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圍剿
第五十八章、圍剿
58.圍剿 山谷中的夜晚異常寒冷。 衛(wèi)國軍往后退了十里,尋了個寬緩些的地帶安營扎寨。白日經(jīng)過一番隔空交鋒的獅子峰山腳也點著幾處營火,火光映出地上一片狼藉,亂七八糟的箭矢,還有一些干涸的血跡。 山腳的衛(wèi)國軍吵鬧的聲音在山谷中回蕩,顯得獅子峰上異常沉默。 李副將怎么樣? 被問到的人搖搖頭,又補充道:肩胛骨盡碎,要緊的是傷及心脈,怕是撐不過明日。 這樣不行,不如你將我易容成侯爺。 哪那么簡單,這獅子峰上光禿禿的,草藥都沒有幾株,哪怕是有材料,也沒有時間了。 兩人默了一陣。 明日,賀霆應當要攻上來了。 怕他個甚,弓箭還剩些,用完了,就上刀槍,看老子不把賀霆狗頭割下來當板凳使。 能拖一日是一日吧,就算拼上命也不能砸在我們手里。 說甚喪氣話,咱們回去還要論功封賞的。 黑暗中的獅子峰孤獨地聳立著,山頂有一個顯眼的淺坑,曾經(jīng)矗立在此處的一塊巨石如今躺在山腳,為守衛(wèi)身后的雁西盡卻最后一點力。 山頂和山腳的人都沒敢合眼。天方破曉,山腳的衛(wèi)國軍就紛紛動了起來,他們已經(jīng)將音量壓到最低,還是被山頂放哨的雁西士兵聽了個清楚。 巨石炸裂的聲響中,混著乒乒乓乓的刀刃相接聲,間或幾聲慘叫。 賀霆看著自己的士兵一茬接著一茬地往上撲,又看著一具具眼熟的尸體滾在腳邊。 這樣的戰(zhàn)力顯然不是普通士兵會有的,但是那又如何,再有能耐也不過百來人,頂不住一番接一番的車輪戰(zhàn),何況宣武侯也受了重傷,就是死撐也撐不了多久。 傳令下去,殺幾個人頭便幾份賞,誰若是取了宣武侯的人頭,賞千金! 衛(wèi)國軍士兵聽得賀霆命令,愈發(fā)振作了精神,餓虎撲食一般往山上沖,恨不得飛上山將唐文緒人頭割了好換富貴。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衛(wèi)國軍的傷亡不見少,但山頂?shù)氖w也漸漸多了起來,血腥味漸漸濃重,甚至叫喊聲都沒有了,只剩刀劍入rou的沉悶聲響,雙方都在用命拼殺。 又一個夜晚降臨,死寂的獅子峰上飄蕩著的腥臭氣味久久不散,引來無數(shù)飛禽走獸。當空那一彎清冷明月,灑下的皎皎月光如同照進修羅地獄,地上橫七豎八的沒有一具完整的尸體,有的丟了腦袋,有的被剖了腹,給饑餓的野獸提供了一場盛宴。 李副將還活著?明亮的月光照得開口那人面容有幾分可怖,臉上胡子拉碴,是飛濺的干涸血痕,身上更不必說,不過大家在尸體堆中呆的久了,嗅覺已然麻木,也就不覺得難聞了。 還活著,用了孫先生給侯爺準備的藥,血止住了,但是人還沒醒。回話的那個臉倒是干凈,但身上的血跡并不比旁人少。 嗬!這小子倒是舒服,還沒開始打就睡過去了,醒來大紅花一戴,同咱一道等賞。 你怎的就知道封賞。 嘿嘿!俺就一俗人,不想著這個,哪還撐得下去,早和李副將躺一塊兒去了。 唉也罷。 他們手里的武器已經(jīng)所剩無幾,就連刀劍都開始卷刃,若是明日衛(wèi)國軍再行車輪戰(zhàn),他們就只剩rou搏。 大伙連著兩夜未合眼,生怕衛(wèi)國軍夜里有什么動靜。 翌日清晨,天色有些陰,獅子峰上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車輪戰(zhàn),只是這一回沒過一個時辰,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雙方都不約而同停了下來。 壞了,我就說那塊石頭不經(jīng)敲。居然這么快就被衛(wèi)國軍搞定了。 山腳傳來一個聲音,內(nèi)容大約是速戰(zhàn)速決云云,當然不忘重申了一遍唐文緒的人頭有多值錢。話音未落,一支羽箭便擦著他耳際飛過,將他尾音都嚇得抖了三抖。 娘的。蓄著大胡子的大漢唾了一口,扔了弓箭,抄起大彎刀接著砍人。那柄精制的刀上淬著寒光,每殺一個人,就有新鮮的血液順著刀尖往下滑落,刀把上纏了幾圈布條,否則便會滑得拿不住。 這次的車輪戰(zhàn)持續(xù)到將近中午。 大漢以刀拄著地,已經(jīng)精疲力竭,縱然手中一把好刀再砍幾百個頭也不會卷刃,但他的精力到底有盡頭。 山腳傳來sao動。 想必是那些碎石已經(jīng)移開了。 余光掃到一個正舉著刀接近李副將的衛(wèi)國軍士兵,大漢飛身撲上去,靠著一雙健壯的臂膀鎖住那士兵喉嚨。 片刻后,他松了手里的尸體。 第四十三個。 他要殺不動了。 咳 龐兄?這是哪里 龐拓愣了一瞬,苦笑:你小子醒的真不是時候。 李圖艱難地眨了眨眼,見龐拓血池里滾過似的凄慘形容,大約搞清了狀況:我昏睡了多久,侯爺來了嗎? 龐拓搖了搖頭。 李圖待要說些什么,二人忽聞山腳傳來陣陣拼殺聲響。 二人大眼瞪小眼,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震驚。 兩軍短兵相接的聲音充斥著狹窄的山谷,衛(wèi)國軍被打了個猝不及防,有的甚至還沒搞懂什么情況,聽到賀霆的指揮,才一邊疲于應付,一邊艱難地后退著,一時間混亂不堪,光是踩踏就死了好些個。 賀霆擠在人群中,嘶聲力竭地要穩(wěn)住隊伍秩序。就在兩刻鐘之前,士兵來告訴他,路障已經(jīng)清除,他才要去看看,剛到半路,一個副將連滾帶爬跑過來告訴他雁西軍打來了。那一瞬間,他腦袋嗡一聲停止了思考。 此時此刻賀霆反倒十分清醒,他頭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盡可能保住更多的士兵。他們的位置是個視覺死角,要想看清楚雁西軍具體人數(shù),只能登上獅子峰,然而李圖等人不可能給他機會,每一個爬上獅子峰的都有去無回。只有一具又一具被割斷了喉嚨的尸首滾下山崖。 然而賀霆無法后退,這么長的隊伍要突然掉頭,就是在給雁西軍行方便,他思索再三,決定犧牲前邊的人,給后邊的人緩沖時間。 這壓倒性的混亂一戰(zhàn)持續(xù)到傍晚,獅子峰山腳已經(jīng)被血染成紅色,狹窄的道路上橫尸遍野,人幾乎無從下腳。幾只鷹隼在天空中盤旋著,烏鴉黑壓壓落在稀疏的枝頭,凄厲詭譎的叫聲直滲到人心頭去。 剩下的兩萬多衛(wèi)國軍狼狽又迅速地后撤著,身后的雁西軍不緊不慢跟著,賀霆只覺得萬分不對勁。 將軍! 見到如喪考妣的斥候,賀霆的臉上甚至已經(jīng)做不出什么表情,他扯住韁繩,馬兒兜了一個圈,在斥候身邊停下。 斥候喘了一口氣,才接上話:將軍,殺來了!竇盈! 斥候說的不連貫,甚至只是一個名字,賀霆立時猜到了首尾。 竇盈,此刻應當是在衛(wèi)都守衛(wèi)子居國王城的,他那兩萬精銳,是子居國國君幾代心血,也是他賀霆奪取欒城、進軍衛(wèi)都的絆腳石。 賀霆猛然抽劍,將斥候削了腦袋,讓驚魂未定的表情定格在斥候的臉上。 賀霆殺人沒給理由,身側(cè)的老將也沒有開口勸阻,待他開始擦劍,才道:將軍,竇盈不知發(fā)什么瘋,扔下衛(wèi)都跑來這里,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 賀霆眼里逼出血色:殺。 在這樣不利的地形中,雁西軍和竇盈率領(lǐng)的子居國軍隊夾擊下,賀霆的兩萬大軍就如同甕中之鱉,輕易便瓦解崩潰了。 待見到關(guān)在鐵籠里、不知是死是活的樓煥,而出現(xiàn)在竇盈身側(cè)的唐文緒毫發(fā)無傷,賀霆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只是沒有想到,唐文緒竟然劍走偏鋒,哄得子居國那老國君派出了竇盈。 唐文緒!你有種同我單挑! 唐文緒睬也不睬怒目而視的賀霆一眼,反而讓人奪了賀霆那副常用的弓箭。 賀霆見狀開始掙扎,但是怎么可能掙得脫好幾個又高又壯的士兵的鉗制。 唐文緒牙槽一咬,將弓拉到最滿,瞄準心臟的位置,凌厲的一箭射出,將賀霆狠狠貫在地上。賀霆吐出一口血,張合著嘴,發(fā)不出聲音,片刻后,頭一垂才沒了呼吸。 唐兄好箭法竇盈拊掌道。 唐文緒將弓箭隨手一扔,又擦了擦手。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至于欒城的兩萬衛(wèi)國軍,竇兄還請轉(zhuǎn)告子居國君,唐某不會食言。 竇盈臉上有些尷尬之色:唐兄,實不相瞞,君上改了主意,只需借用雁西一萬五千人馬援助欒城即可。 唐兄若是不放心,可以親自督戰(zhàn)。 那倒不必,子居國以誠待我大燕,危難之時襄助,大燕自當投桃報李,何況,衛(wèi)國軍同逆賊樓煥勾結(jié),大燕遲早也會出兵鏟除。唐文緒大致了解子居國這位老國君的性子,有些軟弱,還有些瞻前顧后和多疑,他早料到他不會隨意讓雁西軍入境,這不,打了個借兵的名堂。唐文緒倒不怕老國君使些什么陰謀,有竇盈這位年輕的繼承人控制著,是不會讓兩國交惡的。 竇盈朗聲大笑:如此甚好!待到叛軍除凈,天地清朗,兩國修好豈不美哉。 靜候佳音。 唐文緒對這位未來的子居國國君還是看好的,說服老國君有他一分功勞。而且能在非常之時頂著巨大的壓力親自出兵,自然是很有遠謀的。下次再見,想必竇盈已經(jīng)榮登大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