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解釋

    程敏聽女警察說自己可以走了的時候，一顆心跟擂鼓似的，咚咚咚跳得厲害。她很清楚有能力又有心情幫她免去這場無妄之災(zāi)的人，只有陸?zhàn)╅粋€。

    程敏其實不大樂意讓他知道自己這檔子事。她的自尊心強，拉不下臉子找他幫忙，而且這事挺丟人的，所以她才在里面喂了幾個小時的蚊子。

    現(xiàn)在他不請自來，省了她的事，但她卻一點都不興奮，反而焦慮得很。

    試想一下，因掃黃被關(guān)進警察局，接著有長期rou體關(guān)系的非典型男友出手相助程敏頓時想起一部老港片，那是部喜劇片。片子里，警察揪完嫖客后，通知他們的妻子親自來接人。她看的時候笑得不能自已，當(dāng)時的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到自己會遇上了與劇情有異曲同工之妙的事情，人生可真是變幻莫測。

    陸?zhàn)╅环奖懵睹?，讓他身邊的沈秘書過來了。

    沈秘書三十來歲，高高瘦瘦的一人，臉上總是掛著客套圓滑的笑容，一看就是很能來事的人，換句話來說，一看就是個長袖善舞的人。程敏一見他就更蔫了，成了地里被人踩過又踩反復(fù)折磨的小白菜。

    她憶起那些被她踐踏的玫瑰花瓣。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程小姐，這邊。沈秘書見她若有所思，腳下生了根似的，一動不動，便出聲提醒她。

    程敏木木地點頭，跟著他走。

    她原以為陸?zhàn)╅粫H自過來，誰知他就在車里等著。她走近那輛黑色的車時，隱約透過車窗看見了男人棱角分明的側(cè)臉。即便只有輪廓，也不失美感，但她卻不像以往那般雀躍。

    程敏在外邊透過車窗看陸?zhàn)╅?，陸?zhàn)╅苍诶镞呁堂簟?/br>
    不知是不是程敏的錯覺，她看見他的眸子被染上一層墨色，那種墨色酷似風(fēng)雨襲來前的天色，明亮與陰郁混淆，天地仿佛回到了盤底開天辟地以前、混沌之初。

    事實證明，那確實是她的錯覺。

    陸?zhàn)╅琅f風(fēng)輕云淡，與往常沒有分別。

    車里的空氣不流通，有點悶。程敏將車窗開了條小縫，新鮮空氣爭先恐后地涌入車內(nèi)，她清醒了些。

    她回頭看了看他，他似乎在跟什么人聊微信，從她的角度或多或少能看到微信聊天界面的特征。她斟酌許久，問：你怎么來了？

    他好像沒聽到，雙眼仍停留在手機屏幕上。

    得不到回應(yīng)的程敏有點尷尬，她一會盯著前方，一會盯著窗外，神不附體，思緒萬千。她正猜測著：她聲音太小了，所以他沒聽見？抑或是不想搭理她？

    不至于吧，程敏想，她可沒有得罪他。

    北京早晚溫差大，程敏穿得少，薄薄的裙子搭在身上，被風(fēng)吹了一會，鼻子里仿佛有根羽毛在輕輕撓著鼻腔。她及時捂住口鼻，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陸?zhàn)╅@才有了反應(yīng)，他傾身過來，關(guān)了程敏這邊的車窗。他瞥了一眼程敏的穿著，除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屬于他的氣息把程敏包裹得嚴嚴實實，清清涼涼的薄荷味混合著點楓子香，這樣清淡中夾雜著點甜，濃烈中帶著點柔的味道，也只有他能駕馭了。

    她老老實實緊了緊衣服，沒吭聲。

    程敏心中是有分寸的，陸?zhàn)╅軒退?，她沒能力幫回去，除了控制下心里頭的小惡魔，再把住嘴別氣他之外，她無以為報。

    陸?zhàn)╅蛄恐?，從臉頰到腳踝，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意味不明地問，我不該來？

    她倒不是這個意思，他大可不必鉆牛角尖。

    程敏吸吸鼻子，她有慢性鼻炎，一受點刺激就要緩上好一會，待她覺得舒服了點，解釋道：這是個意外。

    干巴巴的一句這是個意外，和男人出軌后扯著老婆說的那句你聽我解釋沒有任何區(qū)別。如果         只是這樣的話，正常人都會懷疑。

    程敏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立即補充道：我是說，我不是有意來這的。我有個客戶把我?guī)н^來參加她朋友的派對。我待了會，剛要走的時候就出事了。

    其實按照常理來說，即使她真的想睡哪個男人，也是不必向他解釋的。楚漢河界明明白白地擺在那兒，誰也犯不著誰。但嫖不一樣。在她眼里，嫖不是單純的誰睡了誰，性交易更不是單純的交易。人不是物品，物品可以拿來交易，人不行。因此她覺得有必要做出澄清，不管是向他，還是向別的任何一個人。

    陸?zhàn)╅粗?，她認真的模樣映在他的眸中，他其實早已信了她，沉吟半晌，緩緩道出一個嗯字。

    他惜字如金不是一日兩日的事，程敏心下便知他聽進去了。

    陸?zhàn)╅讲啪鸵芽吹剿彝认ドw上的蚊子包，三個蚊子包連在一塊，狀似連綿起伏的小山巒。除此之外，左邊小腿上同樣有零星紅點。這會她總?cè)滩蛔“W，一直伸手去撓，撓出一塊塊粉紅色的小腫塊。

    他蹙眉，道：別撓了。

    程敏抬頭，無辜地看著他，被蚊子叮咬過的地方，癢意越發(fā)尖銳，她一個沒忍住又撓了兩下，這下直接撓出了小血珠，竟是撓破皮了。

    陸?zhàn)╅虩o可忍，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繼續(xù)亂來。他不知從哪里變出一小包濕巾，抽出一張疊了兩次，蜻蜓點水般地拭去上面的小血珠。他的動作快，程敏都覺不出刺激，只覺濕巾冰冰涼涼的，瘙癢都緩解了不少。

    程敏盯著他的手指瞧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許久才堪堪回過神來。

    痛嗎？他看程敏變成了個木頭人，以為她是覺得痛了。

    程敏搖搖頭，說：我又不是玻璃做的。

    話音剛落，她頓了頓，玻璃更感覺不到痛吧？

    陸?zhàn)╅恢遣皇呛退氲搅艘粔K，臉色緩和不少，說：下次小心點。

    他的弦外之音是，下次小心點別再被人套進去。

    這一天發(fā)生的事都太過突然，程敏倦了，點點頭。她上車后沒問過他要去哪，這會困得很，壓根懶得問，調(diào)整了下姿勢打算就那么睡一覺。

    許是她真的過于疲憊，眼睛闔上沒多久，意識便開始模糊。

    昏昏沉沉地睡了將近二十分鐘，再度醒來時，她卻以為自己睡了得有一個小時，還想著怎么那么久還沒到地方。話尚未問出口，她發(fā)覺好像有一只手牢牢箍住自己的腰，她的眼睛睜開一條小縫，發(fā)現(xiàn)是陸?zhàn)╅氖?，就又合上眼?/br>
    原來她靠在他肩上睡著了。

    維持這樣的姿勢久了，身體有點不適，她稍稍動了動，就聽見身旁的男人問：醒了？

    她打個呵欠，不好再繼續(xù)裝睡，直起身來。

    程敏往外邊張望一番，沒話找話，這是去哪？

    他說：別墅。

    程敏哦了一聲，那確實挺遠的。

    身邊的人沒有和她交談的欲望，百無聊賴，她唯有拿出手機來玩。手機屏幕亮起，許嘉穎的名字赫然在最上方，簡直是消息轟炸，還全是語音。她沒敢外放，轉(zhuǎn)換成文字來看。許嘉穎和她講話慣用粵語，而微信只支持普通話轉(zhuǎn)文字，因此她雖不是看不懂，卻也挺吃力。

    費了一番功夫看明白許嘉穎的話，她回了幾句，不待她退出聊天界面，許嘉穎又發(fā)了段語音。程敏長按語音，不知怎么著，一個手滑沒按住，直接外放，許嘉穎用輕佻的語氣說了一句話，今日又去咗邊度勾仔？咁遲先復(fù)我。（今天去哪勾搭男人了？這么晚才回我。）

    好在車廂狹小，沒有回音。程敏眼疾手快按掉語音，就當(dāng)無事發(fā)生，她面無異色，解釋道，問我吃飯了沒。

    陸?zhàn)╅潜本┤?，司機小林同樣是北方人，自是聽不懂的，她才會這么忽悠。

    陸?zhàn)╅此谎邸?/br>
    氣氛一度很微妙。

    小陸：是嗎？

    本來今天不更新的，結(jié)果靈感來得太過突然，忍不住寫了。

    立個fg,珠珠和收藏雙雙破百就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