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落幕(一)
黃昏落幕(一)
有些事因為順理成章,人們往往不會很在意。唯有出現(xiàn)意外時,它會變成深埋心間的一枚種子,在陰暗的角落里生長發(fā)芽。 比如司玄從認識連曉一路走到訂婚,過程幾乎毫無阻礙,所以他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匾詾樽约菏撬谝粋€男人,各種意義上。而如今他遙望向當(dāng)年自以為熟悉的女人,一剎那有種物是人非的蒼涼感。 盡管如此,他面色依然平淡,遠遠揮了下手,示意她過去。 空氣重歸清透,連曉身體的不適感緩解許多。她扶住墻慢慢站起身,冷靜面向那個許久不見的男人。 他眼中平靜淡漠,不起一絲波瀾,正如記憶里訂婚那日。她不記得司玄堅持訂婚的原因,既然不出于喜歡,那多半源于養(yǎng)母背后的巨大利益。 但連曉不明白,如今她已不能帶來任何利益,像他這樣利益至上的商人,為什么會出手相救? 噪音尚伏在地上痛苦呼喊,用盡全力想抬起頭卻徒勞無功。在強大的引力下,他的聲音逐漸微弱,末了終止于一聲骨骼脆響。 四周又復(fù)安靜,見連曉靜立在原地不動,司玄以輕柔的嗓音融化沉寂,宛如呼喚晚歸的孩子:“黃昏已經(jīng)到樓下了,別任性?!?/br> 她正欲聯(lián)系沈青,聽到此話手微微一頓。他深諳她的弱點所在,僅一句就能擊中軟肋。 正在權(quán)衡時,像是應(yīng)和他的話一般,急促腳步聲突然從走廊另側(cè)響起,伴隨著低沉的命令聲,預(yù)兆著黃昏即刻將至。 司玄對此置若罔聞,好整以暇地注視她,顯得頗有耐心。 她咬咬牙。這男人,喊來黃昏攔住前來救援的藍景,同時親自封住她的去路,只留給她一個選項,那就是隨他離開。比起被黃昏抓住再被撈出來,她寧愿選擇在這里服從,起碼省去諸多麻煩。 看著她疾步走來,他終于揚起淺笑:“真乖。” 言下之意呼之欲出,他想要她了。她不知道訂婚至今的三年多時間里,司玄沒有碰過其他女人,而是近乎上癮地思念著她嬌美的rou體,但她想起了別的事情。 夜色柔和,司機在前面駕駛,她同司玄一并坐在寬敞舒適的后座。她方才偷偷哭了許久,只得假借望向窗外,來掩飾發(fā)腫的眼睛。 她想起來了,這是訂婚宴散席后,司玄送她回家的路上。 車里氛圍僵硬,她一時沖動提出退婚后,兩人到現(xiàn)在都沒說過話。此刻只聽見他坐在那邊輕輕翻動書頁的聲音,好像先前的爭端沒發(fā)生過一般,然而一言不發(fā)才意味著他相當(dāng)不悅。 連曉那時很后悔,不該因為對小海的感情耽誤大局,不僅為了養(yǎng)母企業(yè)的利益,更是為了自己。 她緩緩撫過衣袖,隔著布料能觸到皮膚上腫脹的淤青和猙獰的疤痕。憑借自己根本無法逃離養(yǎng)母的虐待,一開始她想過依靠小海,沒想到和養(yǎng)母暗示戀情后,換來的是一頓毒打。她才知道自己不過是件待價而沽的商品,養(yǎng)母用她來換取高價值的利益。 為掙脫命運桎梏,她甚至想過懷孕這樣極端的做法,但小海做不到如此自私地把她占為己有,硬生生克制住了欲望。 然后他們只能錯過,然后就有了今天。 誠然她在乎小海,但她愛得很理智,得不到勢必就要放棄,從妄想回歸現(xiàn)實。于是她主動向司玄低頭:“剛才是我太沖動了,說了不該說的話,希望你不要在意?!?/br> 她聽見書啪地關(guān)上,隨后是他淡漠的聲音:“把臉轉(zhuǎn)過來。” 連曉依言照做,只轉(zhuǎn)過側(cè)臉。而司玄已傾身過來,生硬地掰過她的下巴,迫使她露出正臉,劍眉微挑:“你剛剛消失那么久,就是去哭了?嫁給我有那么難受嗎?” “沒有。只是想到生活要發(fā)生劇變,一下子接受不了而已?!彼届o地看著他,道出早已想好的托辭,“調(diào)整過來就好了?!?/br> “現(xiàn)在好了嗎?” “好了?!?/br> 他淡淡一笑:“證明給我看?!?/br> 話中涵義昭然若揭,她緊張地吞咽一聲,徐徐向他靠近過去。 他雋秀的眉目在視野中逐漸放大,直到她柔軟微涼的雙唇輕輕貼住他的,輕緩地吮吸起來。他們一同合上眼,他摟過她的肩膀,反攻為主地加深了這試探性的親吻,舌尖侵略般地游過她的內(nèi)壁,似是在宣告某種占有。 司機還在專心開車,即便聽見后面的動靜也不敢亂瞟。 而司玄已將連曉完全按在車座上,邊深吻邊肆意揉搓她胸前兩團軟rou,在唇齒間隙中曖昧道:“你也長大了啊,連曉?!?/br> 熾熱如火的氣息拂過她的肌膚,竟引起身體異樣的反應(yīng)。小海溫柔的面容倏忽在腦海中閃過,她猛地一顫,在他不安分的手滑入衣領(lǐng)前,將男人用力推了開來。 推完她就后悔了,司玄沒有再度上前,而是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你哭果然是因為感情上的事情。我的未婚妻還和其他男人有牽扯,是嗎?” “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追求者而已,我自己會處理好?!彼庇X驚人地敏銳,但她不能承認,只得盡可能冷靜地給出回答。 他揚起淡笑:“我要的是完整的你,其他的我不想深究?!?/br> 完整的她,身和心皆是。她抿了下唇,忽然嚴肅道:“司玄,有些事我不想瞞你。我和你結(jié)婚不完全是出自喜歡,其實還有我私人的目的,但現(xiàn)在不能告訴你?!?/br> 司玄側(cè)目而視,語氣輕描淡寫:“你這么說,就不怕我退婚?” “你和我一樣,結(jié)婚是為了自己的目的,所以你一定能理解我?!彼亢銎届o下來,“我有必須離開那個家的理由,所以來不及考慮長遠。和你結(jié)婚就是當(dāng)下最優(yōu)解,為此作出些犧牲也無妨。” 他聽出些暗示,并未感到生氣,而是正色問:“你不怕未來的日子比過去更難熬嗎?” 時至今日,司玄依然清晰記得她當(dāng)時的回答:“不會的。只要在每個節(jié)點都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選擇,日子就一定不會難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