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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倩影】(卷02)(15-20)

    第5章公孫止的下流弟子

    又微一遲疑,只聽外面遠遠一個聲音大聲叫著道:「在這里,在這里,牛兄、

    蕭兄,快出來,這兩個小子跑下山了。」

    楊孤鴻心中又自大奇:「是誰跑下山了,難道他們追的不是我們?那幺他們

    又是誰呢?」

    洪凌波心中,此刻亦是驚疑不定,她知道外面的人都是自己師父請來的武林

    高手,也知道他們追捕的不是自已,但自己此刻這副模樣,又和這少年楊孤鴻在

    一起,亦是萬萬不能讓人見著的,她立在黑暗之中,進亦不是,退亦不是,一時

    之間,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原來方才麻煩頭陀見了楊孤鴻與洪凌波對面相跪,悄悄退到大殿,心中卻越

    想越覺納悶,不知這兩個年輕人究竟在干什幺。

    他本是生性憨直魯莽之人,又喜多事,讓他心里存?zhèn)€秘密,實在是非常困難,

    他在這大殿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會兒站在門口出神,一會兒在大殿中兜著

    圈子,直恨楊孤鴻洪凌波二人不能快些出來,告訴自己這究竟是怎幺回事。

    但是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他兩人還是沒有出來,麻煩頭陀正自不耐煩,殿

    外突然悄無聲息的掠人兩條人影來。

    他目光一閃,黑暗中看不清這兩人是誰,當下一閃身形,在神臺前抄起那條

    沉重逾恒的方便鏟,攔住那兩人的去路,一聲大喝,又喝道:「無論誰要進去,

    先吃灑家一杖?!?/br>
    這一聲便是遠在后面的楊孤鴻與洪凌波兩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掠入股的兩人

    見到突然有人擋住自己的去路,又聽了這一聲大喝,亦不禁為之一驚,倏然頓住

    身形。

    麻煩頭陀大喝過后,定睛一看,只見這兩人一個身軀瘦長,手里倒提著一柄

    喪門長劍,一個手里提著兩條竹節(jié)鋼鞭,卻是個駝子。

    三人六只眼睛目光一對,發(fā)現(xiàn)彼此競都是熟人,原來這兩人一是昔年獨行河

    西的巨盜陀子林子峰,一是西湖武林的大豪無影羅剎鐵振華,這兩人雖然一個在

    西,一個在南,但此刻卻都是被李莫愁請來的貴賓。他們與麻煩頭陀雖然氣味不

    投,不相接近,但彼此卻都是認得的。

    麻煩頭陀見了這兩人突然跑來,心中固是一驚,這兩人見了麻煩頭陀突然在

    此攔住去路,心中亦是一驚。

    無影喪門人較陰沉,聽了麻煩頭陀的這聲大喝,只冷冷一笑,道:「有人到

    山上撒野,我兩人追蹤來此,大師為何要攔住去路?」

    麻煩頭陀其實也不知道洪凌波為什幺要自己攔住別人,但他既已答允于她,

    便是天王老子前來,他也斷斷不會放行的,當下一橫手中方便鏟,雙目一張,大

    聲喝道:「這里面沒有人,你們要找人,還是趕快到別處去吧!」

    陀子林子峰亦是性如烈火,哪里受得下這種腔調(diào),「哇」的一聲大喝,雙管

    齊下,兩條鋼鞭,沒頭沒腦的打了下去,麻煩頭陀哈哈一笑,忖道:「你這是要

    找倒毒?!?/br>
    他天生神力,對敵最喜梗打硬接,一橫方便鏟,左手陽把拿著鏟頭,右手陰

    把拿著鏟尾,急的迎了上去。

    只聽「當」的一聲大震,麻煩頭陀虎口一酸,心中「怦」地一跳,心中暗自

    嘀咕:「這小子怎地也有如此力氣?」

    左手一松,右手「呼」地掄起,立劈華岳,掄了下去,亦是硬摘硬拿的剛猛

    招式。

    那陀子亦本以神力稱譽江湖,此刻心中亦吃了一驚。

    卻見對方竟立刻還以顏色,心中亦自有氣,雙鞭一交,天王托塔,又是「當」

    的一聲大震,這一下兩人都倒退了三步,麻煩頭陀腳步方自站穩(wěn),像是生怕被人

    占了先似的,右手一圈,方便鏟「嘩啦啦」打了個圈子,又是一鏟掄下,哪知陀

    子竟又不避不閃,揚鞭接了上去。

    「當、當、當」三招一過,陀子雖然好些,但亦被震得虎口發(fā)疼,無影羅剎

    見這兩人以硬碰硬,對了三招,完全不講招式,又是好氣,又覺好笑,心中暗罵

    這兩人全是渾人,手腕一震,震得朵朵劍花,卻從麻煩頭陀身旁側(cè)身而過,想乘

    他力氣不繼時掠到后院去。

    哪知麻煩頭陀人雖有些渾飩,但武功卻極是精純,一身橫練,更是外家功夫

    中的絕頂之處,無影羅剎身形方自掠到后院,他又立刻跟了過來,一言不發(fā),摟

    頭就是一鏟,無影羅剎可不敢跟他硬碰,身形一閃,反身一劍,劍光點點,直刺

    麻煩頭陀的雙臂肋下。

    這一劍毒辣兇狠,速而且猛,麻煩頭陀知道遇著了扎手貨色,口中喝叱連聲,

    施展開少林絕藝蕩魔如意方便鏟法,鏟影如山,金鐵交鳴,和這兩湖大豪斗在一

    處。

    無影羅剎見到這和尚如此糾纏,心中便認定自己追丟的人是在后院,這和尚

    亦是臥底的jian細,便尖聲大笑著喝罵起來,那陀子歇息半晌,自覺雙臂已可用上

    力了,便也掠了進來,亦自大聲喝罵,兩人以二敵三,劍光鞭影將麻煩頭陀層層

    圍住,但仍是未能取勝。

    哪知這時寺外卻響起一個追敵之人的呼喝之聲,說是在下山的道路上發(fā)覺敵

    蹤,這兩人見這麻煩頭陀越打越有勁,也不愿和他纏戰(zhàn),便進一步刷刷兩鞭一劍,

    看來雖然狠辣,其實卻是虛晃一招,招式還未使全,身形便已掠向寺外。

    麻煩頭陀呼呼空搶了幾鏟,哈哈大笑道:「兔崽子真沒有用,溜了。」

    偏殿中的楊孤鴻只聽洪凌波輕輕嘆了口氣,然后又輕輕說道:「走了?!?/br>
    他心情亦自一松,要知道他并非畏懼于人,而是覺得自己在此時此地和洪凌

    波在一處,被人見了,總是不安。

    是以他此刻亦不覺松了口氣,道:「走了!」

    麻煩頭陀望二人的身形消失之后,忍不住大叫一聲:「他們走了!」

    亦自掠人偏殿,夜色中方便鏟雪亮的鏟頭閃問發(fā)光,映著他的面容,亦是得

    意異常,洪凌波輕輕的一嘆,說道:「大師真好功夫?!?/br>
    麻煩頭陀哈哈大笑起來,一手提著方便鏟,一手拍著胸脯,大笑說道:「姑

    娘,灑家功夫雖算不得高,但就憑這種家伙,再來兩個也算不了什幺?!?/br>
    他又自一拍胸膛:「姑娘,你放心,有灑家在這里,什幺人也來不了,你兩

    個若是還有話說,只管放心——」

    哪知他話猶未了,楊孤鴻突然冷冷道:「只怕未必吧……麻煩頭陀大怒之下,

    一軒濃眉,正待喝問,但夜色中,只見楊孤鴻洪凌波四只發(fā)亮的眼睛,卻望著自

    己身后,心中一凜,忍不住回頭望去,這偏殿的門檻上竟突然多了兩條人影。這

    兩人一般高矮,一般胖瘦,并肩當門而立,望著殿內(nèi)的三人,似乎亦是進退不得,

    麻煩頭陀雙目一張,楊孤鴻已自朗聲道:」

    朋友是誰?何不進來一敘。「原來這三人中閱歷雖以楊孤鴻最淺,但目力之

    敏銳,卻還在洪凌波與麻煩頭陀之上,方才說話之際,他已瞥見院中突然掠人兩

    條人影,神色似乎頗為倉惶,落地后便掠了過來,麻煩頭陀話聲未了,這二人已

    掠至門口,看見房中有人,似乎亦吃了一驚。

    楊孤鴻只見這兩人年紀仿佛都在弱冠年間,神色又如此倉惶,顯見得絕非李

    莫愁門下,心中一動,突然想起方才寺外那人遙呼的話,便斷定這兩人便是前來

    探山而被李莫愁門下追捕之人,是以此刻才會讓他們進來一敘。

    那兩人對望一眼,似乎也聽得出楊孤鴻話中并無惡意,便一起走了進來,但

    亦不知說話的人是誰,要知道楊孤鴻多年苦練,目力大超常人,他雖然看得清這

    兩人的面容,這兩人卻看不清他,其中一人微一遲疑,突然伸手取出火折子,

    「察」的一聲打亮,四道目光一轉(zhuǎn),便一起停留在洪凌波面上。

    楊孤鴻目光動處,只見這兩人果然俱極年輕,容貌亦都十分俊秀,兩人并肩

    而立,雖然神色間有些狼狽,但微弱的火光中卻仍都顯得英挺出群。

    但洪凌波一見這兩人之面,心中卻不禁為之一跳——原來這兩人俱都是英俊

    挺逸,身上卻俱都穿著一襲杏黃色長衫。

    他們卻不知道這兩人也是那絕情谷主公孫止的門下弟子,一個喚作鐘世平,

    一個喚作李證。

    這師兄弟二人武功俱都得了絕情谷主真?zhèn)?,自然身手俱都不弱,二人雖然行

    走的道路不同,但聽了小金山這件轟傳武林的大事,卻一起到了小金山麓來,鐘

    世平與另一少年李證來得較遲,卻也在臨安城中見著了他師父留下的暗記,當下

    便一起趕到絕情谷主聽約定的地方去,這時公孫止方自將公孫綠萼救出,一見這

    兩人之面,便囑咐他們切切不可參與這小金山之會,卻未說出是為了什幺來。

    李證兩人自恃年少藝高,早已躍躍欲試,一心想著在小金山獨占魁首,聽了

    公孫止的話,口中雖不敢說,但心里卻是一百個不愿意。

    這兩人雖然都是膽大妄為,但師父的話,卻又不敢不聽,兩人暗中一商議,

    都道:「師父不準我們在會期中到小金山去,我們在會期前去難道都不行嗎?」

    兩人雖然不敢違背師命,但卻又抵不住名劍美人的誘惑,如此商議之下,便

    偷偷上了小金山,他們卻不知道小金山上高手云集,他兩人武功雖高,輕功雖好,

    但怎逃得過這些人的耳目。他們一上山便被發(fā)覺,兩人以二敵眾,李莫愁雖未現(xiàn)

    身,這兩人卻已不敵,這時正是楊孤鴻獨斗胖仙瘦佛以后海南三劍的時候,是以

    他后來一路上山,都沒有人阻擋,原來這時正是兩人在山上昔斗的時候。

    雙拳本就難敵四手,何況這時小金山上,俱都武林一流高手,這兩人一見不

    妙,便落荒逃了下來,但他們逃得雖快,人家追的卻也不慢,再加上的人多,

    兩人逃了一陣,競未能逃出人家的掌握。

    于是這兩人情急之下,便用了手聲東擊西、金蟬脫殼之計,自己躲在暗處,

    卻向遠處投石,那些江湖老手再也想不到自己會被兩個初生的雛兒所愚,一起追

    了去,他兩人卻又折回上山,準備在這破廟里暫避一陣,然后再思逃脫之計。

    哪知破廟中亦有人在,這兩人一驚之下,楊孤鴻已自發(fā)覺,這兩人本就知道

    逃不脫,心想這里只有三人,倒可拼上一拼,卻聽楊孤鴻說出那毫無故意的話來,

    這兩人便一起走人,他們雖是驚魂初定,但一見了美如天仙的洪凌波,目光不禁

    又被她吸引住了,再也移不開去。

    第6章李莫愁的手段

    洪凌波目光抬處,自然便遇著這兩人瞬也不瞬的眼睛,她在如此心情之下,

    怎受得了這種呆視,突然冷哼一聲,玉掌輕揮,火折上的火光本就微弱,被她掌

    風一扇,立即火滅了,偏殿中立刻又變得一片黝黑。

    黑暗之中,各人彼此呼吸相聞,到了此刻,他們卻又不能分清敵友,心中便

    各自有些緊張,要知道他們心中本都有著擔心之事,此刻自然彼此畏懼,楊孤鴻、

    麻煩頭陀、洪凌波身畔俱無火種,這鐘世平、李證兩人手中火折被掌風所滅,他

    們雖然心想再多看洪凌波兩眼,但此時此刻,卻也不愿再將手中火折打亮。

    哪知就在這火焰滅去,光線驟暗的這剎那之間,一道強光,突然漫無聲息地

    從楊孤鴻、洪凌波身后照了過來。

    眾人心中俱都一震,誰也不知道這道強光是從哪里來的。

    楊孤鴻眼前斗然一亮,大驚之下,橫掠三步,閃電般回頭望去。

    只見那烏木神桌之上,此刻竟端坐著一個滿身紅衣、云鬃高挽的道姑。

    她——自然便是李莫愁。

    洪凌波目光動處,驚喚一聲:「師父!」

    她柳腰一擰,刷地掠到神桌前,直到此刻為止,她還不知道她不共戴天的仇

    人便是愛她如女的李莫愁。

    麻煩頭陀對此間的一切事,全然都不知道,他此刻心中雖亦一驚,但隨即安

    心,怪眼一翻,退到墻畔,對這赤練仙子李莫愁,他雖無畏懼之心,卻也不愿多

    看一眼。

    只有鐘世平與李證,此刻卻真的驚得愕住了,他們再也想不出這赤練仙子是

    怎幺會突然現(xiàn)身在這房間里的。

    兩人定了定神,目光一轉(zhuǎn),嘴里雖未說出,但卻已都知道,這赤練仙子便是

    他們久已聞名的魔頭李莫愁,他們雖也不愿對這殺人如麻的女魔頭多望一眼,但

    卻禁不住又要狠狠向李莫愁手中所持的一粒巨珠望上一眼,他們平生未曾見過如

    此巨大的珠子,更從未見過如此強烈的珠光。

    然后,他們便想逃走,但是,李莫愁兩道比珠光還要強烈的目光,卻正瞬也

    不瞬地望在他們面上,這強烈的目光生像是一座光山,壓在他們身上,使得他們

    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

    李莫愁端坐在神桌上,動也不動,強烈的珠光映在她陰森面容上,使得她她

    就宛然變成一尊石刻的羅剎神像。

    短暫的沉默。

    但此刻這短暫的沉默在鐘世平與李證的眼中,卻生像是有如永恒般長久,他

    們沉著地向后移動著腳步,緩慢地,仔細地,他們?nèi)牡叵M约耗_下的移動不

    至引起別人的注意。

    但是——李莫愁突然冷叱一聲:「停?。 ?/br>
    這簡短而陰森的叱聲,其中竟像是含蘊著一萬種令人法畏懾服的力量,鐘世

    平、李證竟全身一震,腳再也不敢移動一下。

    晚風從他們身后敞開著的門戶中吹進來,吹在他們的背脊上,他們禁不住機

    伶伶打了個寒噤,卻聽李莫愁冷冷又道:「今天晚上跑到山上來亂闖的話,就是

    你們兩個人嗎?」

    鐘世平、李證,只覺身后的寒意越來越重,他們不安地轉(zhuǎn)動著目光,生像是

    一雙蟋伏在雄貓利爪前的老鼠。

    李莫愁冷笑的聲音更刺耳了,竟使得她身旁的洪凌波心里卻生出一陣驚栗的

    感覺,直到此刻,李莫愁章連望都沒有望她一眼,這是多年來從未有過的事,她

    不知道她師父是不是也對她生了氣,也不知道是為了什幺對她生了氣。

    「難道姑姑已經(jīng)知道公孫綠萼的是我放走的?」

    她不安地揣測著,卻聽李莫愁冷笑著道:「我起先還以為你們既然敢上山來

    亂闖,就必定有幾分膽色,哪知——嘿嘿,卻也是兩個膽小如鼠的鼠輩?!?/br>
    鐘世平、李證面頰一紅,想挺起胸膛,表示一下自己的勇氣,但不知怎地,

    他平時在比他弱的敵人面前慣有的勇氣,此刻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一個勇者與

    一個懦夫之間最大的差異,那便是勇者的勇氣除了在必要的時候永遠不會在平時

    顯露,而懦夫的勇氣卻在最需要勇氣的時候,反而消失了,不是嗎?他們嚎喘著,

    鐘世平心中突然一動,壯著膽子,道:「晚輩鐘世平與師弟李證,此來實在是奉

    了家?guī)煛?/br>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師父和這李莫愁本是朋友,因之他趕緊說出了師父的名號,

    只當這李莫愁會賣幾分面子。

    只見李莫愁目光一閃,截斷了他的活道:「你們是上山來拜謁我的,而不是

    來搗亂的,是嗎?」

    鐘世平、李證連忙一起點頭小李莫愁冷冷又道:「那幺你們的師父是誰呢?」

    她目光閃動著,閃動著一陣陣尖刻的嘲弄,但是鐘世平與,李證卻愚笨得看

    不出她此刻目光中的神色,他們心中反而大喜,以為有了生機。

    兩人竟搶著道:「家?guī)煴闶抢锨拜叺墓视呀^情谷主公孫止!」

    他們情急之下,竟連自己師父的名號都毫不避諱的直說了出來。

    李莫愁長長「噢」了一聲,目光在他們面上轉(zhuǎn)動著,像是要看透他們的心似

    的。

    她緩緩說道:「原來你們是公孫止的弟子,那難怪一一」枯瘦的身形,突然

    有如山貓般自神桌上彈起,右手手指一彈,手中徑寸明珠,突然閃電般的脫手飛

    去,帶著一縷尖銳的風聲,擊向李證胸肋之間的將臺大。

    而她的身形竟幾乎比這脫手而飛的珠光還要快速地掠到鐘世平身前,右手疾

    伸,井指如劍,亦自點向鐘世平胸肋問的將臺大。

    方才從李莫愁較為和緩些的語氣中聽出一些轉(zhuǎn)機來的鐘世平與李證,從他們

    頭發(fā)末梢一直到腳尖的每一根神經(jīng),都全然被這一個突生的變故驚得呆住了。

    一瞬間,就像是一滴水接觸到地面,然后再飛濺開的那一瞬間。

    他們兩人只覺胸肋之間微微一麻,便「噗」地一聲,倒在地上。

    楊孤鴻長長透了口氣,暗問自己:「若換了是我,我能不能避開她這一招突

    來的襲擊?」

    但是他沒有去尋求這問題的解答,擊中李證后落下的明珠,落到地上,此刻

    滾到了楊孤鴻的腳邊。

    楊孤鴻下意識地俯身拾起了它,他看到李莫愁飛揚的紅裙自他身邊飛過,他

    甚至有點希望李莫愁也給自己來一下突未的襲擊,那幺他就能知道自己方才那問

    題的答案了。

    但是李莫愁沒有這樣做。

    等到楊孤鴻抬起頭來的時候,她已端端正正地坐在神桌上。

    楊孤鴻愣了一愣,望了望洪凌波——洪凌波呆呆地站在桌邊,兩眼空虛地凝

    注著青灰色的地面。然后他皇了望麻煩頭陀——麻煩頭陀貼墻而立,一雙豹目圓

    滾地睜著,望向李莫愁,目光中滿是驚奇之意。

    他心中暗想:「這麻煩頭陀一定是初次見到李莫愁的武功。」

    于是他又望向地上的那兩具軀體——鐘世平與李證都動也不動地蜷伏在地上,

    就像是兩具完全冷透的死尸,楊孤鴻暗暗嘆息一聲,目光回到自己的眼睛。

    珠光很亮,他似乎能在這粒明珠里看到他自己手上的明珠。

    然后,他緩緩將這粒明珠放在李莫愁坐著的那張神桌上,他極力的不想抬起

    自己的眼睛,但是他不能,他終于抬起了。

    于是他發(fā)覺李莫愁也在望著他。

    只聽李莫愁已自冷冷的說道:「你也來了,很好。」

    她語氣中就生像是直到此刻才發(fā)覺到楊孤鴻的存在似的,楊孤鴻頭也不回,

    也生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

    麻煩頭陀一愣,他雖不了解她話中的含意,但仍直率地答道:「不錯,這些

    都是騙人的鬼話,少林一派自達摩祖師創(chuàng)立到現(xiàn)在——」

    李莫愁微微一笑,接口道:「少林一派,名揚天下,少林派的歷史,我早已

    知道了?!?/br>
    麻煩頭陀一愣,在這名聞天下的女魔頭的面前,他忽然有了一種縛手縛腳的

    感覺,他只得閉起嘴巴,不再說話。

    但李莫愁卻又接道:「大師你身強骨壯,一眼望去,知道你的外家功夫已有

    非凡的成就,但是少林一向內(nèi)外兼修,大師你外功既已如此,內(nèi)家功夫想也不會

    差到哪去了,是嗎?」

    在此時此刻她竟突然問起這些話來了,不但麻煩頭陀心里奇怪,楊孤鴻、洪

    凌波心里奇怪,就連那已被李莫愁點住重,周身不能動彈,但仍聽得見話聲的鐘

    世平與李證心里也在奇怪。

    只聽麻煩頭陀呆了一呆,道:「灑家……我自幼練武就」李莫愁又自接口道:

    「大師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內(nèi)家功夫一定不錯,對點一道,你大約也不會不知道

    了,是嗎?」

    她雖然每句都在問話,但卻永遠不等別人說完就先已替別人答了,因之麻煩

    頭陀此刻也只「嗯」了一聲,微微頷首,也不再說話。

    李莫愁冷冷又道,「那幺就請大師你將左面那少年的道立刻解開,這點想必

    大師一定能做得到了,是嗎?」

    麻煩頭陀又愣了一愣,他實在不知道這女魔頭在弄什幺玄虛,但他終于將手

    中的方便鏟倚在墻上,走到鐘世平身側(cè),一把將這軀體已軟得有如一團棉花似的

    少年從地上拉起,伸出蒲掌大的巨掌「啪」在他身上重重拍了一掌,又在他肋下

    腰畔揉了兩下,要知道少林派武功能以名揚天下由來有日,少林弟子的確俱是內(nèi)

    外兼修的高手,這麻煩頭陀在伸手之間,果然已毫無困難地解開了鐘世平的道,

    他巨掌一推,將鐘世平推去數(shù)步,退回墻邊,對于這懦夫般的少年,他心中實在

    討厭得很。

    鐘世平?jīng)_出兩步,站穩(wěn)身形,方自「咳地一聲,吐出一口濃痰,他茫然地

    望了李莫愁一眼,又立刻垂下頭去,心里卻在奇怪:」

    這李莫愁方自點了我的道,此刻又叫人替我解開作什幺?「而李莫愁此刻的

    目光,就像是一個滿足的獵人在欣賞著她的獵獲物似的,一分一寸地望著這垂著

    頭的鐘世平。

    她忽然冷笑一聲,道:「你大約也會點和解了?」

    鐘世平仍然垂著頭,沒有答復(fù),因為她根本不需要別人的答復(fù),她只是冷笑

    著接口又道:「躺在地上的那只老鼠是你的師弟吧?」

    鐘世平憤怒地抬起頭,但頭只抬到一半,又立刻垂下。

    李莫愁冷冷又道:「你現(xiàn)在回轉(zhuǎn)身去,把你的師弟從地上拉起來,替他解開

    道。」

    鐘世平猜疑著、猶豫著,但終于轉(zhuǎn)身,像麻煩頭陀為他解時一樣地為他師弟

    解開了道,甚至比麻煩頭陀還快些。

    李莫愁冷「哼」一聲,回轉(zhuǎn)頭去,再也不望這師兄弟兩人一眼。

    鐘世平、李證兩人像呆子一樣地愣在那里,進亦不是,退亦不是,他們可憐

    地交換著眼色,希望對方能告訴自己這女魔頭此刻究竟是何用意,但他們彼此間

    的目光卻都是一樣——茫然而無助。

    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著李莫愁開口,只有楊孤鴻在暗中可憐這兩個少年,但是,

    李莫愁終于開口了。

    她像是在自言自語:「有些人撞在我手里,從來沒有活命,立刻便是尸橫濺

    血,有些運氣卻好些,他們至少還有七七四十九個時辰好料理后事,而且——哼

    哼,假如他們聰明些,還可以不死。」

    眾人又自一愣。

    楊孤鴻劍眉一軒,沉聲道:「你說的——」

    李莫愁目光一轉(zhuǎn),像利劍般掃了楊孤鴻一眼,冷冷道:「你聽過在武林中絕

    傳已有百余年的七絕重手這種功夫嗎?」

    楊孤鴻心頭一震,目光轉(zhuǎn)處,卻見那麻煩頭陀面色已變,鐘世平、李證兩人

    亦是面如死灰。李莫愁冷冷又道:「中了七絕重手之人,當時雖可不死,而且看

    來毫無異狀,但七七四十九個時辰之后,立時使得狂噴鮮血而死,而且——哼哼,

    死時的那種痛苦,便是神仙也難忍受?!?/br>
    她緩緩轉(zhuǎn)過目光道:「有些中了七絕重手的人,當時道雖然能被別人解開,

    他們也不會自覺自己是中了七絕重手,除非他們能在自己的頸后骨節(jié),脊下第七

    節(jié)骨椎、兩肋、兩膝,以及——哼哼,鼠豁下都摸上一摸,那幺……」

    她語聲生冷而緩慢,但見她一面說著,那鐘世平與李證就都一面劇烈的顫抖

    著,當她說到「……除非他們能在自己的頂后……」

    鐘世平與李證的手掌就立刻摸到頸后,當她說到「脊下第七節(jié)骨椎……」

    幾乎像魔術(shù)一樣,鐘世平與李證的手掌,也立刻摸到自己的脊下的第七節(jié)骨

    椎……

    等她話說完了,鐘世平與李證的面容,已像是一塊被屠刀切下的蹄膀似的扭

    曲了起來,他們知道自己已被人點了七絕重手,因為這一種武林中人聞之色變的

    武功,雖然絕傳已久,但他們卻也聽人說過,知道凡是身中七絕重手的人,表面

    一無征兆,但身上卻有七處骨節(jié)手指一摸便隱隱發(fā)痛。

    他們身上的這七處地方,正如傳言中一樣,當他們摸到那地方的時候,便有

    一陣疼痛,疼痛雖輕微,但卻一直痛到他們心里。

    因為他們深知中了七絕重手的人死狀之慘,也深知這七絕重手當今天下還無

    一能夠解救。

    珠光是柔和的,但卻有種難言的青灰色。

    青灰色的珠光映在四周青灰色的墻壁上,映著那滿布灰塵的窗紙,映著那黝

    黑而空洞的門戶,映著那如意方便鏟雪亮陰森的鏟頭,映著那李莫愁微帶獰笑的

    面容……

    「噗」的一聲,李證忍不住跪了下去:「我……晚輩是……是……」

    李莫愁輕蔑地冷笑一下:「你是聰明的,是嗎?」

    李證垂下頭,他還年輕,他不愿意死,他哀求,哀求雖然可恥,但在他眼中

    看來,卻還比「死亡」要好得多。

    楊孤鴻回轉(zhuǎn)頭去,他不愿看到這少年這種樣子,因為他永遠不會哀求,對這

    怯懦的少年,他有些輕蔑,也有些憐憫,若是換了一些人,若是換了一處所在,

    他或許會伸手相助,但現(xiàn)在,他只得暗中長嘆,他也無能為力,何況即使他有力

    量,他也未見會伸手。

    又是「噗」的一聲。

    他不用回頭,就知道另一個少年也跪了下去,只聽李莫愁冷冷說道:「原來

    你也不笨,知道死不是好事。」

    麻煩頭陀濃唇一軒,「咄」地吐了一口長氣,提起方便鏟,大步走了出去,

    頭也不轉(zhuǎn),他不聰明,因為他寧愿死也不愿受到這種屈辱,對這種屈辱,他甚至

    連看都不愿看一眼,可是,世上像他這種不聰明的人若是多一些,那幺這世界便

    也許會光明得多,不聰明的人你說是嗎?

    李莫愁輕蔑地冷笑著,緩緩伸手入懷,掏出一包淡紅色的紙包來,隨手拋在

    地上,冷冷道:「這包里的藥無色無味,隨便放在茶里、酒里、湯里都可以,而

    且一假如徒弟把這藥給師父吃,那幺做師父的更不會發(fā)覺。」

    她冷笑一聲,接道:「你們知道我的意思嗎?」

    鐘世平與李證身上的顫抖更顯明了,他們的眼睛望著這包淡紅的紙包,心頭

    在怦怦地跳動著。

    生命,生命……

    生命永遠是美好的——他們心頭的跳動更劇烈了。

    選擇!

    自己的生命還是師父的生命?

    弱者永遠是弱者,懦夫永遠是懦夫,絕情谷主應(yīng)該后悔,因為他傳授給他徒

    弟的,是冷酷的教訓,而冷血的教訓永遠只存一個選擇:「別人的性命,總不會

    比自己的生命美好!」

    鐘世平、李證一起緩緩伸出手,鐘世平搶先一步,觸到紙包,然后他手指輕

    微地顫抖一下,將紙包撥到李證的手指下。

    李莫愁輕蔑地大笑起來:「我知道你們是聰明人?!?/br>
    她大笑著:「有些人天生是聰明人,這紙包拿去,十二個時辰之內(nèi),把它送

    列你們師父的腹里,不管用什幺方法,然后——你們的命就撿回來了?!?/br>
    她笑聲一頓,面容突然變得異樣的生氣:「可是,現(xiàn)在你們快滾!快滾!」

    她快迅地揮出那太寬的衣袖和太瘦的手臂:「快滾!快滾!」

    她重復(fù)地叱喝著,鐘世平和李證便像是兩只受了驚的兔子,從地上跳起來,

    擰身掠了出去,眨眼便消失在門外的夜色中。

    李莫愁冷哼一聲,哺哺自語:「聰明人,聰明人——哼!」

    第7章?lián)ё×怂?/br>
    突然轉(zhuǎn)身望著洪凌波,「凌波,你去跟著那兩個懦夫,看看他們到哪里去了,

    好嗎?」

    很奇怪,慣于發(fā)令的人,卻永遠喜歡故意征求別人的意見,而卻又讓人永遠

    沒有選擇的余地。

    洪凌波略為遲疑了一下,而她明亮而憂郁的眼波,在地上的白木靈位和楊孤

    鴻面上一轉(zhuǎn),然后輕輕「嗯」了一聲,道:「是,姑姑,我……」

    李莫愁陰森的面容扭曲著微笑一下:「快去,你輕功雖然比他們高,但是也

    要炔去,別的事等會再說?!?/br>
    洪凌波又自輕輕「嗯」了一聲,飛鶴般掠回門口,突然腳步一頓,像是下了

    極為重大的決定,她竟回首向楊孤鴻道:「你不要走,等我!」

    等到她語聲消失的時候,她炯挪的身形與飄揚的秀發(fā),也都已消失在門口沉

    重的夜色里。

    楊孤鴻呆望她背影的消失,不知為了什幺,他不止一次想說出他仇人的名字

    李莫愁,但他竟然沒有說出來,這究竟是為了什幺,他的確連自己也不知道。

    他緩緩轉(zhuǎn)過目光,李莫愁挺直的腰板,此刻竟弓曲了下來,他望著她的目光,

    突然發(fā)現(xiàn)她目光中竟有著一種難以拈估的愛意,只有妻子對丈夫、母親對子女才

    會發(fā)出來的愛意。

    他心頭一震,只覺腦海中一片混飩,而李莫愁卻已緩緩回過頭來:「你不是

    聰明人!」

    她沉重而森冷的說著,但語氣中卻已有了一份無法掩飾的激動。

    楊孤鴻劍眉一軒,沉聲道:「你從哪里來的?」

    李莫愁冷冷一笑道:「有些人為了自己最親近的人,常會受些屈辱,我一生

    從未偷聽過別人的話,可是——」

    她又自冷笑一聲,伸手向上一指,楊孤鴻目光隨之望去,只見屋頂上竟多了

    一個洞窟。

    他心念一轉(zhuǎn),沉聲又道:「那些你全知道了?」

    李莫愁沉重地點了點頭道:「我全聽見了,全知道了/她手掌一伸一曲,突

    然又從袖中伸出手來,掌中竟多了一個金光燦然的圓形小筒?!?/br>
    五云烘日透心針!「她森冷的說道:」

    我一直用這對著你,只要你說出一個字,——哼,五云烘日透心針。「楊孤

    鴻心頭一凜:」五云烘日透心針!「

    他先前不知道這女魔頭怎地學到那失傳已久的絕毒武七絕重手,此刻更不知

    道她從哪里得來的這種絕毒的暗器,甚至比七絕重手還要毒上三分的五云烘日透

    心針。

    但是他卻仍然昂然道:「五云烘日透心針也未見能奈我何?!?/br>
    李莫愁目光一轉(zhuǎn),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真的不是個聰明人,你難道不知

    道我要殺你?」

    她笑聲一斂,重復(fù)了幾句:「我要殺你,可是你卻還不逃走?!?/br>
    楊孤鴻胸膛一挺,冷笑道:「只怕也未必太容易。」

    李莫愁目光一蕩,道:「無論如何,我也要殺你,你就是想要逃,也來不及

    了,我殺了你,殺了公孫止,世上就永遠沒有一個知道此事秘密的人了,那幺,

    凌波就永遠是我的,永遠是我的……」

    她緩緩垂下目光,蒼老枯瘦的面容更蒼老了。

    「凌波永遠是我的,直到我死,沒有一個人能搶去凌波,沒有任何一個人…

    …」

    她仔細地凝注著手中的金色圓筒,仔細地把弄著:「你不是聰明人,是聰明

    人,你早就走了!」

    楊孤鴻突地昂首狂笑起來:「永遠沒有人知道此事的秘密——哈哈,你要知

    道,世上永遠沒有真正的秘密,除非——」

    李莫愁大喝一聲:「除非我殺了你!」

    袍袖一拂,身形突又離案而起。

    剎那之間,楊孤鴻只覺一片紅云,向自己當頭壓了下來。

    他身形一挫,雙掌突然平胸推出,只聽「呼」的一聲,掌鳳激蕩,桌上的明

    珠又落到地上,李莫愁身形向后一翻,但瞬即掠上,厲聲笑道:「我毋庸用這暗

    器殺你,我要親手殺你,永遠沒有人能泄露我的秘密,永遠沒有……」

    她慘厲地狂笑著,說話之間,已發(fā)狂了似地向楊孤鴻攻擊五招,招招毒辣,

    招招致命,楊孤鴻劍眉怒軒,卓立如山,倏忽之間,也還了五招,他自知自己此

    刻已臨生死存亡之際,但他卻絲毫沒有逃走之心,明亮的珍珠,隨著他們的掌風

    在地上滾動著,滾得滿室的光華亂閃,映得李莫愁的面容陣青陣白,但倏忽十招

    過去,她見自己未能占得半著先機。楊孤鴻上次已有了和她對敵的經(jīng)驗,此番動

    起手來,便占了幾分便宜。

    但是李莫愁揮出的掌風,卻隨著她招式的變換,而變得更沉重了,沉重得使

    得楊孤鴻每一個招式的運轉(zhuǎn),都要使出他全身的勁力,他突然開始懷疑自己是否

    真的有力量接下這女魔頭的數(shù)百招。

    「砰」的一聲,堅實而厚重的烏木神桌,在李莫愁腳尖的一踢之下,四散崩

    裂,碎木粉飛,楊孤鴻雙足巧妙地旋動七次,突然身軀一擰,右掌自左而右,

    「砰」地揮出一掌,右腳輕輕一挑,挑起一段桌腳,左掌斜抄,竟將這段桌腳握

    在手里,此刻他右掌一團,五指箕張,突然一起彈向李莫愁當頭拍下的一掌,李

    莫愁厲嘯一聲,身形一縮,退后一步,楊孤鴻右掌已自右向左一團,接過左掌上

    的桌腳,手腕一震,抖手一劍刺去。

    他這掌揮、腳踢、手接,指彈,四種變化,竟于同一剎那中完成,炔如電光

    火石,而抖手一刺,那段長不過三尺,笨拙的桌腳在他手中,被抖起朵朵劍花,

    竟無異于一柄青鋼劍。

    剎那之間,他身法大變,卓立如山的身形,突然變得飛揚跳脫,木劍隨身,

    身隨劍走,當真是靜如泰山,動如脫兔,乍看宛如武當?shù)木殴龠B環(huán),再看卻似巴

    山的回舞風柳,但仔細一看,卻又和天山一脈相傳的三分劍法有些相似,一時之

    間,竟讓人無法分辨他劍法的來歷。

    李莫愁凄厲的長聲一笑,左掌指回如鉤,抓、撕、捋、奪,空手入白刃,大

    小擒掌手,從楊孤鴻漫天的木劍光影中,著著搶攻,只要楊孤鴻劍法稍有漏泄,

    手中長劍便會立時被奪。

    她右掌卻是點、拍、剁、戳,竟將掌中那長不及一尺的五云烘日透心針的針

    筒,當做內(nèi)家點的兵刃「點撅」使用,金光閃閃,耀目生花,招招卻不離楊孤鴻

    身上大的方寸左右。

    這兩個本以內(nèi)家真力相搏的武林高手,此刻竟各欲以精奧的招數(shù)取勝,這幺

    一來,楊孤鴻數(shù)十招過后,便又緩過一口氣來,要知道他功力火候雖不及這李莫

    愁,但武功招式卻是傳自天下奇人,李莫愁連旋點手,眼看有幾招就要得手,

    哪知他木劍揮處,卻都能化險為夷。

    在剎那之間,兩人已拼過了百十招,楊孤鴻冷笑一聲,大喝道:「五十招就

    要叫我喪生,哼哼,只怕——」

    話聲未了,突見李莫愁五指如鉤,竟抓向他掌中木劍,他心頭一擰,知道她

    這一抓必有厲害出手,木劍一引,李莫愁右手針筒已疾然點向胸腹之間。

    這一招兩式快如電火光石,他眼看避無可避,只得橫劍一擋,劍筒相交,楊

    孤鴻只覺手腕一震,對方針筒之上,已有一股凌厲之極的內(nèi)力源源不絕的自他掌

    中木劍逼了過來,他除了也以內(nèi)力招架,別無選擇余地,當下大喝一聲,雙腿牢

    牢釘在地上,暗調(diào)真力,與李莫愁的內(nèi)力相抗。

    明珠滾動,此刻已滾到門邊,楊孤鴻牙關(guān)緊咬,瞪目如環(huán),只覺對方逼來的

    rou力,竟是一次大似一次,次進攻的力道未消,第二道內(nèi)力又逼了過來,第

    二道攻力猶存,第三道內(nèi)力又至,他縱想抽開長劍,再以招式相搏,卻又萬萬不

    能,抬目望處,只見李莫愁日中寒光越來越亮,突然「哇哇」怪笑之聲又起,她

    竟怪笑著道:「我知道你不是聰明人——嘿嘿,你死了,就要死了,這秘密永遠

    沒有人再會知道,凌波永遠是我的了?!?/br>
    哪知——門外夜色中突然幽靈般現(xiàn)出一條人影,身披吉服,面容蒼白,雙目

    瑩然。

    她幽幽地長嘆了一聲,突然冷冷道:「你不用殺死他,這秘密我已聽到了?!?/br>
    李莫愁、楊孤鴻心頭俱都一震,兩人倏地一起分開,扭首望去,只見洪凌波

    當門而立,地上的珠兒,映著她蒼白的面容,李莫愁渾身一陣顫抖,倒退五步,

    倚在墻上,有如突然見到鬼銑一樣,伸出枯瘦的手指,指著洪凌波,顫聲道:

    「你……你怎……地回來了?」

    洪凌波面目之上木無表情,緩緩一抬足,踢開門邊的明珠,緩緩走了進來,

    目光一轉(zhuǎn),從地上拾起那塊自木靈牌,輕輕擁在懷里,目光再一轉(zhuǎn),筆直地望向

    李莫愁,一字一字的冷冷說道:「我爹爹是不是你殺死的?」

    這冰冷的語聲,宛如一支利箭,無情地射入李莫愁的心里。

    她全身一震,枯瘦的身軀像是在逃避著什幺,緊緊遲到墻角。

    洪凌波目光一抬,冷冷道:「我知道爹爹是你殺死的,是不是……是不是?」

    她緩慢地移動著腳步,一步一步地向李莫愁走了過去,楊孤鴻一抹額上的汗

    珠,但掌心亦是濕濕的,已出了一掌冷汗。

    他的心亦在慌亂地跳動著,他眼看著洪凌波的身形,距離李莫愁越來越近,

    哪知李莫愁突然大喝了一聲:「站著!」

    洪凌波腳步一停頓,李莫愁卻又長嘆一聲,緩緩垂下頭,說道:「你爹爹是

    我殺死的……是我殺死的!」

    洪凌波伸手一探柔發(fā),突然縱聲狂笑起來。

    「我爹爹是你殺死的,我爹爹是你殺死的……我mama也是你殺死的了?」

    她縱聲狂笑著,笑聲凄厲,只聽得楊孤鴻掌心發(fā)冷,他從未想到人們的笑聲

    之中也會包涵著這許多悲哀凄凄的意味。

    只見洪凌波又自緩緩抬起腳步:「我mama也是你殺死的了,是不是?」

    她狂笑著,冰涼而晶瑩的淚珠,像是一串斷了線的珍珠,不停的沿著她柔潤

    的面頰流了下來,她重復(fù)的問著:「是不是?……是不是……」

    她緩緩的移動著腳步,每一舉步,都像是一記千鉤鐵錘,在李莫愁心里頭撞

    擊著。李莫愁枯瘦的身軀,緊緊地貼在墻上,她顫抖著伸出手指:「不要再走過

    來,知道嗎?不要逼我殺死你,不要逼我殺死你……」

    洪凌波的笑聲更凄厲了:「殺死我……哈哈,你最好殺死我,你殺死了我爹

    爹,殺死了我mama……」

    哪知——她話聲尚未了,李莫愁竟也突然縱聲狂笑起來:「我殺了你mama,

    哈哈——我殺了你mama……」

    突地——楊孤鴻只聽「轟」然一聲,木石塵砂,漫天飛起。

    他一驚之下,定睛望去,只聽李莫愁慘厲的笑聲越去越遠,這女魔頭竟以至

    強至剛的內(nèi)家真力,在墻上穿了一個大洞,脫身而去,遠遠傳來她凄厲的笑聲:

    「我殺了你mama……我殺了你mama……」

    剎那之間,笑聲劃空而過,四下又已歸于寂靜,只有洪凌波與楊孤鴻的呼吸

    之聲,在這寂靜如死的夜色中響起一些聲音,但卻又只是那幺微弱。

    洪凌波還自呆呆的站在地上,瞪著失神的眼睛,茫然望著漸漸平息的砂塵,

    她僵立著的身軀,漸漸也起了一陣顫抖。

    終于——她再也忍不住激蕩的心情,失聲痛哭了起來,楊孤鴻只見她身軀搖

    了兩搖,然后便像是一縷柳絲般虛弱的落到地上,他心頭一跳,再也顧不得別的,

    縱身掠了過去,一把摟住她的纖腰,惶聲問道:「姑娘,你怎樣了……」

    但是洪凌波又怎會聽得到他的聲音,她只覺心中有泰山一樣重的悲哀,北海

    一樣深的仇恨,要宣泄出來。

    第章洪凌波芳心初動

    但是她此刻除了痛哭之外,她什幺也不能做,她再也想不到自她有生以來,

    就一直愛著她、照顧著她的師父,竟會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不管在別人眼中,

    對她的師父如何想法,但是那幺多年,師父在她看來,卻永遠是慈藹而親切的。

    直到此刻——直到此刻所有她一生中全心倚賴著的東西,全部像飛煙一樣的

    消失了。

    「我該怎幺辦……爹爹、mama,你們怎幺不讓女兒見你一面……」

    她痛哭著低語著,爹爹、mama,在她腦海中只是一個模糊而虛幻的影子,她

    捕捉不到,而且也看不真確——但是——李莫愁的影子卻是那幺鮮明而深這地留

    在她腦海里,她無法擺脫,難以自遣,十余年來的愛護與關(guān)切,此刻竟像是都變

    成了一條毒蛇,緊緊的咬著她的心,人類的情感,情感的人類,生命的痛苦,痛

    苦的生命:「啊,為什幺蒼天對我這樣殘忍……」

    她哀哀地哭著,眼淚沾濕了楊孤鴻的胸膛,他不敢移動一下,他知道此刻蟋

    伏在他胸膛上的女孩子的痛苦,他也領(lǐng)受得到她的悲哀,他看到門外已有了一線

    淡淡的曙光,但是晚風很冷,他不知道黎明前為什幺總會有一段更深的黑暗和更

    重的寒意。

    于是他讓她蜷伏在自己的懷抱里,領(lǐng)嘗著這混合著悲哀、仇恨、寒冷,但卻

    又有一絲淡淡的溫馨的滋味。

    沒有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一個安慰的動作,因為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多余的,

    他只是輕輕地擁偎著她,直到她哭聲微弱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珠光黯淡了,曉色卻明亮了。

    楊孤鴻感覺到他懷中的洪凌波哭聲已寂,鼻息卻漸漸沉重起來,他不知道她

    是否睡了,但痛哭之后的女子,卻常是容易入睡的。

    于是他仍未移動一軀,只是稍為閉起眼睛,養(yǎng)了一會兒神。

    清晨的大地是寂靜的,潮濕而清冷的寒風,雖然沒有吹干樹葉上的朝露,卻

    吹干了洪凌波的眼淚。

    他看到了他。

    他感覺到她身軀的動彈,知道她醒了,他垂下頭——于是他也看到了她。

    這一瞥的感覺是千古以來所有的詞人墨客都費盡心機想吟詠出來,卻又無法

    吟詠出來的。

    因為世間還沒有任何一種語言和文字能描敘出這一瞥的微妙。

    那是生疏的感情的成熟,分離的感情的投合,迷亂的感情的依歸——既像是

    踏破鐵鞋的搜尋著在一瞬間突然發(fā)現(xiàn)了自己所要尋找的東西,又像是濃霧中迷失

    的航船斗然找著了航行的方向——她抬起頭,垂下,垂下頭,抬起,心房的跳動

    混合了悲夢的初醒,在這一剎那時,她的確已忘記了世間所有的悲哀,雖只是剎

    那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