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
初見
端華雖不如皓月那般舉國謀商,以商道為大道,但鋻于商賈之流占據(jù)國家一些重要經(jīng)濟(jì)命脈,為全國貨物和錢幣流通作出的貢獻(xiàn),每逢臘月十六,皇室會舉辦一場私宴,專邀各地有頭有臉的富商相聚溪蕩山,以示尊榮,名曰牡丹宴。 二jiejie,二jiejie,這呢!不遠(yuǎn)處傳來沈宛念的聲音,女子的聲音嬌糯好聽,尾音拖的略長,旁邊有人聞聲頻頻向她投以目光,幸而宴會上人數(shù)眾多,頗為嘈雑,不致太過引人注目。 這宴會不過是一群有錢人之間的互相吹捧,當(dāng)真是無聊至極,沈青染本不想來,無奈老太太說,沈凌昌都去了,身為沈府的正主不能示弱,更加要去,而且這也是一個向外人昭示身份的好機(jī)會。 沈青染聞言快步走過去,白色的厚斗篷與雪色相近,湮沒在人群中,不甚矚目,隨著她的走動拖出長長一條虛道。 今年的雪下的比往些年多,也更冷了些,祖母擔(dān)心,她第一次在京城過冬季,會不適應(yīng),特命人在清漣小筑、家中書房和議事廳等她常待的地方多修了地龍,平日里在府中倒不覺冷,今日參加這宴會,對她來說,著實(shí)是冷的厲害。久居的懷縣氣候四季宜人,即使深冬臨近,薄薄的雪意也不甚寒冷。 城東沈府在古玩寶玉方面在京中還算有點(diǎn)名聲,因此不意外,也是受邀之流。今日赴宴的除了她,還有沈凌昌和沈宛念。 近兩個月以來,沈凌昌因?yàn)樯蜃訚c沈子權(quán)兩兄弟被羈押大理寺一事四處奔走,騰不出手腳與她奪權(quán),她也樂得清閑。 走至席上坐下,方才開口,好些日子沒見,三叔可一切安好? 沈凌昌這時也不好與她撕破臉皮,皮笑rou不笑地回到,只要侄女把府里事務(wù)照料好了,三叔就一切都好。 沈青染緩緩牽起一抹笑意,不甚在意,青染現(xiàn)在是沈府管事的,這是自然。聽聞兩位哥哥至今還未得釋放,這真是令人擔(dān)憂,不知三叔可另尋法子了? 不得不說,蕭澈在這一點(diǎn)上真是幫了大忙。想到他,倏地,她的笑凝在臉上只三分艷。 沈凌昌不欲答話,輕蔑地掃了她,便扭過頭去,倒是沈宛念開了口,二jiejie,我們等會打算求求平王殿下,平王殿下專司刑獄,在大理寺身居顯位,若是他能應(yīng)承此事,哥哥們就有救了。 蕭澈?他回來了?咋一聽到他,沈青染心里說不上雀躍,更談不上歡喜,只是忽然覺著這牡丹宴也不是那么乏善可陳。 牡丹宴既是商賈之流的宴會,最不缺的就是華貴、奢侈,宴會場地上方拉起箔金編天蠶絲篷,擋住了簌簌的雨雪和微風(fēng),主道鋪陳以金絲線織成的牡丹花色迎賓毯,加之在漫天白雪下,隨處可見花開正艷的盆栽牡丹,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宴會還沒開始,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互相寒暄問候,讓這熱鬧萬分,沈青染不太喜歡,遂與沈宛念說了聲,便獨(dú)自往人少的地方走。 深冬,正是傲雪凌霜的紅梅開得最盛的時節(jié),沈青染看到不遠(yuǎn)處有大片紅海,鼻端下是似有若無的梅香,這地方明明有最盛的梅林,卻不惜重金違背自然規(guī)律溫養(yǎng)牡丹,顯得牡丹宴真是分外有體面。 她走近梅林,香愈烈,勾人魂,誘人魄,仿佛置身于幻境,闔上眼簾,天地自空,悄然無聲,思慮也愈加清晰。異世十六栽,匆匆掠指過,她于這個時空,不過是未知異數(shù),何談留念? 雪落,枝椏矮,冰雪紅梅與姑娘正相襯,他的聲音有如天空浮動的云,帶了一些不可捉摸,音色清越,又如早春林間的淙淙溪流之聲,她睜眼,循聲望向前方,漫天紅色中,唯他一身白衣,挺拔站立其中,生煞了紅梅的光艷,把他襯得更加耀眼奪目。 微風(fēng)襲來,夾了少許的飄雪,他順著風(fēng)的方向走向她,此時朝陽也在右方,為他身形鍍上一層不真實(shí)的金色,好似他是下凡的神。 姑娘?姑娘?神出聲,把她拉出虛幻之境。 沈青染回過神,閉眼睜眼,他還站在她眼前。 心中忽然涌動出一股難言的喜悅。 她望向他,他的雙眸不是常見的黑色或棕色,更偏向于琥珀的顏色,交織著混沌與清澈,卻透出極致的平和,五官深刻,但臉色蒼白,想來是為病拖累許久,為他添上羸弱的美感。 她應(yīng)下聲,聲音出奇的溫和,方才想事情,略有些走神,讓公子見笑了。 他微欠身表示歉意,搖頭,本是在下不對,擾了姑娘清凈。只是見偌大梅林,姑娘孤身一人,眉間似有難解之慮...... 她展顏一笑,卻大方承認(rèn),是。不過人生在世,時有思慮不足為奇。 若是不開心,姑娘何必笑? 她撫上自己右邊的臉頰,唇部牽起的笑顏還保持著,對上他琥珀色的眼眸,她竟覺得歉疚。這些用于世俗的虛情假意不該出現(xiàn)在他眼前。 放下右手,她直望著他,喃喃道:日子久了,她也開始學(xué)會迎合了。 聲音這般輕,更像是自語。 既然不喜歡,拒絕就是,姑娘何必為難? 公子這般縱情肆意,無拘無束,不喜俗套,又為何出現(xiàn)在這富商云集,互相諂媚討好的牡丹宴上?她是不喜歡,也拒絕不了,但他不也如此? 她眉眼染了幾分生氣,不再脆弱冰冷,看起來既美麗又生動,不甘示弱的樣子又像倔強(qiáng)不服輸?shù)暮⒆印?/br> 她上頭橫了一枝紅梅,夾霜帶雪,既干凈又奪目,他答道:我不參宴。是為這的砂梅而來。早先聽聞溪蕩山有名動天下的朱砂梅,玉骨冰姿,孤標(biāo)難畫,今日一見,他忽然低頭看她,緩緩道,果不其然。 二小姐,二小姐,有丫鬟喚她,沈青染微頷首,略抱歉意,想是要開宴了。說完,便一語不發(fā)走了。 一句告別的話都不說。成渝笑了笑,這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