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所謂一場秋雨一場寒，方恬的衣服被雨水打濕，冷風一吹抖得像篩糠一樣。她站起來，把挎包頂在頭頂，一溜小跑，好不容易尋了一塊雨勢較小的地方暫時躲了起來。她哆嗦著從包里掏出手機打給蘇睿。

    喂。蘇睿那迷人的聲線從電話那端傳來。

    方恬破口大罵：蘇睿你個混蛋！你害死我了！你派來接我的那是什么??？啊？紙人？虧你想得出來?。∮暌涣芫蛨髲U了??！氣死我了！現(xiàn)在倒好，把我一個人仍在這荒郊野地里，我都不知道這是哪？我快冷死了！你趕緊滾過來接我！

    電話那端傳來蘇睿拉開窗簾的聲音，只聽他道：你那里下雨了？家里這邊一點雨都沒有啊，大概是局部降雨吧。這的確是我想的不周，娘子莫氣，我這就去接你。

    你趕緊的！方恬正說著，天空中一個炸雷響起，嚇得她哆嗦了一下，聲音也跟著弱了下去，道：你快點過來，我一個人又冷又怕。

    好。雷雨天不要用手機打電話，不要站在樹底下，你不要亂跑，我片刻就到。蘇睿叮囑完畢，就掛斷了電話。

    方恬抬起頭看了看頭頂?shù)拇髽?，訕訕地吐了吐舌頭，再次將挎包頂?shù)筋^頂沖進了雨中。她走了好久才找到一幢廢棄的雙層建筑物，大門被鎖死了，門鎖上落著厚厚的灰塵。方恬也沒往里面去，就站在屋檐下避雨。她用兩只手不斷的摩擦雙臂，做高抬腿取暖。

    她望著滂沱的大雨，期待著蘇睿的身影。雨勢太大，能見度非常低，十米以外的一切都是渾然一體的。方恬原地跳了一會，身上還沒暖和起來就已經(jīng)累得跳不動了。她有些無聊，掏出手機來打發(fā)時間，朋友圈果然已經(jīng)被這場大雨刷屏了。

    方恬隨手拍了一張圖片發(fā)到朋友圈，烏漆墨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見，配上一句：雷聲千嶂落，雨色萬峰來。朋友圈一發(fā)出，立刻收到幾條好友的回復：

    大雷：大半夜不睡覺，出去瞎嘚瑟什么！

    小劉：雨好大，我堵在西直門了。。。ToT

    蘇睿：還發(fā)朋友圈，娘子看樣子心情不錯。

    方恬回復蘇睿：你滾快一些?。。?！

    。

    。

    。

    看著一連串的回復，方恬心情好了許多，一邊感嘆著夜貓子真多，一邊將手機放回了包里。她將已經(jīng)凍僵的手指放到唇邊呵了一口氣然后用力搓著，腳都凍得沒知覺了，蘇睿怎么還不來。她想再次抬腿活動一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兩條腿根本動不了。她疑惑地低下頭，卻嚇得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啊

    只見一個還是嬰孩狀的小鬼緊緊地攀著她的右腿腳踝，那小鬼渾身青紫色，肚子上還拖著一根長長的臍帶。見方恬低頭，那小鬼抬起頭來，沖她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細小尖利并且稀疏的牙齒來。陰測測的笑容令方恬心驚膽寒，她想用力將它踢開，可是兩條腿一動也不能動。雖然腿不能動了，但是她的上半身還是可以自由活動的，她彎下腰，右手拎著包包的背帶，掄圓了照著那小鬼的頭上打去。

    一下。

    兩下。

    當她第三次抽打那只小鬼時，那只小鬼突然間面露兇色，一口咬住了她的包。方恬沒想到小鬼的力氣那么大，她試了幾次想將包扯回來都沒能成功。拉扯間背包一側(cè)的背帶啪地一聲斷裂了，金屬環(huán)扣崩在那小鬼的臉上，它瞇起眼睛避閃了一下，方恬順勢將包扯了回來，包包上留著一排細小的牙印。

    方恬正要繼續(xù)捶打腿上這只小鬼，忽聽得不遠處一陣窸窸窣窣地動靜。她以為是蘇睿來了，急忙抬頭去看，卻發(fā)現(xiàn)一團小小的黑影從這幢樓被鎖住的大門里鉆了出來。它像小狗一樣四肢著地，飛快的向著自己這邊移動，轉(zhuǎn)眼間就已經(jīng)到了她身邊，居然又是一只小鬼！

    這可怎么辦??？方恬在心里不斷地咒罵著蘇睿那只老鬼，一邊用力怕打腿上這只。它此時已經(jīng)爬到了自己的膝蓋處，還在一點一點堅持不懈的網(wǎng)上移動著。她看到自己腿上的rou被它緊緊地攥著，可是她居然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后來的那只小鬼那細小褶皺的雙手已經(jīng)抱住了她的左腿腳踝。

    方恬害怕極了，她相信這兩只鬼絕不會是爬上來要抱抱這么簡單，她害怕它們會從那里鉆進去，鉆到她的肚子里來。這樣想著，她怕打那兩只小鬼的動作愈發(fā)狂暴起來。可是它們一點都不在乎這一點點打擊，依然向上爬著，右腿上那只很快就抱住了她的大腿，它伸出了一只冰涼的小手探向方恬身下。

    她抬起頭來想求救，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前方三四米遠處多了一個身影，剛才她和那兩個小鬼糾纏時都沒有發(fā)現(xiàn)。還是那身熟悉的白色長袍，他手持一把油紙傘立于雨中，仿佛是從古卷中走下來的人物一般。他用手輕輕一捋垂落在肩頭的發(fā)絲，看著方恬但笑不語。

    淚水瞬間模糊了方恬的視線，她原本怕打小鬼的手方向一換，將手里的包包向著蘇睿扔了過去，喊道：看你妹啊！還不趕快救救我！話音一落，就不受控制的哭了出聲。在這暴雨中，她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蘇睿苦笑著搖了搖頭，想說的話到嘴邊卻化作了一聲無奈的嘆息。他向前走了兩步，撿起方恬扔在地上的挎包，然后到她的身邊。那兩只小鬼突然間變得惶恐不安，嘶叫著轉(zhuǎn)身想要逃跑，卻都在蘇睿走過來的那一瞬間化作了兩道黑霧，在雨夜里慢慢消散而去。

    蘇睿將哭泣的方恬納入懷中，輕聲安撫道：好了，沒事了。

    我、我動不了了方恬抽噎著說。

    你能動。蘇睿用手緩緩地拍著她的后背，那緩慢的節(jié)奏似乎能讓人安心。

    它們、它們都在我腿上它們要鉆進來說到這里，方恬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沒有，不信，你自己看。

    方恬將信將疑地低頭看去，發(fā)現(xiàn)自己腿上的小鬼果然不見了，她一直提起的心這才放下，渾身一軟，如果不是被蘇睿緊緊抱住，她已經(jīng)跌坐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