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徐念說不過他，便不說了。

    門口有人叫她。

    不說了，我有事。

    路錚想到什么：你別逞能，遇到特殊情況，別沖，北縣不是南城，而且還是山里，人心不辨，保持一顆警惕心。

    徐念心頭劃過一絲暖流，她嗯了一聲，掛了電話出門。

    門口站著一個(gè)小姑娘，是他們班的李雅，徐念來這里好幾天了，李雅只來過上過一次課，所以她對李雅有些印象。

    老師，我可不可以留在你這里？李雅開口，聲音糯糯的，還帶著地方口音。

    徐念打開門，李雅進(jìn)來。

    你吃過晚飯了嗎？徐念問她。

    李雅搖頭，她太餓了，饑餓的求生本能讓她敲開了這個(gè)新來的老師的門。

    徐念打開一盒泡面：我這里也沒有吃的，泡面吃不吃？

    李雅看著那桶紅色的帶著牛rou的泡面桶，吞了吞口水，帶著渴望舔了舔嘴唇，點(diǎn)頭。

    吃。

    徐念燒開水，李雅有些忍不住，大眼睛緊緊盯著那桶泡面。

    馬上就好了。徐念看得出她很想吃。

    李雅的目光又落在徐念身上，她看著面前這個(gè)年輕漂亮的女老師，心中有一絲莫名的親昵，她是她見過最美麗的女人，和電視機(jī)里的女主角一樣。

    泡面好了，徐念把筷子遞給她，李雅唯唯諾諾的接過來，她第一次吃到了人間美味，狼吞虎咽，哪怕泡面很燙，也顧不得休息一下。

    徐念看見她露出來的手臂上青紫痕跡，那是被人打的痕跡，誰會打一個(gè)小女孩？

    慢點(diǎn)吃，不著急的。徐念給她倒了一杯溫開水。

    李雅喝完最后一口湯，站起來：謝謝老師。

    門外響起了男人的聲音。

    李雅，李雅

    李雅如同驚弓之鳥，渾身僵硬，她害怕的低著頭：老師，我我先回家了。

    李雅走到門口，男人看著她，一同看見了她身后的徐念。

    李雅，快過來。男人朝李雅招手。

    徐念看著面前這個(gè)穿著軍綠色大褂的男人，想起了李雅手臂上的痕跡。

    李雅回頭看了眼徐念，然后朝著男人走去。

    您是李雅什么人？徐念開口。

    男人皺眉，不悅看著她：老子是她爹。

    李雅走到了男人身邊，低著頭，完全不敢抬頭，徐念看見她皺縮的樣子，心里難受極了。

    她知道這個(gè)小女孩被家暴了，可能還被餓了好多天。

    您好，我想給李雅補(bǔ)習(xí)一下上課的內(nèi)容，晚點(diǎn)我送她回去，可以嗎？徐念開口，明明知道這只是暫緩之計(jì)，可是她此刻能做的只有這個(gè)。

    男人非常不痛快，走上前，徐念聞見他身上濃烈的劣質(zhì)酒精的味道。

    她往后退了一步，男人不屑的看著她：老師，我們家李雅不需要補(bǔ)習(xí)，明天也不會來上課了。

    男人掃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白凈的脖子上，奶一樣的白，他還沒見過這么白的女人，忽然改了主意。

    補(bǔ)習(xí)也行，李雅，你要補(bǔ)習(xí)嗎？男人回頭，表情猙獰。

    李雅愣在原地不敢回答，男人繼續(xù)說：那等會麻煩老師送雅雅回家，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搖搖晃晃的走向了學(xué)校前面的水泥路。

    徐念看他走了，拉起李雅：他是你爸嗎？

    李雅點(diǎn)頭。

    徐念讓她進(jìn)屋，李雅搖頭：老師，我要回去。

    他是不是打你了？

    李雅忍了很久的眼淚掉出來，她點(diǎn)頭：老師，我現(xiàn)在不回去，今晚會被打死的，老師，我要回去了。

    女孩的話，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刀子扎在徐念的心上，簡單的話，卻在敘述一件極其惡劣的家暴行為。

    徐念以前只在新聞里看到這樣的事，她知道報(bào)警是權(quán)宜之計(jì)，這種程度的暴力或許只要拘留幾天，但是那個(gè)男人出來，一定會再次進(jìn)行報(bào)復(fù)。

    社會新聞里只有出了人命，才會引起關(guān)注。

    沒有出人命，最終會銷聲匿跡，沒有人在乎一個(gè)小女孩今天被打還是消失了。

    徐念握著李雅的手：你爸爸經(jīng)常打你嗎？

    李雅低著頭，點(diǎn)頭。

    老師，我要回家了，我再不回去，明天就不能來上課了。

    那你等老師一下，老師鎖下門就送你。

    天邊最后一絲火燒云落入大山，潑墨的天上沒有光亮，徐念握著那只很小的手。

    她想起了什么，問她：李雅，你爸爸有沒有脫過你的褲子？

    李雅抓著徐念的手：嗯。

    徐念很久沒有說話，她感覺自己眼中有熱燙的淚水。

    強(qiáng)jian幼女，沒有證據(jù)。

    老師，你怕不怕黑？李雅問她。

    稚嫩的聲音，來自一個(gè)千瘡百孔的小生命。

    老師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