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貴客臨門
第二章:貴客臨門
周采蓉氣呼呼地奔出悅香樓,不一會兒便繞到悅香樓后院攀墻而入,熟門熟路地鉆進幽蘭的閨房中,牛飲了一杯冷水滅火。 房門咯吱ㄧ聲響起,幽蘭提起裙擺,蓮步跨過門檻而來。 一見周采蓉坐在胡凳上,紅噗噗的小臉余怒未消,立即流露出盈盈笑顏。 怎了?抓錯人就這么生氣?她慢悠悠地坐下,打開桌上一餅新茶,剝了一撮倒入紫砂壺中,另以紅泥小爐煮水,動作輕緩優(yōu)雅。 誰說我抓錯人,他明明就是個扒手。 幽蘭不語,靜靜地等待她沈淀心情。 須臾,她將滾水緩緩注入壺中,取來桌上兩只磁茶盞點茶,溫杯后推了一盞給周采蓉。 有時候,眼見未必為實。幽蘭聞一聞茶香,徐徐飲下。 見她有模有樣地品茶,甚是珍愛,周采蓉也好奇地舉杯淺啜一口。 嗯......這什么茶?好香呀。入口回甘,茶香久久不絕于鼻翼。 這是去年京中奪魁的祁門香茗。幽蘭道。 哇,又是哪個出手闊綽的貴公子所贈? 幽蘭含笑道:不就是那樣。不過......妳真有口福,這批茶早上才剛送到我手里。 是嗎,是嗎,姊姊這里永遠有享用不完的好東西。這茶也照例分我一些?周采蓉拿起茶餅好奇地左右瞧著。 幽蘭笑著點了點頭。他們總是這樣,一有好東西便互相分享。 拿到了幽蘭為她包好的香茗,周采蓉眉開眼笑,一時間怒氣全消,又為自己斟了一盞茶。 妳呀,行事太過沖動,小心惹禍上身。 哼,我有一身功夫,不怕。況且我哥是捕快,我爹又是太守,抓壞人本就是我們周家的職責(zé)。 妳就不想學(xué)點女紅? 學(xué)不來。我又沒有妳傾國傾城的美貌,學(xué)了也嫁不了好夫婿。這輩子誰敢娶我,誰倒楣。 傻子,妳成天扮男裝,還刻意把臉涂得蠟黃,誰能看出妳的美? 沒辦法呀,我自小跟著兄長鬼混慣了,學(xué)不來女人家的那些手藝。 難道妳心中就沒有過任何傾慕的對象嗎? 傾慕的對象......周采蓉心中略過一個模糊的形象道:當(dāng)然有啊,那個人必須得像陵王那樣,能保護萬民,陣前殺敵。他是我最仰慕的男人了。 幽蘭搖了搖頭,唇角劃出了溫柔的弧線,笑意淺淺。 看來,周采蓉對男女之間的情事尚未開竅,心中所想的,凈是些不切實際的幻夢。 她其實是個美人胚子,卻不自覺。 那脂粉未施的清顏,膚質(zhì)細致,唇如含珠,透亮的容光像掐得出水來。而那雙如星子般璀璨的眸子,只需一個專注的顧盼,便能艷壓群芳,連被戲稱有著傾國美貌的幽蘭都自嘆不如。 她在太守府的滋潤下成長,還有兩個對她愛逾珍寶的哥哥保護著,不須為了生存賣笑,自然能活得這般真情真性,幽蘭其實很羨慕...... 見幽蘭含笑不語,周采蓉打斷她的思緒道:茶喝過,氣也消了。剛剛藝坊里那件破事,恐怕很快會傳入我爹耳里,回去少不得又要挨一頓罵。我走啦。說罷起身,足下輕功一點,瞬間失去蹤影。 這人是個不折不扣的行動派,說風(fēng)就來雨,行事速度總是讓人措手不及。 幽蘭怔怔地盯著眼前虛無的空氣老半天才回神。 周采蓉剛回到使君府,隨即被家仆攔下。 小姐,正廳有貴客來訪,老爺讓您到偏廳等他,有話交代。 周采蓉哀嚎一聲,本想回房換下男裝,這下被逮個正著,爹爹肯定又要大發(fā)雷霆。而哥哥們這會兒還在衙里門當(dāng)差,遠水救不了近火了。 她只能認命地坐到偏廳等待發(fā)落。 偏廳與正廳僅ㄧ樘綉門之隔,基本上動靜皆能毫無阻礙的傳入耳內(nèi)。 只聽一道男音由正廳傳來,清朗澄澈:周使君,識時務(wù)者為俊杰,難道你不想升官? 周鳴冷笑,對眼前這位相爺毫不客氣地道:相爺抬愛了,我周某人無福消受。 李承炎頗為苦惱地道:哎,本相可是斟酌了許久,認為您是可用之才,才向太后舉薦您回京治國,您難道就連這一點點打通關(guān)節(jié)的錢都不肯花?這著實讓本相為難了...... 周某不才,相爺還是另覓高人吧。周使君拱手作揖,推卻好意。 既然您食古不化,不承我這個情,那么,我只能公事公辦,依照皇上旨意,增加燕城的稅賦以充國需。 相爺,去年洪災(zāi),燕城米糧不濟,而這幾年稅賦又年年增加,已民不聊生了,您此舉無異于讓百姓雪上加霜啊...... 李承炎大手一揮,制止他繼續(xù)叫苦。 這些我豈會不知?若想減稅,取得補助,也不是沒辦法。他言笑晏晏,展開扇子在胸前輕輕搧著,繼續(xù)道: 寫好你的折子,只要你愿意變通一下,我可以幫你開后門,絕對上達天聽。若想清楚了,明日酉時到悅香樓找一位李公子。記住,本相爺微服出巡,別驚動了他人。您老懂得,嗯?語畢,意態(tài)悠閑地往門外邁開步子。 相爺慢走。周使君在后頭垂首恭送這尊大佛離開。 周采蓉在廳里聽得片段,已知原委,一時間義憤填膺。 外頭的傳言果然不假,堂堂相爺來到蜀郡,不為黎庶設(shè)想,只顧著幫朝廷收刮民脂民膏,還暗示拿錢走后門才能升官,的確是個可惡的狗官。 周太守剛跟丞相過招,一口氣堵得慌,心情不爽地走到偏廳,見到女兒這身打扮,氣更不打一處來,劈頭就開罵。 妳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頭,扮男裝就算了,竟還跑去那種風(fēng)月場所,爹的臉都被妳丟光了。 爹,這一兩年盜賊四起,人家還不是想幫您維持蜀郡的治安,為您分憂。 還狡辯,就妳那花拳繡腿也想...... 爹、爹、爹,相爺?shù)难s您去嗎?周采蓉雙掌堵在周鳴胸前,一個勁兒截斷他的話頭,不讓父親繼續(xù)發(fā)飆。 問題拋來,周鳴一頓,沈吟半晌。 我覺得您該去。周采蓉道。 哦?妳怎么看待這件事。 周采蓉狡詰一笑,轉(zhuǎn)移話題果然奏效。 相爺擺明了讓您賄絡(luò),您不照做,得罪了他等于得罪朝廷,鄉(xiāng)民的生活只會更苦。但女兒知道爹爹不愿趨炎附勢,不如送些小東西權(quán)充禮數(shù),也算一番安撫。這趟私訪最重要的是呈上奏折以備御覽,若相爺對百姓這幾年來的疾苦能感同身受,至少還有點希望。 這......相爺這般貪財,他認為希望渺茫。但若不試,鐵定無望。他也正琢磨著,拿不定主意。 我倒有個想法。周采蓉道。 說來聽聽。 悅香樓的頭牌藝伎幽蘭是女兒的知己,她是個知書達禮的女子。既然相爺喜歡眠花宿柳,那我們就投其所好,相信幽蘭也愿意盡一己之力,為燕城的百姓謀福利。 周鳴神色復(fù)雜地盯著女兒。 他這女兒自小聰慧活潑,卻不受禮教規(guī)范;思維雖然天馬行空,可有時確實也發(fā)揮了作用,比她兩個哥哥更機敏。 或許可以ㄧ試。周鳴點了點頭。 要不,我們送點別出心裁的東西,讓他印象深刻。 妳想送什么?周太守狐疑地看著女兒,不知她又在動什么心思。 周采蓉神祕一笑,顯示早已胸有成竹。 好吧,就用妳的方法試試。 是。周采蓉興高采烈地領(lǐng)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