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罪
21.罪
21.罪 廚房很干凈。 她從幾近空空的冰箱里拿出一包堿水面。切了姜蒜成粒,倒了一小勺雞精、醬油、麻油。看了看辣椒油,想想又放回去了。 透明茶幾擺了三瓶酒,兩瓶空了,如列軍的士兵。 她的食指放在碗底,大拇指放在碗沿,謹慎地端著放在桌上的防熱墊后,看著躺在沙發(fā)上望著陽臺的他。 吃飯了。 他歪歪斜斜起身,謝謝。 明白吃飯的動作很斯文,咀嚼的聲音也是靜的,溫柔如粥。 她看著他。 也許喝醉的他才會卸下對人的防備與獠牙。平時冷得六月飛雪、說話帶冰,人哪敢靠近。不過的確花容月貌。比如這睫毛、這唇瓣,和一雙看她的杏仁眼。 看她? 枝道忙低下頭清嗓。那個..." 突然一陣猛烈的敲門聲響起。 她嚇一跳地看去,下意識起身,邁出一步后被他阻止了。 別管他。 門外的人瘋狂而激動,拳頭大力地敲打,過了會便用了腳狠狠踢踹,話里粗鄙不堪。 你他媽讓明月那個sao老娘們出來!聽到?jīng)]!媽的!趁老子不在偷漢子! 門外的人喝了酒,神志不清到癲狂。他踹著門,門外瓶子砸破的聲伴著長長的酒嗝。 她恐懼地握緊椅子,看了眼平靜的明白,心里好奇漸起。 聽到?jīng)]?!狗雜種開門!媽的死野種,下賤女人生的下賤貨!老子白養(yǎng)你十多年,你竟然敢用刀捅我!我艸你媽的狗玩意!狼心狗肺!就跟你媽一樣有張好臉就拽了是吧,不認你爸是吧!你不認我,你以為那狗東西會讓你叫他爸?你以后就跟她一樣!你媽賣逼,你賣屁眼,狗雜種!總有一天要被人捅得稀巴爛 椅子一陣刺耳的拉扯聲壓低了門外的話,她看著明白握著盛有面條的瓷碗,手指陷進湯里。面色冷漠地五步打開門,碗沖著門外的臉看準了用力扔去。支離破碎的瓷破聲先響起。 滾。 明白關(guān)了門又坐到沙發(fā)上,拿出柜里的開瓶器撬開第三瓶,對嘴直接飲下,喉結(jié)因為吞咽不停翻滾,他仰著頭,下頜角鋒利。 門外的人還在罵罵咧咧,臟話是她出生以來就未曾聽過的,她無措地封閉耳朵,排空思緒,卻難以抑制好奇的一個個問題。 門外的人真的是他爸爸嗎?為什么過年了家里只有他一個?明月阿姨呢?他捅了他爸爸?為什么?還有什么屁眼的還有他喝酒 她搖搖頭,暗示自己不要參與這些事。于是她起身站在明白不遠處,干笑說:那個...我該回家了。我媽肯定在催我。 酒已少了一大半,她不敢看豪飲的明白,見他沒回應(yīng)也不作停留了,轉(zhuǎn)過身就要離開。 只是瞬間圈住她手腕的溫度涼得像水,手腕上他的手溫柔得冷漠。 她轉(zhuǎn)回身仰視因醉意暈沉的他,不自在地動了動手。他沒放開,似是還在夢中般耷拉了眼,臉頰泛起酒紅。 天黑了。他說。 枝道點點頭,對天黑了,我我要回家了。她又動了動在發(fā)熱的手。 明白放開她的手,緩緩走向陽臺,枝道。他喚她,沒有停下腳步。 他說不要忘了合約。 枝道瞪大了眼,看著他的背影沒入陽臺。 混蛋混蛋混蛋!她在心里大叫。 / 陽臺沒有光??蛷d的燈很暗,她坐在他身旁。地上。她看不清他的臉,偶爾風(fēng)送來洗衣香,她眺望樓棟的光,猜他們應(yīng)該是在看著春晚嗑瓜子熱鬧。 她現(xiàn)在和一個可憐的醉鬼坐在一起陪他過年。她知道他留她是想有個伴,卻還是尷尬。枝道仰頭不愿正臉看他。 任沉默發(fā)酵,任煩人的氣味竄進鼻腔。 明白卻在看她。酒精有魔力,能催化某些化學(xué)物質(zhì)去放縱。于是他盯著她的側(cè)臉,從發(fā)絲到下巴。 鼓鼓的rou頰,狡黠眼睛,情緒如此直白的人。 為什么答應(yīng)補習(xí)?因為與她相處是件很舒服的事,因此他在燃燒。他想:也許對于她受傷是種浪費。 明白看著她的眼睛,嘴唇輕動。人會因為一句話殺人嗎? 干凈的聲音罪惡的話。枝道心尖一顫,被殺人兩字駭住,遲緩地說:...我沒聽清。 他眺望遠方,停頓很久。因為一句話。證明他有種。 ......"枝道不知道他在胡言亂語什么。她的手指擰著衣角,默默地卷成羊角。又松開,又卷。 氣味越來越濃,她察覺他的溫度在靠近。異性體溫與雄性壓力在侵襲,她莫名腳趾蜷縮,心被人抓緊般吊在喉嚨里。 他的臉離她一根手指的距離。呼吸在她耳側(cè),微微酒氣。 她不敢轉(zhuǎn)頭看。 我聽見你心跳了。他啞啞的聲溜進她耳朵。 她也聽見了。 明白低垂了眼。你的心跳的好厲害。 她冷靜自己的大腦說:我是怕你因為一句話殺了我。 我殺你? 你忘了你以前割我耳朵?她摸了摸左耳的耳垂。 少年輕輕笑了一聲,還記著? 這沒法忘記。她不爽地回他。 他越來越近,熱息蒸燒她的臉,聲音虛啞得挑人心腸。 抱歉。那時手快了。 哪有隨身帶刀的?淺薄的理由,她不信。 很近。他的鼻尖快貼上她的臉頰。她僵滯了身子任可恥的情緒蔓延。她該動的,悸動卻按住她的雙腳。她在顫栗,手輕輕發(fā)抖,心在加速地跳。 他突然說: 你身上好香。 她的心尖像被人狠狠踢了一腳。 桃子味。 / 另一個明白。 原本高冷殿堂里的神圣學(xué)生,正襟危坐凌然于上一表正經(jīng)。一直對她冷言冷語,行事冷峻孤僻,一副厭世隔絕的聲調(diào)。 現(xiàn)在。于曖昧距離里,他雜著酒氣,卻不安分地用纏綿的呼吸在她耳側(cè)輕柔說話。 撓她心腸,勾她心慌。 茉老師是你的女朋友嗎?他勾她問些不該關(guān)心的話。 他說:不是。 可是你們親。她睜大眼,又把話吞下去了。 我們怎么? 一陣風(fēng)把她剛剛的迷亂又吹整齊了。 管她什么事,他和她又不可能有關(guān)系。枝道低下頭。沒什么。 怎么了?他的語氣意外含著嬌意。 她抬頭認真看他。見他眼睛迷離臉頰緋紅,泛可愛的姿態(tài),精巧的五官撩撥了她的趣意。 她笑著歪頭:叫jiejie。 少年傾斜了臉,緩緩問道:為什么? 因為你比我小。她又想了想,問他。你平時喝這么多? 沒。第二次喝。 難怪容易酒醉。叫jiejie。 為什么? 她編了個蹩腳的理由。我是你遠房表姐。你看你喝那么多肯定記不住。你叫聲jiejie,我給你倒杯水醒醒酒。 少年的右手撐著臉頰,輕瞇了眼打量她,似暈似醒地垂下眸不知想什么。黑夜從他背后無聲漫過。 半響都沒有聲音,寂靜中她以為他其實沒醉,于是尷尬地咳了嗓想說些什么。 清脆的少年音卻突然溫柔響起。尾音求憐,聲線撩撥。 jiejie。 她偏頭,少年的雙眼正認真純凈地看著她。 水。 ?。。。。?! 枝道愣了半久。 艸艸艸!他真的叫了她jiejie!他平時對她冷成這樣現(xiàn)在居然乖乖軟軟地叫她jiejie!還叫得這么勾人!枝道被他這一反差撩的聲音顫得心臟差點休止,雙手急急捂住快爆掉的心臟,又興奮又后怕。 她想他第二天醒來,知道后還不得拿刀滅了自己。 但是... 爽?。?/br> 明白突然踉蹌地起身,身子歪歪倒倒。她緊張地張開手臂想扶他,卻礙于肌膚碰觸又不愿真的挨上。 于是他一個不穩(wěn),膝蓋一彎,攜著重量壓在她身上。 枝道下意識從坐姿癱倒在地,驚愕地看著他伏在其上的正臉。 他的小臂撐在她耳側(cè),身體與她隔空。低垂著眸與她對視。 看了她很久。他的嘴輕輕的閉合,雙眼恍惚。 jiejie。他溫柔地問,為什么我一喝酒臉就好熱? 少年好聞的呼吸在她臉上,她的臉也熱。酒味雜著少年隱而不見的味息。她看見他發(fā)育的喉結(jié)動作有致。 她不敢看他純潔又欲氣的眼睛。她想,若她是個壞人,她很有可能會蹂躪他,讓他哭泣。 身上因酒意顯得單板的少年是純真的。卻能引發(fā)別人的欲。他的純質(zhì)又蠢蠢欲動著某種暗流,似乎下一秒他就會低下頭瘋狂的親吻她、毀掉她。 明白沒有動。 她能感受到男生的身體也是軟的,像云。他看著她,目光穿過她。 枝道窒息的握緊雙手在胸前,任風(fēng)刮她的頭發(fā)擦過臉頰。 夜色濃郁,黑暗在眼里。風(fēng)吹過她的羽絨領(lǐng)。遠處突然響起一陣煙火聲,轟一聲在天空里炸開、再炸開。她似乎能聽見電視里播著蔡明的小品,聽見小孩討要紅包的笑聲,聽見李英說她怎么還沒回來。 這里,卻靜如死亡。 你幫其他人也補習(xí)過嗎? 只有你一個。他知道她想要什么答案。 她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短發(fā)發(fā)尾,放緩了聲音。 你喜歡長發(fā),還是短發(fā)? 長發(fā)。他下意識反應(yīng)。 她偏頭望向黑夜,一輪殘月掛空。月亮好昏好花,混沌的、迷糊的,像人的心,耳朵也迷糊了。 所以他后來說了句短發(fā),她就沒有聽見。 枝道低下頭閉上眼睛。 他要勾引她墮落。 明知這是沙漠。是件罪孽深重、令人發(fā)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