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上的無名女郎(4)
列車上的無名女郎(4)
時辰太早,來趕車的人不多。站臺上零零散散站著幾個人,身上穿的衣服很厚實,但都是普通的料子。 塔伊西婭四處張望著,周圍的一切都映入她那雙漂亮的黑眼睛里。 作為一名女性,塔伊西婭不被允許學(xué)習(xí)解剖課程,理由是女人做這種事情實在不很體面,描繪裸體人像也是一樣。但塔伊西婭對人體十分著迷,在帕赫時她私底下常常找男妓和女妓臨摹人體,只需要幾十個生丁就可以畫上一天。在圣拉斯克堡這段時間卻沒有找過模特,這是因為她住在外祖父家里,不太方便。 塔伊西婭暗暗觀察著和她一起站在站臺上的人們,看他們或站或蹲的姿態(tài),想象他們動作時藏在厚重衣服下形態(tài)各異的肌rou線條。她正看得起勁,忽見一個裹著黑斗篷的女人朝她款款而來。 那人渾身都藏在那件長長的、寬松的斗篷里,既看不見容貌,也描不出身形。塔伊西婭那種認(rèn)為斗篷下是一個女人的看法,只是出自她一廂情愿的直覺。 與時下淑女間流行的那種綺媚婉約的步態(tài)大相徑庭,斗篷人行走時步伐不大不小、不緊不慢,那是一種經(jīng)歷了漫長時光的洗禮才能形成的平靜、緩和的姿態(tài)。但并非是老人行將就木的感覺,那斗篷人更像是永恒時間的見證者,古老,卻不老邁。那種獨特的韻味牢牢吸引住了塔伊西婭的視線,讓她移不開眼睛。 斗篷人慢悠悠地走到塔伊西婭身邊,伸手將罩在頭上的斗篷帽推下去。塔伊西婭注意到她露出的手背的顏色。一種很純粹的白。有幾片飛雪落在她的手背上,手白勝于雪。 真想讓她做自己的模特,光畫手也好。塔伊西婭腦中掠過這個念頭,又被斗篷人露出的美麗面龐所震懾。 塔伊西婭像是被某種巫術(shù)迷惑,喃喃地說:您可真美啊她剛說出口,便意識到對陌生女士這樣做很是唐突,懊惱地皺起了眉,急忙補充道:抱歉,我的意思是塔伊西婭想不出借口,十分不好意思地說出了心里的實話:您太美了,我一時之間都看丟了魂。如果我的話冒犯到了您,請務(wù)必原諒我的失禮。 您真可愛。能得到像您這樣美麗的女士的稱贊,實在是一件令人榮幸和愉快的事情,談不上什么冒犯。一絲含蓄的微笑掠過斗篷人蒼白的嘴唇。斗篷人略顯調(diào)皮地眨了眨眼睛,她有一雙十分罕見的紫羅蘭色的眸子。 塔伊西婭感到那雙眼睛里存在一對深不可測的漩渦。塔伊西婭有一種預(yù)感,如果直視她的眼睛太久,自己的靈魂將會被吸進(jìn)她的眼睛里。 塔伊西婭移開了視線。 塔伊西婭低著頭,咬著嘴唇,一副靦腆的模樣:您您真是說笑了。她小聲道:您這么美,誰在您面前都不能覺得自己有多美。 斗篷人微笑道:但您可以。 塔伊西婭的耳朵難以自抑地泛起熱意,濃密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樣撲扇個不停,害羞得說不出話來。 您這么早來到車站,是來等車還是送人的?斗篷人忽然問道,她瞥了一眼塔伊西婭身邊的行李箱,心里自然是清楚答案。 我是要乘車的。您呢?塔伊西婭難掩期待的神色。 斗篷人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真巧,我也是。您乘七點鐘那趟班車嗎?我要坐那趟車到巴彭去。 塔伊西婭驚喜地笑了起來:我就是那趟車!她的聲音忽然又低落下去:不過我是三等客車的票,您一定不會和我在同一個車廂的。 事實上,我手上正有一張多余的頭等票,你愿意和我一起坐嗎。斗篷人含笑望著塔伊西婭的眼睛,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睛真叫人沉醉。 塔伊西婭卻搖了搖頭:不,您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請恕我拒絕我什么也沒有為您做過,不能平白享受您的恩惠。 斗篷人臉上泛過一絲無奈:好吧,您的選擇真是叫我敬佩。她嘴唇又微微張開,似乎是要說些什么,這時從遠(yuǎn)處的鐵軌那邊傳來了嘹亮的汽笛聲和列車壓過鐵軌沉重的轟隆聲,震天動地地壓過了其他一切聲音,接著整個站臺都微微晃動起來。先是白茫茫的霧氣然后是黑漆漆的、滴著水珠的巨大火車頭從白霧中鉆出來,中輪的杠桿擺動的節(jié)奏逐漸變緩、直至停下列車進(jìn)站了。 列車員穿得很厚,但身手矯健,一邊從車上跳下來,一邊吹響掛在脖子上的口哨。乘客們緊跟著一起跳了下來,冷清的站臺頓時熱鬧起來。一片慌亂中,塔伊西婭匆匆提起箱子,和面前的斗篷人告別:抱歉,要和您說再見了,我得去三等客車那邊找座位還沒有問過您叫什么呢!我叫塔伊西婭。 斗篷人戴上帽子,只露出噙著笑意的嘴唇和線條精致的下巴:我是阿洛蒂。塔伊西婭小姐我們會再見面的我很期待。 幾乎眨眼間,阿洛蒂就消失在擁擠人潮中。 塔伊西婭心生悵然,她們只是偶然相遇的陌生人,一個在頭等車廂,一個在三等車廂,有什么再見面的機會呢。 但又不免期待。 -------------------------- 仿佛要寫成長篇了。 Tips: 顯然阿洛蒂有預(yù)謀地跟蹤了塔伊西婭,這個老狗逼(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