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徬徨
29 徬徨
兩人佇足前已距林霧琴的車位十分近。 洪謙生見女人像個畏首畏尾的白兔,瑟瑟不安地輕顫著肩,又見她紅腫的唇緣,早已消去大半怒意。 可當他一想到她隨便一個的同事都能親密地搭上她的肩,便又將放過她的念頭拋諸云外。 林霧琴感覺到男孩干脆地放下了按于她兩肩上的雙手,順著他跨出的步伐,看見他側坐上了她的機車,兩腿開伸成倒V,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她怕他沒坐穩(wěn),便趕上前提醒:洪謙生,你小心坐 妳還有空擔心我,不如先擔心妳自己吧。 此時這位男高生撇著嘴,眼神居高臨下,活脫脫像個小太子。 妳信不信我直接在這里逼妳吃辣?林jiejie。 這里!?不行.... 什么時候輪到妳說的算的。 這...... 瞧這小王八蛋,仗著在圖書館救過一次她,以及她要畫他,就把她能吃的給幾乎全吃了,此時還坐在她的機車上,卻擺出這副臭架子。 她不甘見自己總被他踩在腳底,忍不住回嘴。 洪謙生,那是我的車耶.... 可林霧琴慫。見他仍坐得穩(wěn)如泰山,還挑釁又威嚇地挑起眉,接近句尾時她已自動消音。 他輕笑了一聲,所以? 所以....你不可以這樣。 哪樣?那張薄唇上揚的更狂妄了。 坐在上面....她幾乎要崩潰,逼我吃辣。 噗。 男孩口中爆出了痛快的笑。 哈哈哈哈!吃辣,妳剛剛真的快笑死我,哈哈哈! 他單手抱腹,兩條修瘦的腿不亦樂乎地晃動,漂亮的雙眼泛起了水光,在夜里盈盈閃爍。 林jiejie....虧妳想得到,妳真的超好笑,哈哈哈! 林霧琴欣賞著他的笑顏,卻又被他狠狠嘲笑,不知該哭還是笑。趁他還在那頭歡快,她悄然掏出手機。 她點開屏幕,發(fā)覺從18點起至20點為止,共累積了來6通來自洪謙生的未接來電。 呃,我今天中午后就沒碰手機了。 清亮的笑聲戞然而止。 笑靨自洪謙生臉上褪去,林霧琴見他立即沉下臉,神情冰冷,仿佛剛才那個燦笑著的男孩和他不是同一人。 嗯。 沒有她所預想的謾罵,反而讓她感到不太對勁。 她將兩人的對話框往上滑,看到下午時有二則被收回的訊息。 我不是故意不看....我下午有點事,你是傳了什么嗎? 沒啊。 抱歉,我上班時也不能看手機或接電話.... 好啊。 兩回,他都直勾勾地看著她答,可林霧琴覺得他的語調總有股說不上的怪。 他們相覷了數(shù)秒,她才再次開口。 你怎么了嗎? 洪謙生的嘴角隨即抽了一下。 惟他卻不正面回答:妳后天要我陪妳畫? 嗯。你不方便的話 那妳明天要干嘛。 在今日以前,她是打算周六去尋青練畫的。自從上周末替男孩作畫時起,她就盤算著要恢復大學時的習慣,每個周末都往畫室跑。她甚至也已傳訊告知方佑禾她明天會去。 可中午經(jīng)完董律群的教誨,她對繪畫的態(tài)度又再度變得躊躇。 我不知道.... 哈?洪謙生才剛準備要質問,卻也發(fā)覺了女人表情的異樣。 ....妳怎么了? 沒事....明天還不知道要做什么呢? 妳又都不說,是怎樣? 林霧琴下午本就抑郁寡歡,而被他那惡聲一逼,委屈與氣憤便猛然涌上。 洪謙生,你自己不也一樣!你上次也 她哽咽了一聲,卻也看見男孩的表情在她那一喊前已似笑非笑,扭曲的不行。 但他似乎極度壓抑著自己,只是低頭瞧了眼上回被她還回的表。 快九點了,妳先載我回去 你先給我說清楚啊! 洪謙生首次見到她激動的模樣,原本冷沉的眸子因吃驚而睜大了些。 林霧琴喊完便后悔了。 平時的她不是這樣的?;蛟S是因長期的憋屈,再加上白天時來了根最后的稻草,情緒仿佛泄洪似地,就地泛濫。 她雖堅強,卻也才剛獨立。22歲是個才剛脫離女孩的年紀,做為女人,只能算是個不成熟的雛形。 妳干嘛要哭啊。 淺淺皂香混合著汗液的味道撲進林霧琴的鼻腔。她原本倔強地低著頭,卻看見自己的黑色跟鞋前方多了一雙純白系帶鞋。 抬起頭,距離極近之下,女人由下而上地迎向男孩的臉。他瀏海下的發(fā)根處全浸著半干的汗?jié)n;而那雙柳葉型的上揚眼中,也如她泫然。 她搖了搖頭,強將快要落下的淚珠擠去,猶豫地探詢。 你剛才都在找我嗎? 怎么可能。 別扭的語氣,她確定他在找她。 那你就先告訴我 我過P大會計的一階了。他幽幽地打斷她。 今天放榜嗎?林霧琴吃驚,又突然想起,確實是在三月底放榜。 那不是很好.... 卻見他痛苦地抿著唇,她急煞了話。 她突然有種感覺,他們是相像的。唯一的差別只在于,她已全身沒入火坑,而這位同學則是半只腳剛踏了進來。 因為不曾被伸出援手過,她深諳那種孤立無援的徬徨感,她想幫助他。不只是基于關系里年長者的地位,更是因自己亦正體驗著身不由己。 她連眼角的珠淚都還未抹去,卻已先朝他伸出了手。 她突然想去摸摸洪謙生的臉頰。男孩似乎正在隱忍,并無表現(xiàn)抗拒,可她最后也只是將手落于他的肩膀上。 她輕輕拍撫著他,我上午十一點后都沒事。 ....明天P大有紫藤花節(jié)。 每年三月中旬至四月,P大種植的的紫藤花都會盛放。全系所配合此際正逢高三生們的一階面試放榜,會在校園舉辦招生博覽會。 你想去嗎? 隨便走走。 想去就說想去就不就好了嘛? 但老實說,林霧琴此時并不太想回去母校,可此時男孩黯淡的面容卻又讓她無法拒絕他。 她正要出言答應,卻看到他也將手伸向了她,遲疑地了一陣后,用手指輕拂她的眼角,又捎了捎她微腫的雙唇。 明明他還仍沉著一張臉,可林霧琴卻覺得快要被他看她的視線給灼傷,覺得臉要燙極了。 好。好了....她開口答應,并也將手從他肩上移開。 ....噢。 洪謙生也如夢初醒似地后退了一小格,干咳了一聲,停止觸碰她。 接著又恢復他一貫的氣焰,雙手環(huán)胸地撇過頭: 妳明天可別再讓我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