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跌宕（4）

    那晚的事情，蔣明月記得不太清，大抵是她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陳續(xù)叫她回去睡覺，次晨，他拎著熱騰騰的早餐上來，又跟蔣明海寒暄了幾句，因蔣明海要做術前準備，被推出了病房，陳續(xù)和蔣明月兩人又在外面的休息區(qū)說了會兒話。

    心臟??？他問。

    蔣明月情緒不高，一心記掛著在術前檢查的人，只淡淡地應了兩聲，嗯，對。

    她眉間滿是愁緒，陳續(xù)不再多問，陪著她把人送進手術室，兩人沉默地坐在外面等，他拉她冰涼的手，又把人攬進懷里，許是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蔣明月靠在他胸前，沉沉地睡了過去。

    周宇琛過來時，便看到那樣一幅場景，他遠遠地跟陳續(xù)對視，視線又滑到他懷里的人臉上，只能禮貌地點了點頭，很多令人傷心的時刻往往無言，那天他真正覺得心酸，可能愛就是不管在何種情況下都在某人懷內睡得香甜。

    蔣明月的手拉著陳續(xù)胸前的衣服，她側身睡得渾身不舒服，找了幾次位置都覺得十分不適，待要睜眼時又聽到他說，繼續(xù)睡，我抱你。

    于是她被完全抱進他懷里，小孩子似的。

    陳續(xù)的手機那天沒開提醒，于是世界一片清凈，不對，他懷里的就是世界，垂眸一看，她也的確清凈，笑意在他嘴角漾開。

    蔣明海的手術很成功，那晚蔣明月仍是陪在醫(yī)院，術后一周柳萍過來了，竟跟陳續(xù)一塊兒走到病房，蔣明月見到他們二人同時出現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因著陳續(xù)一周來每天都到蔣明海病房報道，刷了個臉熟，每逢他來看蔣明海，又必定要拉著蔣明月去門外或者樓下單獨待會兒，是以大伙都心知肚明，偶爾還會開開玩笑。

    比如此刻，明月，你二十四孝男友來了。

    蔣明月有些尷尬，又有些害怕，尷尬是陳續(xù)從沒有說過他們倆人的名分問題，害怕是因為她看到柳萍臉上那逐漸扭曲的表情。

    她希望她接下來的話不要那么難聽或者尖銳，免得讓她無地自容，但是好多事情，都難如愿。

    談戀愛了？搬出去前就談了還是搬出去之后談的？柳萍犀利的目光在陳續(xù)和蔣明月之間來回。

    蔣明月不欲回答，又聽見她問，你是明月的男朋友？

    陳續(xù)看了一眼蔣明月，應道，是。

    長得倒人模狗樣的，您在哪兒高就？她看見他手上戴著的表，那是柳萍為數不多能認得的牌子。

    律所。陳續(xù)盯著蔣明月那張灰白的臉，心下有了計較，隨即又道，阿姨，她還沒吃東西，我?guī)渣c兒去。

    蔣明月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旋即走出了病房，陳續(xù)跟在她身后，輕輕把門掩上了。

    陳續(xù)步伐又大邁得又快，很快走到她身側，兩人無言地乘電梯下樓去，就這么干走了一會兒蔣明月開始犯嘀咕，也不知道這咔吧咔吧地一頓走是怎么個意思，一句話也不說，跟陌生人似的。

    她幽怨地瞄了一眼陳續(xù)，直勾勾地盯了一會兒，陳續(xù)才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問：怎么了？

    蔣明月啞然，去哪兒??？

    眼瞅著就要走出醫(yī)院了，她心里又惦記著蔣明海，焦急起來拉著他的黑色襯衣腰側的一角。

    陳續(xù)不緊不慢地停下來，捏著她的手腕摩挲了一會兒，順勢又握住她的手，舔了舔唇，笑著問，你就跟著我走不就行了？還能給你賣了？

    蔣明月的視線滑到他們交握的手上，輕輕地掙了掙，陳續(xù)仍在笑，那笑意竟然有愈發(fā)加深的趨勢，他抓著她的手送到她面前晃了晃，又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就你這勁兒，不如留到晚上使。

    他溫熱的氣息在蔣明月耳邊漫開，她的耳廓一點點變粉，陳續(xù)看著，心里癢癢的，不受控制地貼近吻了吻。

    蔣明月被這突如其來的親密嚇了一跳，迅速地掙開了他的手，驚弓之鳥般跳開了。

    小兔子似的，這么一彈開，兩人都愣了，陳續(xù)立即反應過來，有點好氣又有點好笑，索性不逗她了，不餓？去我那兒吃點東西？

    蔣明月的臉不知為何憋得紅撲撲，頓頓地答，哦。

    倆人手牽手到了他家，進電梯門那一刻蔣明月理智才回籠，不受控制地問，那我等會兒還能回去么？

    叮地一聲，恰好到了陳續(xù)家門口，他不言不語地拉著她進去，門才合上，陳續(xù)松開她徑直去了廚房，蔣明月不明所以，但又十分好奇，遂倚著廚房門看他熟練地系上圍裙，打開冰箱，把菜拿出來處理。

    就那么看了一會兒，那人說道，你要是再看下去，這飯就不要吃了。

    蔣明月對那字里行間的意思頗了然，果然地轉了身在沙發(fā)上安安靜靜地坐下了，挑了半天，最后仍是選了綜藝看，她被情節(jié)逗樂，完全放松下來，直到陳續(xù)叫她。

    他的手藝不錯，菜式都像模像樣，口感也佳，蔣明月早午餐都沒吃，饑腸轆轆，吃了不少，陳續(xù)倒是吃得少，大概還有他邊吃還邊開了罐啤酒的原因。

    待兩人陸陸續(xù)續(xù)把四菜一湯消滅地差不多后，蔣明月自覺地起身把碗筷收拾了，陳續(xù)懶懶地看著她端著碗進了廚房，不一會兒也慢悠悠地跟了進去。

    她被他從身后抱住，擦盤子的手不自覺地停了下來，陳續(xù)朝她脖頸拱了拱，雙唇在蔣明月細膩的皮膚上印了印，又貼上她的臉頰。

    蔣明月縮了縮，聽到他沉沉地說，洗你的。

    她抬起胳膊不輕不重地抵著他的胸膛，嘟囔道，你這拍什么偶像劇嗎？

    陳續(xù)也聽笑了，一呼一吸，又急又熱，我想。

    想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蔣明月一時心軟，任他四處親吻，又被他轉到面前，兩人視線一撞，默契地吻在一起。

    那吻越發(fā)深入，他的手掌在她后背摩挲，在一小片凸起處輕輕一扭，蔣明月還來不及反應，身前一松，忽地又被溫熱覆上。

    電話響起，陳續(xù)的，似是不依不饒，蔣明月用力將他推開，嘴唇紅艷艷的，微腫，盈盈亮亮，陳續(xù)抬起手替她擦了擦，又吸了口氣才走出去。

    趁他接電話的功夫，蔣明月洗了碗，又替他歸置了一下散亂在四處的醬料瓶，過了會兒出去。

    他的電話還沒講完，陳續(xù)見她出來，朝她招了招手，蔣明月置之不理，坐到沙發(fā)上，調低了音量，接著看剛才的節(jié)目。不多時他捏著手機走過來，肆意地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蔣明月瞪了他一眼，可惜陳續(xù)毫不在意，報復似地把那一頭柔軟的發(fā)攪得亂七八糟。

    等蔣明月實在忍無可忍即將爆發(fā)時他又好似沒事發(fā)生一般收回了手，捏了捏她的臉，十分遺憾道，做不成了，我朋友有事兒找我，你跟我一塊兒？

    電視里一陣嬉鬧聲，蔣明月故作沒聽見前幾個字般撥了撥腦袋，強自冷靜答道，那你正好送我出去。

    陳續(xù)可不答應，膝蓋蹭了蹭她的大腿，你跟我一起去。

    他輕蹙著眉，語氣輕柔，蔣明月疑心此人在撒嬌，仔細想了想，心頭一軟，只是她向來別扭又糾結，心中雖有所松動，但還是說，不了。

    對于她這種奇怪的別扭，陳續(xù)了如指掌，只是對于蔣明月，他的包容度之高，自己都難以想象。

    陳續(xù)徑直把她拉了起來，不管不顧地扯了人就走，到玄關處甚至替她拿了鞋子，眼見著他沒有要直起身來的動作，蔣明月著急地彎下腰，我自己穿。

    這時他才滿意地說道，蔣明月，我就得這樣逼你才行。

    蔣明月側著臉朝他投去一眼，越來越覺得他似乎十分了解自己，瞬間，又為剛才那故作姿態(tài)感到羞恥了。

    又來到space門口時，蔣明月有點蒙圈，扭頭看了看陳續(xù)，你朋友找你在這兒談事？

    陳續(xù)聞言，眉毛高挑，嘿嘿一笑，聯絡下感情，他們都不知道我談戀愛了。

    最后那五個字散在夏夜晚風中，一點點地鉆到蔣明月腦子里，她的心中被那五個字占滿，喜悅似乎就要溢出去了，等她跟陳續(xù)走到里面，那不熟悉的人中間，她的喜悅又逐漸逐漸淡了，滿腦子疑惑，不知道他的朋友會不會覺得自己不好。這種不確定感在她看到莫傾之后，在她看到眾多光鮮亮麗的女孩們之后立刻蓋過了滿心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