,那他之前做的努力算什么?他如何甘心讓一切部署付諸東流。 她哭得極為凄慘,眼淚簌簌落下,一身嫩綠色的衣裳嬌嬌悄悄地站在他的書房之中,仿佛一個失去所有依仗的孤苦少女。 莫哭啊,你哭得我心肝疼。聽到自己聲音的那一瞬間,房濟川心中嘆了口氣,知道自己敗了。桌上的瓷瓶里面有顆清心丸可解此毒。你倒出來拿給我。 他肩負吳郡百萬百姓的性命,又怎么能真的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呢? 庾琳瑯卻是哭得更大聲了。房濟川正頭疼怎么哄人,卻突然溫香軟玉撲進懷里,嘴上品嘗到一抹香甜。 (作話:男人坦誠,才有rou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