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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關(guān)河霜天在線閱讀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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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一直往下漂了百十里,由于羊皮筏不堪重負(fù),逐漸漏氣下沉,牧仲陵和呂柔奴只得手忙腳亂的就近靠岸,棄筏登陸。

    此時天色仍然漆黑一片,牧仲陵看著江畔荒野,并無人煙跡象,大感無奈,心內(nèi)連呼糟糕,轉(zhuǎn)頭一望呂柔奴一身濕衣,被風(fēng)一吹,冷的牙關(guān)不停打顫,縮成一團,不由愛憐莫名,瞧見前面兩塊大石相錯而立,勉強算的上可以遮住一點寒風(fēng),況且石面也遠(yuǎn)較地面潔凈,邊對呂柔奴道:“柔奴,我們?nèi)ツ抢镄⒁幌?,這里已是大宋疆域,也不懼蒙古人追來了,明早我們再做打算可好?”

    呂柔奴也是無可奈何,只得點點頭,跟隨牧仲陵爬到大石上面,兩人找了塊避風(fēng)的角落,坐了下去。只是寒風(fēng)習(xí)習(xí),加之身上濕衣粘身,兩人都凍的瑟瑟發(fā)抖。

    牧仲陵見呂柔奴俏臉蒼白,如同狂風(fēng)暴雨中的嬌柔小花一般瑟瑟發(fā)抖,不過二人都是兩手空空,也沒有什么避寒之物,只得歉聲說到:“柔奴,早知道我就帶些御寒衣物了?!?/br>
    呂柔奴哆嗦著搖搖頭:“江水一泡還是沒用,都怨那個漏氣的羊皮筏子。而且我自己也帶了些衣物的,就在包裹里面,只是剛才情況緊急,給扔江里了?!?/br>
    說到包裹,她突然猛地坐直身子,用力一捶身下的巨石,“哎呀”,由于用力過猛,呂柔奴只覺手掌劇疼,趕緊一邊齜牙咧嘴的輕甩纖手,一邊懊惱的道:“完了,完了,爹娘給我的銀兩都在包裹里,這下回去娘要罵死我了?!?/br>
    牧仲陵見她一半氣鼓鼓一半慘兮兮的樣子,不由莞爾,安慰道:“多少銀兩?丟了就丟了,我這里到有一些,無須擔(dān)心?!?/br>
    呂柔奴哭喪著臉道:“我當(dāng)時說只要一百兩就好了,哪知道爹娘一下給了一大堆,會子有兩千貫,還有兩錠五十兩的紋銀,推也推不掉,非要我都帶著?!?/br>
    “這么多?”

    牧仲陵不由瞠目,搖頭道:“看來制置使把他一生的積蓄全給你了???這下你娘肯定得罵死你了?!?/br>
    大宋戶部發(fā)行紙鈔,稱為會子,以一千文為一貫,一貫可兌紋銀一兩,十兩白銀可兌黃金一兩,普通人家一月十貫錢足以養(yǎng)家度日,牧仲陵身為都虞侯,五品銜,月俸不過三十貫,合銀三十兩,呂文煥為襄陽制置使,月俸不過五十貫,合銀五十兩,而呂柔奴卻說一下丟掉兩千貫,那肯定幾乎相當(dāng)于呂家的全部家財了。

    呂柔奴本來就心疼至極,見牧仲陵也這么說,不由慌了手腳,急得掩面低聲哭泣起來。

    牧仲陵心知呂文煥必是擔(dān)心襄陽早晚淪陷,所以將家財全部交給女兒帶走,卻未料人算不如天算,剛一出門,便已盡數(shù)丟失,此時見她哭得梨花帶雨,便安慰道:“柔奴,我身上還有一百兩紋銀,雖不及你的多,此去臨安好歹我二人夠用,待回去見到制置使,我自會為你求情,無需多慮。”

    呂柔奴聽了,暗忖父母平時素來疼愛自己,想來也不會太過責(zé)罵,心緒于是慢慢穩(wěn)定下來,雙手小心翼翼地擦干眼淚,而后抬頭楚楚可憐地望著牧仲陵:“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到時你若食言,我只有被爹娘罵死了。”

    牧仲陵心里暗嘆,你哪里知道襄陽危在旦夕,制置使就是為保你性命才讓我?guī)闫此莱龀?,你要回襄陽再見雙親的機會已是十分渺茫,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盡快趕到臨安求援,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當(dāng)下不敢多提,和聲安慰之后,呂柔奴終究年輕,很快便已放下愁緒,兩人在江水中泅渡了幾個時辰,早已疲倦至極,不多時便倒臥石上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之中,牧仲陵突然聽到遠(yuǎn)處傳來隱隱馬蹄聲,一驚之下,立刻醒來,發(fā)現(xiàn)已是天色微亮,旁邊呂柔奴也正好驚醒,四目相對,竟然近在咫尺,但覺蘭香撲鼻,不覺一下呆了。原來夜晚風(fēng)寒,呂柔奴不堪其苦,睡夢中不知不覺挪到了牧仲陵身邊,依偎而眠,多少能抵御一些寒意。

    二人起初都是羞澀異常,雖然心跳的厲害,但下意識里卻不愿意就此拉開距離,鬼使神差的都沒有挪動身子,特別是呂柔奴,長這么大以來第一次和一個男子靠的這樣近,幾乎還睡在一起,只覺得口鼻發(fā)干,頗有點暈眩的滋味,于是銀牙暗咬,把眼睛一閉,裝作繼續(xù)睡覺的模樣,以掩飾自己的窘迫和羞怯。

    哪知道眼睛閉上之后卻更加不堪,呂柔奴全身本來就是緊張的要命,此時沒有了視覺,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鼻子和耳朵上,嗅著跟前若有若無的絲絲男子氣息,頓時那砰砰的心跳聲越發(fā)的清晰可聞,一方面緊張于被牧仲陵聽到自己心臟狂跳,另一方面卻又有點莫名其妙的期待,盼望著能被他聽到,整個人就這樣稀里糊涂的糾結(jié)成一團,不但面頰發(fā)燙,整個身子都似火熱起來。

    呂柔奴幾年前還是小丫頭的時候,牧仲陵便開始傾力傾心教授她騎射之術(shù),一方面那時呂柔奴本來就長得粉妝玉琢柔美可愛,另一方面也是報答呂文煥的提拔之恩,牧仲陵對她是悉心指教外加百般寵溺疼愛,而呂文煥忙于公務(wù),并無太多時間陪伴女兒身側(cè),呂柔奴自然是整日里纏著牧仲陵陪她練習(xí)玩耍,慢慢幾年下來,伴隨著年齡與心智的成長,呂柔奴不知不覺之間居然慢慢的將一縷情絲系在了牧仲陵身上,只是她還在懵懂之年,只是曉得喜歡和師父在一起,未曾念及其他。

    呂柔奴閉著眼睛,緊張萬分的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卻沒有聽到牧仲陵有任何動作或言語,心里莫名其妙的開始埋怨起來,暗暗嗔怪他此時居然不知道說些什么來逗自己開心,化解這尷尬的局面,實在煎熬不住,終于鼓起勇氣睜開雙眼,打算自己來打破僵局,卻見牧仲陵仍然是色授魂與,呆呆的盯著自己。

    “師,師父,你,你看,看什么?”

    呂柔奴仿佛覺得那炙熱的目光就要把自己的臉龐烤熟,羞澀之下早已忘了剛剛擬好的說辭,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道。

    牧仲陵今日已是第二次近距離仔細(xì)打量呂柔奴了。以往他面對呂柔奴的時候,大多忙于教授她騎射,而且在他潛意識里,總是把她當(dāng)作小女孩看待,所以并未有什么直眼凝視的舉動,而最近一年由于軍情吃緊,他忙于守城軍務(wù),與呂柔奴相處時也總是憂心忡忡,特別最近月余,幾乎完全沒有再教授她騎射了,一直以來心里也想當(dāng)然的把她仍然當(dāng)作之前的小女孩來看待。

    可是,與之前數(shù)月不嘗云雨不同,牧仲陵昨日剛剛才在凝蕊口中發(fā)xiele一次,心內(nèi)蠢蠢欲動的邪火一下被喚醒,稍微有點刺激便“轟”的燃燒起來,此時近距離的看著眼前的絕美人兒,只覺得勾人心魄,嬌艷無雙,恍若天仙下凡,遠(yuǎn)遠(yuǎn)將那暮楚館的花魁凝蕊比了下去,這才恍然知道,眨眼之間,自己心里那個調(diào)皮可愛的小丫頭突然長成大姑娘了。

    “柔奴,你,你好美?!?/br>
    牧仲陵并沒有調(diào)戲的意思,只是美色當(dāng)前,心情激蕩之下,由衷的贊嘆了一句。

    呂柔奴的臉龐瞬間脹紅,腦袋里嗡嗡作響的都是內(nèi)心里那興奮至極的尖叫聲,“他在調(diào)戲我?他在贊美我?他終究是喜歡我的?!?/br>
    口里“嚶”的一聲,再也受不了那種羞澀與興奮的沖擊,呂柔奴顧不得其他,突然撲入牧仲陵的懷里,再次閉上雙眸,緊緊縮成一團。

    軟玉溫香入懷,牧仲陵頓時亂了方寸,高高舉起一雙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可是懷里誘人的身軀好似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片刻就將他殘存的一絲理智燒的精光,先是偷偷摸摸的將雙手輕輕放在呂柔奴的肩上,看她只是微微顫栗,并沒有拒絕的意思,才一步一步的順著光滑的后背往下挪動,慢慢將她摟在懷里,稍微用力之下,呂柔奴整個人便緊緊貼在他的胸前,一時只覺得懷里一片酥軟,香甜膩人的清香撲鼻而入。

    隨著牧仲陵慢慢的動作,呂柔奴渾身抖得厲害,狂跳的心臟幾乎要躍出口來,差點控制不住自己要一把推開那個越來越得寸進尺的家伙,后來看他摟緊自己后便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呂柔奴終于慢慢緩過氣來,忍不住再次睜眼望著近在咫尺的牧仲陵,低聲啐了一句,“你欺負(fù)我?!?/br>
    剛一開口,牧仲陵便已嗅到那紅唇內(nèi)飄出的香甜氣息,心曠神怡之下,本來打算用手去撫摸一下那雙瑩潤緋紅的嘴唇,才發(fā)現(xiàn)自己雙手緊緊抱住呂柔奴的柳腰,色授魂與之下,對準(zhǔn)那粉嫩嫩的櫻唇便吻了下去。

    呂柔奴一剎那汗毛直豎,圓睜著雙眸,大腦里一片空白,眼睜睜的看著牧仲陵吻了過來,雙唇甫一接觸,身體立時劇烈顫抖起來,整個身子緊緊繃起,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動彈不得,任由牧仲陵輕薄了一陣。

    還好牧仲陵只是輕吻了一下,沒有將舌頭真正攻入?yún)稳崤目趦?nèi),戀戀不舍的在櫻唇上親吻片刻之后,便抬起頭來癡癡地看著懷里早已癱軟如泥的呂柔奴。

    見牧仲陵瞧的癡了,呂柔奴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忍著心內(nèi)的不舍,趕緊挪開身子,含羞嗔道:“壞蛋,壞蛋,壞蛋,你欺負(fù)我。”

    牧仲陵哭笑不得,見她羞得厲害,本想取笑她幾句,卻聽得馬蹄聲將近,便對呂柔奴噓了一聲,悄悄爬到大石外緣,向外窺視。

    呂柔奴整理了一下心思,也學(xué)著樣子,跟著牧仲陵爬了過去,只見離此地不遠(yuǎn)便有馳道繞過,遠(yuǎn)處塵土飛揚,一行車馬逶迤而來,大約三四個青壯男子騎馬,以及兩輛馬車,隱隱看裝束不似商賈,確似家丁護院模樣。

    牧仲陵扭頭對呂柔奴道:“看方向他們正是往夏口而去,柔奴,你整理一下衣衫,看能否請他們載我們一程去夏口?!?/br>
    呂柔奴“嗯”了一聲,趕緊理好衣裳,只是外面的衣衫褶皺,一時難以弄好,便索性不管,好在衣衫已經(jīng)半干,雖然有點凌亂,卻也無大礙了。

    兩人站起身來,跳下大石,徑直跑到路旁,揮手示意車隊停下。

    領(lǐng)騎的一個精壯大漢大手一揮,整個車隊立刻停了下來,只是停的有點突兀,招致馬匹長嘶,四蹄亂刨,人馬都是一片混亂。

    牧仲陵趕緊迎上前去,拱手行禮道:“在下牧仲陵,與小徒欲赴夏口,不料昨夜在此翻船,困守在此,不知兄臺是否能行個方便,載我二人一程,必重金酬謝?!?/br>
    那壯漢倒也和氣,還禮道:“我們正要去夏口,但是我家員外在此主事,你且稍等,我去通稟一聲,看能否載你們一程。”

    言罷扭轉(zhuǎn)馬頭,向后面的一輛馬車奔去,到了近前,躬身對車內(nèi)說了幾句,手也對牧仲陵這邊指了指,稍微過了一會兒,然后點點頭,抬起頭來對牧仲陵大叫道:“我家員外請閣下借步說話?!?/br>
    牧仲陵扭頭對呂柔奴示意她跟著自己,然后舉步走到馬車前,此時車簾已經(jīng)掀開,只見一個約六十歲老者端坐其中,面形消瘦,花白長須冉冉,旁邊坐著一個十歲左右的紅衣小女孩,生得明眸皓齒,粉裝玉琢,儼然已是個小美人胚子,十分的惹人愛憐。

    牧仲陵躬身道:“老丈有禮,在下冒昧攔路,只因我?guī)熗接料目谕队H,不料昨夜翻船,被困于此,懇請老丈施以援手,搭載一程,自當(dāng)感激不盡,車資當(dāng)重金奉上?!?/br>
    那老者搖手道:“扶危救急,君子所為,豈敢不從?車資之事,切莫再提,只是其它車馬俱已滿載,唯此車僅有老夫及孫女二人,閣下如不介意,可與老夫同乘?!?/br>
    牧仲陵與呂柔奴相視大喜,急忙謝過老者,便跳上馬車,車夫放下竹簾,領(lǐng)頭騎馬壯漢大吼一聲,車隊便重新啟程。

    車內(nèi)老者稍微挪動一點位置,示意牧仲陵挨著他坐下,留下足夠的位置給呂柔奴,讓她靠著紅衣女孩。

    牧仲陵一坐好,便恭聲對老者道:“在下牧仲陵,這是小徒柔奴,蒙高義相助,請教老丈尊姓,也好銘記于心?!?/br>
    老者微微搖頭道:“順道之力罷了,哪有什么高義。老夫鄂州陳莊人氏,敝姓陳,忝為鄉(xiāng)親里正,閣下可呼陳員外即可?!表樖忠恢讣t衣女孩,“這是小孫,淘氣的緊,平時都喚她茵兒。”

    紅衣女孩剛聽到有介紹她,不由眉開眼笑,聽到淘氣二字,料想在人前失了面子,不由撅起小嘴,不依地扯著陳員外的衣袖,顯見非常不滿。

    呂柔奴見茵兒嬌俏可愛,便附耳與她竊竊私語,不知說了什么,惹得茵兒開心不已,兩人不多時便好得蜜里調(diào)油,自顧聊了起來.

    談笑間,茵兒突然仰臉看著呂柔奴,“jiejie,你的臉為什么這樣紅???”

    二人適才一番親熱,呂柔奴激動之余難免紅暈過耳,羞澀難當(dāng),雖然二人出來攔車已經(jīng)過了一段時間,不過她臉頰仍然還有些許緋紅沒有散去,茵兒眼尖,一眼就瞧見了,童言無忌的問了出來,

    呂柔奴心里發(fā)虛,深怕被陳員外瞧出端倪,立刻臉皮發(fā)燙,趕緊抬手扇了扇鬢角,支支吾吾地解釋道:“有紅嗎?我,我不知道欸,可能天氣太熱了吧?!?/br>
    茵兒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好像突然明白了一樣,一本正經(jīng)的點頭道:“原來是這樣,我要是熱了也是會臉發(fā)紅的,不過多數(shù)是我偷吃糕點被爺爺捉住才臉紅?!?/br>
    話音剛落,茵兒狐疑的掃視了一下呂柔奴半干的衣裙,猛地一抬頭,盯著呂柔奴大聲道:“不對啊,jiejie身上的衣服還是有點濕濕的,應(yīng)該會冷才是,怎么可能熱呢?你是不是也偷吃了?”

    “偷吃?”

    做賊心虛的呂柔奴嚇了一大跳,差點羞得暈了過去,哭笑不得愣在當(dāng)場,尷尬不已。

    陳員外看了趕緊咳嗽一聲,輕聲呵斥茵兒道:“好了,好了,不要胡鬧了,到外面玩去吧?!?/br>
    之前茵兒央求了多次要到外面看大馬拉車,陳員外擔(dān)心她掉下車去,就一直沒有應(yīng)允,此時看二人尷尬,知道這調(diào)皮搗蛋的孫女偏偏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趕緊用這個事情岔開話題。

    茵兒畢竟小孩心思,一聽到玩,立刻忘了為什么呂柔奴會臉紅的問題,拍手笑道:“好啊?!?nbsp;  而后小手不停拉扯著呂柔奴,央求道:“jiejie陪我出去看大馬拉車好不好?”

    呂柔奴此時臉色也是紅暈滿布,一心想溜出車外避一避,加之也是頗為喜歡淘氣可愛的茵兒,便點點頭,二人便撩開竹簾,移到外面去看駕車玩耍去了。

    “小小馬兒跑啊跑,一不留神尾巴掉,……”

    聽著外面稚嫩的歌聲,陳員外憐愛的大聲叮囑茵兒小心,然后對著牧仲陵道:“老夫托老,叫你一聲賢侄可否?”

    牧仲陵應(yīng)聲道:“理當(dāng)如此?!?/br>
    陳員外點頭道:“賢侄何方人氏?現(xiàn)蒙古大軍屯于襄陽,此漢江以上一百余里便駐有蒙古水軍,數(shù)月來未聞有船可順江而下啊?!?/br>
    牧仲陵本不愿提及自身身份,以免惹上麻煩,但看陳員外也不似惡人,而且受人恩惠不忍欺瞞,便大致講了自己真實身份以及遠(yuǎn)赴臨安求援的事情,只是牢記呂文煥的叮囑,沒有提及呂柔奴真實身份。

    陳員外聽后大為搖頭,“賢侄此去臨安,依老夫看來,大可不必對朝廷援兵抱任何希望?!?/br>
    牧仲陵雖然早知襄陽很快就要絕糧,可仍然滿心冀望朝廷援兵及早到達(dá)以拯救萬一,但這個陳員外不過是深處鄂州僻地的鄉(xiāng)野老翁,居然一語驚人講朝廷援兵無望,不由大為驚愕道:“愿聞其詳,請員外不吝告知。”

    陳員外清了清喉嚨,道:“我朝自太祖立國以來,崇文抑武,民風(fēng)也尚詩書而厭騎射,屢被北戎金賊侵略,靖康之難后,更中原故土淪陷,偏安江南,靠長江天險苦苦撐至今日,仍未改弦易轍。當(dāng)今圣上,更寵幸賈似道之流,早已過慣了偏安一隅,安享富貴的日子,哪里會有決心與蒙古開戰(zhàn)?”

    牧仲陵連連搖頭道:“老丈此言差矣,襄陽是江北重鎮(zhèn),進可攻,退可守,如果淪陷,大宋在江北再無立錐之地,沒有了這個戰(zhàn)略據(jù)點,大宋軍隊跨過長江天險同樣也是難如登天,驅(qū)逐韃虜,光復(fù)中原將絕無可能,其次,就算是朝廷想固守長江天險,襄陽也處于一個不可或缺的位置,只要襄陽在一日,蒙古便不可能全力南侵,所以,在下以為朝廷不可能不發(fā)兵救援的。”

    “賢侄,”   陳員外有些訝異道:“我就問你一句,假如北伐中原,打敗蒙古之后,大宋疆域擴大一倍,當(dāng)今陛下會怎樣?”

    牧仲陵微微一愣,“陛下當(dāng)然是青史留名,直追秦皇漢武的霸業(yè)宏圖?!?/br>
    ”好,那就是說北伐中原對陛下個人來講,就是青史留名了,“   說到此時,陳員外有些咳嗽,停頓了一下,繼續(xù)道:“要是打敗了怎么辦?”

    “啊?”   牧仲陵從未想過這個結(jié)局,頓時有些瞠目結(jié)舌,說不出話來。

    “現(xiàn)時蒙古強盛,大宋贏弱,決戰(zhàn)之下,勝敗幾率捫心自知,這是不爭事實,大宋戰(zhàn)敗之后,再來一次靖康之難怎么辦?對陛下來說,勝了他還是皇帝,不過錦上添花,敗了則身死族滅,連命都沒有了,根本沒有任何其他退路,如果你是皇帝,估計你也會瞻前顧后,猶豫不決,寧可維持現(xiàn)狀,也好過拿命去博以弱勝強,所以,你還是早早死了那份光復(fù)中原的心吧。”

    牧仲陵聽的默然無語,本來還有點反駁的心思也完全煙消云散了。

    “說到退可守,那襄陽位于漢江之畔,長江之北,的確是大宋的戰(zhàn)略要地,但如今蒙軍傾巢而出,大軍壓境,襄陽處于重重包圍之下,陛下一旦決定增援,援兵少了肯定不行,那是送死,肯定要出動大規(guī)模的軍隊渡江增援,但這樣就意味著宋蒙決戰(zhàn),大宋本來就勢弱,本可以仗著長江天險勉強維持個旗鼓相當(dāng),如今卻要放棄地利跨江決戰(zhàn),分明是以己之短搏人之長,勝算能有幾何?到時候大軍被殲,拿什么來守江南?局勢如此這般,陛下肯定不愿為了一個襄陽城而冒宋蒙即刻決戰(zhàn)的風(fēng)險,自然是躊躇再三,最后冀望襄陽駐軍守住城池,迫蒙軍退兵,如若城破,長江防線雖失去重鎮(zhèn),但天險猶在,蒙古大軍若要強渡,也要損失慘重,就盼蒙古占領(lǐng)襄陽后就此滿足,不再揮師南下,劃江而治,各享太平,因此,老夫斷定朝廷不會出兵馳援襄陽。”

    牧仲陵聽的渾身發(fā)冷,一臉沮喪問道:“如今國難當(dāng)頭,陛下若是消極抵抗,最后豈非我們?nèi)巳硕家隽送鰢俊?/br>
    陳員外擺手嘆道:“賢侄所言大謬?   什么亡國奴,荒唐可笑,你我祖先都是秦漢隋唐之臣民,可秦漢隋唐早就給滅了啊,你我豈非早就是亡國奴的子孫了?   你放心,大宋是陛下的,若是大宋亡了,當(dāng)今圣上才是亡國奴,與你我何干?   陛下國破家亡,肯定是活不下去了,可我們這些百姓有什么活不下去的?”

    由于情緒有點激動,剛剛說完,陳員外便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而且呼吸急促,臉色越加蒼白。

    牧仲陵趕緊起身不停為他捶背,等到他稍微平緩下來,才安慰道:“老丈身子這般疲弱,此去臨安千里迢迢,那里經(jīng)得起折騰,不如到了夏口暫時安頓下來,等到身體好些了再繼續(xù)趕路。”

    陳員外微微搖頭,慘笑道:“哎,我已這把年紀(jì),黃土都埋到脖子了,也不在乎什么了。實不相瞞,我身患絕癥,已是病入膏肓,時日無多了,只是想著一定要在臨死前見到兒子最后一面,也好讓他為我送終,所以才拼了老命緊趕慢趕也要在大限之前到臨安,這暫時安頓養(yǎng)病之事,根本不可能了?!?/br>
    牧仲陵聽得黯然,還想多安慰幾句,陳員外搖搖手,嘆了一口氣,“我老了,說了些話,覺得疲乏得很,要小憩一會兒,賢侄自便,也可休息一下,不用拘束。”言必便閉目斜靠在墊子上昏昏睡去。

    牧仲陵轉(zhuǎn)頭見簾外呂柔奴和茵兒玩得開心不已,也就放心下來,此時也是覺得仍然有些疲倦,正好閉目歇息一下,身子微微后靠,很快便也沉沉睡去。

    哪知他剛一閉眼睡去不久,一直閉目休息的陳員外突然睜開雙眼,確認(rèn)牧仲陵已經(jīng)熟睡,便低聲對外面駕車的家丁道:“陳三?!?/br>
    陳三應(yīng)了一聲,想必此時路途平坦,也無需刻意注意馬匹,他便扭轉(zhuǎn)身子,整個上半身鉆入車廂之中。

    “你仔細(xì)看看,之前你說在府宅外面看到的可疑之人是他嗎?”   陳員外用手輕輕指了指熟睡中的牧仲陵。

    陳三連連搖頭,正要說話,陳員外已經(jīng)揮手示意他無需多說并退出車廂,以防被車外的呂柔奴注意到。

    “我到底是該不該這樣做呢?”

    陳員外思忖良久,終于下定決心,喃喃自語道,“罷了,事到如今,只有孤注一擲賭一把了!”

    既然已經(jīng)下定決心,陳員外本來憔悴的神色一下好轉(zhuǎn)了許多,微微合上雙眼,嘴里輕輕念叨著,“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

    剛到午后,一行車馬已到夏口,進城之后,大家已是饑腸咕嚕,尤其牧仲陵和呂柔奴,已經(jīng)餓得眼冒金星。

    一行人遠(yuǎn)遠(yuǎn)望見前方大街右邊一巨大店招迎風(fēng)而立,上書賈家樓三字,門前數(shù)個小二不斷招呼過往之人,便徑直來到樓前。眾人紛紛下馬下車,自有專人將馬車等引入側(cè)院空地,清水草料一應(yīng)俱全,馬匹歇息之余,更有專人清洗,伺候甚是周到。

    考慮到陳員外一行大大小小,人數(shù)眾多,牧仲陵不好意思與之同桌共餐,陳員外也不強邀,當(dāng)下進入樓內(nèi),便分開落座。

    牧仲陵與呂柔奴數(shù)月未沾葷腥,當(dāng)然食指大動,趕緊隨便點了一桌食物,顧不得其他人等詫異的目光,立刻大快朵頤,來一盤吃光一盤,最后吃了個酣暢淋漓,一桌子的杯盤狼藉。就連呂柔奴這樣平素極為注重儀態(tài)端莊的女子,居然也吃得滿嘴油光,放下筷子,兩人不由頗覺尷尬,相視而笑。

    就在此時,突然聽到一陣小女孩尖利的哭叫聲從后院傳來,正是茵兒的聲音。

    牧仲陵與呂柔奴大吃一驚,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趕快跳了起來,直奔后面而去,陳員外等一干人等也紛紛驚起,涌向后院。

    穿過賈家樓大廳往后,繞過寬大的屏風(fēng),出門便是一個小花園,一條小徑直通東廂,顯然是通往茅廁的,就見花園之中,一中年肥胖錦衣男子一只手拉住茵兒,一只手不斷地在她嬌小的身軀上摸來摸去,一邊肆無忌憚的yin笑著,茵兒嚇得放聲大哭,不停掙扎。

    牧仲陵氣得七竅生煙,快步搶上前去,趁其不備,抬腿一腳踹翻那個錦衣胖子,拉過花容失色的茵兒,交給身后的呂柔奴。

    柔奴急急抱著疼哭的茵兒,不停的安慰,此時,陳員外等人也趕到,顧不得道謝,抱過茵兒仔細(xì)檢查,陳三等人紛紛圍了上來,怒罵不已,便要動手打人。

    酒樓老板見勢不妙,一邊趕快讓一個小二跑出去報官,一邊心里急得直念佛祖保佑,千萬不要在自己的酒樓里面打起來。

    那錦衣男子踉蹌?wù)酒穑€未說話,牧仲陵指著他鼻子罵道:“你這禽獸,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猥褻這么個十歲的小女孩,簡直豬狗不如。”

    呂柔奴站在一旁,大聲補充了一句:“說你是豬狗,怕是豬狗都覺得羞恥?!?/br>
    錦衣男子身上疼痛難忍,齜牙咧嘴,忙不迭的揉著疼處,嘴里卻是破口大罵道:“反了,反了,你們這些刁民,造反了???知道我是誰嗎?”

    陳員外心疼孫女,顧不得年老體弱,嘶聲道:“你這狗才,管你是誰,快與我去見官,自有公論?!?/br>
    這時,數(shù)個彪悍錦服男子也從廳內(nèi)趕來,紛紛聚在該人后面,撩袖挽手,躍躍欲試,一臉兇狠跋扈之色,一望而知是這個錦衣男子的手下。

    錦衣男子見手下趕來,更加有恃無恐,脖子一昂,雙手叉腰,一臉不屑大聲道:“見官?見了官恐怕嚇?biāo)滥氵@老不死的。”

    然后傲然環(huán)視四周,“你們算個屁啊,我是陛下派來的,身負(fù)皇命,代天巡撫,今日微服出巡此地,論官階,比你們夏口制置使還大一級,還讓我見官嗎?”而后頓了一頓,大聲呵斥道:“瞎了你們的狗眼?!?/br>
    此言一出,包括陳員外在內(nèi),原本議論紛紛,連聲譴責(zé)的人群頓時鴉雀無聲,再無人敢出口責(zé)罵。

    牧仲陵眉毛一揚,正要出口呵斥,那錦衣男子又大聲道:“某家喜歡這個小丫頭,那是她的造化,是她的福氣,那叫寵幸于她,你們這些屁民居然不知感恩,還……”

    話未說完,突然一聲脆響,他哀嚎一聲,猛地雙手抱頭,原來一粒飛石迅如閃電擊來,頭上結(jié)結(jié)實實的挨了一記,破口大罵道:“誰干的?”

    “我?!?/br>
    呂柔奴雙目噴火,杏目圓睜,雙手緊握彈弓,脆生生地道:“你要再口出穢言,就打爛你的狗嘴?!?/br>
    錦衣男子轉(zhuǎn)頭見到呂柔奴嬌俏可人的模樣,只覺明眸皓齒,粉臉桃腮,嬌美之極,平日里哪曾見過此等天仙般的美人兒,頓時色授魂予,剎那間不由迷糊起來,臉上的猙獰瞬間轉(zhuǎn)化為垂涎欲滴的貪婪猥瑣。

    呂柔奴看他肆無忌憚的盯著自己,一張長滿橫rou的肥臉全是色迷迷的表情,仿佛要把自己生吞活剝的樣子,心里一陣惡心發(fā)寒,渾身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驚恐之下哪里還敢與他對視,趕緊扭頭不顧,安慰兀自哭泣的茵兒去了。

    錦衣男子平日里作威作福慣了,見呂柔奴一臉不屑的扭頭他顧,心內(nèi)瞬間閃過一絲念頭,冷笑一聲,右手戟指,而后對一干手下咆哮道:“這個大膽的賤婢,竟然敢襲擊朝廷命官,爾等速與我拿下,帶回府去我要親自審問?!?/br>
    一眾手下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齊齊應(yīng)聲,如狼似虎的便要撲上前來抓人,牧仲陵急忙搶在呂柔奴面前,“嗆”的一聲拔出佩刀,眼見一場廝殺即將開始。

    “住手?!?/br>
    一聲宏亮的大喝從廳內(nèi)傳來。緊接著三五個黑衣捕快沖了進來。

    原來出去報官的小二剛剛出門不遠(yuǎn)就遇到正在城內(nèi)巡查的衙門捕快,急忙上前報告說賈家樓有一流氓公然猥褻幼女。

    一般來講,衙門捕快最樂意辦的便是這種簡單明了的案子,不但可以迅速結(jié)案邀功,也可乘機對犯案人勒索敲詐一筆。因此,聽聞此等膽大妄為之事,立刻來了精神,一路小跑來到賈家樓,剛一到現(xiàn)場,就聽聞有人大喝拿人,領(lǐng)頭的捕頭趕緊先發(fā)聲警告,然后擠開圍觀的人群,一邊大聲罵道:“誰那么大膽?敢在這夏口城中公然拿人?還有沒有王…”

    法字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他人已擠到錦衣男子面前,抬頭一望不由大吃一驚,頓時把法字硬生生吞進了肚子,然后馬上單腿跪地,低聲道:“小的夏口制置使衙門捕頭王勝,參見巡撫使。適才不知巡撫使在此,多有得罪,請多多包涵?!?/br>
    其他捕快一見,也失了飛揚跋扈的勁頭,全都齊刷刷跪在了地上。

    原本就鴉雀無聲的圍觀人群一見這等狀況,全都下意識的往后面退了幾步,將牧仲陵,呂柔奴以及茵兒和陳員外曬在了場中,整個后院僅余茵兒的哀哀啜泣,顯得格外刺耳。

    錦衣男子還未答話,牧仲陵見趕來的捕快全都懼怕那個錦衣男子,不由怒聲道:“爾等身為衙門捕快,食朝廷俸祿,自當(dāng)按朝廷律法辦案。這個衣冠禽獸,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猥褻幼女,證據(jù)確鑿,為何不拿下交衙門處置?”

    捕頭王勝一彈起身,“嗆”的一聲拔出腰刀,指向牧仲陵,大聲呵斥道:“閉嘴,你是什么東西?居然敢在官差面前大呼小叫,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知道這位官人是誰嗎?這位是兩湖巡撫使林永琛,位高權(quán)重,身份何等尊貴?分明是爾等刁民碰瓷訛詐巡撫使不成,反口誣告構(gòu)陷,還不趕快跪下,求巡撫使饒爾等狗命?!?/br>
    其他捕快也紛紛拔出佩刀,對牧仲陵形成扇形合圍之勢。

    林永琛見捕頭王勝揮舞著佩刀指揮手下準(zhǔn)備拿人,不由露出得意的微笑,大聲催促道:“王捕頭,此人拔刀拒捕,按律當(dāng)斬,你們不必啰嗦,砍了他便是,”

    然后指著呂柔奴,獰聲道:”還有這刁婦,務(wù)必小心一點,不得傷了她分毫,本官要帶回府里親自審問,快快動手,不得遷延?!?/br>
    眼見一干捕快躍躍欲試,一場血戰(zhàn)無可避免,牧仲陵無奈之下只得亮出身份,一把掏出禁軍腰牌,高高舉起,對王勝大聲道:“我乃襄陽府禁軍都虞侯牧仲陵是也,腰牌在此,爾等還不退下?!?/br>
    王勝一聽,立刻傻眼,禁軍都虞侯雖然比不上兩湖巡撫使三品大員,但也是正五品軍頭,統(tǒng)率一城禁軍,萬萬是他這小小捕頭不敢招惹的,只得喝令手下收刀散開,然后對牧仲陵單腿一跪道:“原來是都虞侯,小的不知,多有得罪,望都虞候大人不記小人過?!?/br>
    林永琛一見捕頭王勝收刀,不由大怒,大聲呵斥道:“官大一級壓死人,就算你是禁軍都虞侯,不過小小五品官,能奈我何?識相的趕快站一邊去袖手旁觀,我既往不咎,否則休怪我連你一起拿下,再治你犯上不敬之罪。”

    牧仲陵冷冷答道:“某家乃是禁軍都虞侯,直接歸樞密院及三衙統(tǒng)轄,就算巡撫使三品大員,也無權(quán)管轄于我,何來犯上不敬之罪?反而是你,光天化日之下調(diào)戲幼女,王法難容,這些圍觀的老百姓都是證人,看你如何抵賴?”

    林永琛冷笑道:“好,你可不要后悔,我倒要讓你看看,王法究竟治我還是治這些屁民。你不是說有證人嗎?找兩個出來看看?誰長了熊心豹子膽敢指證本官?”

    牧仲陵仔細(xì)收好腰牌,便轉(zhuǎn)身對圍觀人群道:“諸位,剛才大家都親眼所見,這個狗官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調(diào)戲幼女,希望大家出來做個見證,將這禽獸繩之以法?!?/br>
    圍觀人群一片沉默,沒有一個人回答,牧仲陵有點急了,上前一步,指著一個中年男子道:“你剛才有看到…..”

    話沒有說完,那人趕緊往后退了幾步,急忙搖手,連聲道:“軍爺,小人是到這里打醬油的,什么也沒有看到,什么也沒有聽到?!?/br>
    牧仲陵氣得為之語結(jié),便要找其他人,哪料目光所到之處,人人退縮,個個搖頭,哪里有人肯出來作證。

    旁邊呂柔奴早就看得一肚子的氣,忍不住怒斥道:“你們這些老百姓,剛才你們都看到這狗官猥褻幼女,現(xiàn)在竟然個個退縮,不敢出來作證,與幫兇何異?”

    那打醬油的中年男子聽聞,不由大為火起,他礙于官威,不敢怒懟牧仲陵,可眼見呂柔奴不過一尋常女子,當(dāng)然不甘示弱,大聲回罵道:“你個丫頭,胡說八道什么呢?憑什么這么侮辱人?你才是老百姓,你們?nèi)叶际抢习傩?,以后你們?nèi)規(guī)纵呑佣籍?dāng)老百姓?!?/br>
    呂柔奴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也是莫名其妙,氣鼓鼓地嘟嘴道:“我哪里有侮辱你,為何口出惡言?”

    一旁酒家老板一心想息事寧人,趕快出來打圓場,輕輕走到牧仲陵和呂柔奴身邊,低聲道:“都虞候,姑娘,你們先消消氣,你們不知道現(xiàn)在老百姓這個詞是罵人的話吧?現(xiàn)在而今眼目下,誰都想當(dāng)陛下的差,誰愿意當(dāng)老百姓???看這位姑娘知書達(dá)理的樣子,肯定也不是罵人的意思,但是,你也得替我們想一想啊,你二位倒是朝廷的人,自然不用擔(dān)心,我們呢?按那位巡撫的話,在諸位官爺面前,算個屁啊,你們一根小指頭就可以宰了我們,你讓我們出來指證朝廷命官,這不是把我們往死路上逼嗎?   ”

    牧仲陵剛想反駁,一旁的林永琛已經(jīng)笑出聲來,“看到?jīng)]有?你個小小都虞侯,不知天高地厚,我勸你趕快滾蛋,不然連你一塊兒收拾。”

    牧仲陵“呸”了一聲,“我就不相信大宋律法就治不了你,我就和你一起對簿公堂,看你這禽獸如何收場?”

    林永琛臉色一轉(zhuǎn),“你要找死,我也不攔你?!痹捯粢宦?,對王勝道:“你們只管動手拿人,出了什么事情我自會處理妥當(dāng),不用擔(dān)心。”

    王勝連連點頭,心里卻是破口大罵,暗忖,“你吃的燈草芯,放的輕松屁,自己小小一個捕頭,怎敢捉拿禁軍都虞侯?萬一事到臨頭你撒手不管,我豈非死得難看?”

    他不敢違命,也不敢拿人,只得裝腔作勢不停圍著牧仲陵比劃,嘴里哼哼唧唧的一通亂念,開始裝瘋賣傻起來。他手下幾個捕快也是機靈得很,依樣畫葫蘆,圍著牧仲陵開始比比劃劃起來,就是不動手拿人。

    林永琛見狀,氣得轉(zhuǎn)身喝令手下:“別管這些廢物,你們速將他二人拿下?!?/br>
    王勝不由大驚,眼見這局面就要開打,自己和稀泥當(dāng)和事佬也不行了,一邊暗罵自己今天時運不濟,不該來趟這趟渾水,如果雙方打了起來,無論那邊輸贏,一旦出事,他這捕頭一職算是徹底完蛋了,一邊趕緊跳到劍拔弩張的雙方中間,大聲道:“巡撫使,都虞候!”

    看雙方稍微一停,王勝壯著膽子繼續(xù)道:“請二位官人息怒。依小的來看,今天的事情完全是場誤會,大家都是陛下的公差,也算是一家人,沒有必要為了個小丫頭傷了和氣,不如給小的一個薄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作罷,如何?”

    見雙方還是無意退讓,王勝把心一橫,大聲道:“如若兩位官人仍然不肯罷休,小的官卑職小也攔不住,只好就此別過,由二位斗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不過小的要提醒一句,想必二位官人也知道,事情鬧大了之后,制置使衙門也是無法處理二位官人的糾紛,只得上報朝廷,到時候事情可大可小,要是被人存心利用來煽動事端,那此事可就不好善了了,想必二位也不愿如此吧?!?/br>
    王勝職位雖然低微,但是也算是久待官場,深知這些朝廷大員雖然平日胡作非為,但也怕事情鬧大,就為了一個小丫頭,萬一授人以柄就非常不劃算了。因此為了自己的飯碗,也就豁出去了,隱隱的威脅了林永琛一把,畢竟猥褻幼女可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傳了出去惹人恥笑。

    果然,林永琛眼珠急轉(zhuǎn),揮手制止住了蠢蠢欲動的一幫手下,沖牧仲陵惡狠狠的道:“姓牧的,你哪天別落在我手里,有你好受的?!?/br>
    轉(zhuǎn)頭戀戀不舍的盯了呂柔奴以及茵兒一眼,而后對手下喝道:“我們走?!?nbsp;  一干人等大搖大擺往外走去,看也不看在一旁點頭哈腰的王勝一眼,圍觀人群趕緊讓出一條通道,任由他們離去。

    呂柔奴本來還想追,牧仲陵一把拉住,不待她說話,低聲在她耳邊道:“算了,官大一級壓死人,這王勝說的也是,我這五品軍頭是動不了他的。而且襄陽危在旦夕,我們還要急往臨安,沒有時間耽誤?!?/br>
    呂柔奴雖然心知肚明牧仲陵說的都是實情,不過看著林永琛囂張而去的樣子,仍然氣得不停在地上跺腳。

    王勝眼見一場危機化解于無形,心頭一塊大石落了下來,趕緊湊到牧仲陵身邊,殷勤的道:“都虞候到夏口來,可為公干?在下愿盡地主之誼,為都虞候接風(fēng)洗塵,也算為剛才的不敬賠罪。”

    呂柔奴接口諷刺道:“賠罪不必了,只是你身為衙門捕快,自當(dāng)秉公執(zhí)法,緝拿惡徒,剛才那廝犯下如此惡行,你居然任由他離去,真是愧對公干二字。”

    王勝心內(nèi)雖然不滿,但是看她與牧仲陵狀甚親密,也不敢得罪,陪著笑臉道:“在下官卑職小,雖然行捕快之職,捉拿不法之徒,然而依大宋律法,如無吏部發(fā)文至制置使衙門,小的們?nèi)糇搅顺⒚?,便是死罪一條,還請姑娘體諒一二?!?/br>
    呂柔奴知道他說的也是實情,也就不好意思繼續(xù)難為他,遂轉(zhuǎn)身不理,徑直去安慰茵兒去了。

    看呂柔奴扭頭走開,王勝一臉笑容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繼續(xù)道:“都虞候剛從襄陽而來?”

    牧仲陵雖討厭他為人,但念及他的處境,確實也是無可奈何,也不好趕他走,只得點了點頭。

    “那可巧了!”

    王勝喜滋滋的一拍雙手,笑道:“前兩日臨安來的安撫使,戶部左曹郎中,就是要去襄陽公干,制置使便是在這賈家樓設(shè)宴款待劉郎中一行,在下也在席間作陪,當(dāng)然,是在旁桌,呵呵,不知都虞候見到劉郎中沒有?”

    聽他提起劉琮壁,牧仲陵嘆了一口氣,擺手道:“劉郎中已經(jīng)殉國了!”

    “殉國?”

    王勝一臉的諂笑立刻僵化,而后跟著嘆息一聲道:“哎!這些該死的蒙古韃子!那日在下雖未和劉郎中說上話,但是卻和他隨扈的那九位禁軍護衛(wèi)在此暢飲了一番,席間呼兄喚弟,推杯換盞,依稀還是昨日??!”

    “那幾位禁軍弟兄也殉國了!”

    原本滔滔不絕的王勝立時閉了嘴,重重吐了一口粗氣,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的牧仲陵,終于放棄了討好阿諛的念頭,便只說有事,躬身行禮告辭,自顧領(lǐng)了一行手下離開了這是非之地,圍觀人群頓時也轟然而散。

    一旁的陳員外剛剛開始因為心疼孫女,氣憤之下也是強撐著羸弱的身子站在院里,后來眼看著一場風(fēng)波就此平息,這才猛然覺得體力不支,哆嗦著想要說幾句感謝的話,還沒有開口,就覺得氣血翻涌,捂嘴劇烈咳嗽起來。本來他就臉色不好,一番暴咳之后,臉色更是蒼白如紙。

    等到稍微平緩一點,他才松開捂住嘴巴的右手,就看手上已是血跡斑駁,顯然他已出現(xiàn)咳血,也許是驚嚇過度,陳員外兩眼一翻,暈倒過去。

    茵兒嚇得尖叫起來,旁邊幾個家丁手忙腳亂的扶住他軟綿綿的身子,就近找了一張竹椅讓他躺下,一番推拿按摩之后,陳員外才悠悠醒來。

    牧仲陵急步走到陳員外身旁,蹲下歉聲道:“老丈,在下無能,沒有替茵兒討回公道,……”

    陳員外揮手阻止他繼續(xù)說下去,看著茵兒,止不住老淚縱橫,哽咽道:“算了吧,沒有出事就是萬幸了。”   話剛剛說完,忍不住又是一陣劇烈咳嗽,而后竟然吐出一大口血來,染得胸前一片刺目的血腥。

    旁邊一直緊張萬分的陳三等人一邊派人出門去請大夫,一邊趕緊端來些溫?zé)岬牡臏藕蛑悊T外喝了下去,雖然暫時止住了吐血,但是在場所有人心里都已明白,這老人已是油盡燈枯了,時日不多了?!?/br>
    陳員外喘息了一陣,掙扎著說到:“賢侄,老夫怕是大限已至,命不久矣,支撐不到去臨安見我兒子了。而老夫身前只有茵兒一個幼女相隨,剩下都是些下人,不足以托付大事,你我雖然萍水相逢,也是相當(dāng)投緣,老夫也看得出賢侄乃當(dāng)世豪杰,是值得信賴之人,因此,老夫冒昧,有一要事相托,萬望賢侄不要推辭,了卻我最后的心愿!”

    牧仲陵看著陳員外奄奄一息,一臉懇求的樣子,再看看一旁哀哀哭泣的茵兒,知道陳員外也無法將要事托付給年幼的孫女以及隨行家丁,于是便點頭應(yīng)允道:“老丈但說無妨,在下定當(dāng)竭盡全力?!?/br>
    陳員外可能太過于擔(dān)憂牧仲陵推脫,看他毫不猶豫的應(yīng)承下來,立時眼露喜色,激動之余,沖口道:“我陳家有一傳家之寶,”      話剛說到一半,他猛然覺醒身邊還圍著一堆人,急忙閉嘴,然后吩咐家丁統(tǒng)統(tǒng)散開。

    呂柔奴聽聞傳家之寶四字,也是不想在一旁妨礙二人交談,免得陳員外不放心,便拉了茵兒走開了去。

    看到四周沒人,陳員外還是警覺的費力四處張望了一下,而后掙扎著低聲道:“賢侄,我陳家有一傳家之寶,珍貴異常,藏于一隱秘之處,之前考慮到保密,除了我知道詳情,連犬子也是不知情。如今我身染重疾,朝不保夕,此去臨安千里迢迢,舟車勞頓,老夫客死旅途倒不打緊,只是這傳家之寶就隨我長眠九泉之下,實在愧對列祖列宗。老夫知道將軍此去臨安公干,能否順道去城內(nèi)西大街回春堂一趟,將藏寶之處告之于老板陳杏林,就是我的犬子,以免這寶物遺落于世,老夫來生愿做牛做馬,報答賢侄的大恩大德?!?nbsp;  話音一落,陳員外已是淚如泉涌,掙扎著要起身拜謝。

    牧仲陵趕緊將陳員外輕輕擋住,點頭道:“老丈無須如此,在下本來就要去臨安,只要老丈信得過在下,此事也是順路之事,舉手之勞。老丈可安心在夏口養(yǎng)病,等痊愈后再出發(fā)往臨安也不遲?!?/br>
    陳員外頻頻點頭,咳嗽了數(shù)聲,而后低聲喘息道:“老夫自然相信賢侄,你見到犬子陳杏林之后,就告訴他,這寶物的藏寶之處在菩提廟外,燕子洞中。賢侄,你重復(fù)幾次,看看記住沒有?!?/br>
    牧仲陵聽得一頭霧水,也不多問,便低聲重復(fù)了幾次,直到陳員外確認(rèn)無誤。

    恰在此時,一個家丁急匆匆的領(lǐng)了大夫前來,陳員外立時閉口不談所托之事,只是再三千恩萬謝,隨即呼來其余隨行家丁,小心翼翼地將其扶入廳堂之中休息問診。

    牧仲陵望著茵兒幼小的身子緊隨著爺爺走遠(yuǎn),轉(zhuǎn)身看了看空空蕩蕩的庭院,想起適才的風(fēng)波,不由呆若木雞,心神黯然。

    呂柔奴看在眼里,心里難過,悄悄上前拉著他的衣袖,低聲道:“師父,你還好嗎?”

    牧仲陵仰天長望,久久無語,突然低下頭來,望著呂柔奴道:“柔奴,如若我不是禁軍都虞侯,你說我們今天會如何?”

    呂柔奴嬌軀一顫,頓時花容失色,腦海之內(nèi)瞬間泛起林永琛那張肥臉,渾身上下立時嚇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喃喃道:“那,那,我寧可死了?!?/br>
    牧仲陵瞧在眼里,心如刀絞一般,不由怒聲道:“若我堂堂男兒,竟然落得那等境地,當(dāng)真生不如死,簡直就如那狗賊所言,算個屁。這等朝廷官府,既不能保護弱女子不受欺凌,又不能懲戒那些個為非作歹的狗官,又有何用?這等社稷江山,為何要拼死去保?”

    見他發(fā)怒,呂柔奴默默站在他身邊,待他稍微冷靜下來,才柔聲安慰道:“師父,莫要為了那狗賊生氣了,千百年來,官府衙門莫不如此,老百姓…”話一出口,想起剛才被罵的話,趕緊改口道:“大家只有忍氣吞聲的份,你就算有心出頭,天下之大,不平之事多如過江之鯽,也是無可奈何,只有慢慢再尋良策?,F(xiàn)在最緊急的事情是我們要馬上趕赴臨安,其他事情暫時不要想了?!?/br>
    牧仲陵長出一口惡氣,點點頭道:“只有如此了。柔奴,我們這就去和陳員外辭別,結(jié)賬后再順道買些換洗衣物,接著便直接去驛站,快隨我來?!闭f完,快步向廳內(nèi)走去,呂柔奴趕緊跟了上去。

    卻說林永琛一肚子怒氣,帶了一群手下,悻悻然離開賈家樓,一路上橫沖直撞,人人避之不及,正是走的急了,體內(nèi)邪火更甚,虛汗瀝瀝而出,恰好轉(zhuǎn)角有個涼亭,便入內(nèi)趕走閑雜人等,打算歇息一下。

    想到幾乎就要到手的美rou居然飛了,林永琛直氣得臉色鐵青,雙目噴火,就尋思著如何才能把這一肚子的邪火發(fā)泄出來,可惜左想右想,越想越是火大,滿腦子都是呂柔奴的絕世姿容以及茵兒那幼嫩鮮美的模樣,揮之不去。

    他性好漁色,好不容易碰到如此罕見美色,貪戀不舍之心益盛,眾手下見他面色不善,也不敢多說,老老實實地守在一旁。

    過了半晌,身邊一個手下熟知他的性情,附耳道:“巡撫使,小的聽說翠紅樓昨天剛到了一個清倌人,據(jù)說是個罪官的女兒,不但漂亮標(biāo)致,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簡直嫩得可以擠出水來,那老鴇以為奇貨可居,還打算辦個花魁大賽,把開苞的纏頭拿來拍賣呢!要不巡撫使現(xiàn)在就去看看,拿那清倌人泄一下火氣?”

    林永琛一聽,頓時眉開眼笑,站起身來罵道:“你個狗東西,怎么不早說?馬上前頭帶路。”

    一行人樂滋滋地剛剛繞過一個街口,打算抄近路穿過一條僻靜的小巷,迎面就發(fā)現(xiàn)巷子里站著一個黑巾蒙面的灰衣人,雙手抱胸,冷冷地望著眾人,一言不發(fā)地堵住了去路,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