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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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4月4日 (2) 秋意已至,周三陰冷的很,雨水淅瀝瀝下著。 下午最后一堂課在早些天換成了體育課。 不過年輕人的精力總是旺些,男孩們依然冒著雨,往球場里鉆。 那天球場冷清得很,陰雨連綿,不運動的絕大多數(shù),早早回教室放了學。 我們寥寥幾個高一男生,冒雨蹲在球場里。 一些高年級的學長也在,大家湊在一起,打個半場。 這是一場很不愉快的游戲,打到最后,天色漸晚,烏云愈濃,火藥味也越來越重,雨都澆不滅了。 只見一個又矮又壯的男生,快速帶球突破!此時此刻,我剛好站在籃板下。 對方的速度很快,我來不及補防。 他分明可以突破,卻逼到我身前的位置,猛地后撤起跳,一腳蹬在我胸口!我悶哼一聲,嗆出唾沫來。 他踹在我胸口上,借力后仰,把球射進了籃網(wǎng)里。 這一腳是很多余的。 我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與此同時,球從筐中下落,剛好砸在我腦門上。 雨水依舊綿密,球場上安靜了片刻。 高年級生傳出一陣哄笑聲。 同班同學或許對這場沖突有些不知所措,但看了眼矮壯男生那駭人的表情,也陪著笑起來。 踹我這一腳的人是大修,班上打球最好的人。 可他或許是長相兇狠了些,并未多受女孩歡迎,算是球場上的例外。 不過,他跟高年級的拉幫結(jié)派相處甚歡。 那幫高三生平日逃課打架混社會,是非常經(jīng)典的不良學生。 現(xiàn)在想來,這幫早已無心高考的學生,沒有什么害怕失去的未來,所以即便混也混得了無掛念。 除了一些氣場十足的老師,稍微年輕些的教員已經(jīng)不太敢再管教他們。 也正因為此,大修在男生中頗有些威力。 那時的我們,都處在被人說是孩子就暴跳如雷的反叛年紀,可諷刺的是,「孩子王」 卻依然存在于我們的潛意識里。 大修便是這樣的存在。 就在我們還將煙酒視作洪水猛獸時,他跟著那幫高三的學長,已經(jīng)走上了成人社會的灰黑地帶。 「你們那個學姐逼是真的緊,」 大修常這么和高三生勾肩搭背,「什么時候咱們再藥她一次?」 他們說那些沒有道德意識的話,我們同齡人只是暗自聽著,私底下討論,權(quán)當自己也是見過世面的人。 許多人不喜歡大修,畏懼他,我明白,但在一些場合,我們又拿認識大修當作談資。 我們拿他當作獵奇趣聞,炫耀自己見過世面的同時,還有點自己仍在正途上的慶幸和優(yōu)越。 與其他人相比,我對大修更加了解。 因為他同時是跟我睡一個寢室的舍友。 寢室里一共三個人。 我睡下鋪,大修睡上鋪,我倆靠窗,還有另一個叫小駱的舍友睡在門口。 小駱和我是發(fā)小。 他mama,陳阿姨,和我母親是大學同學。 多年來,她們的關(guān)系形同閨蜜。 一般宿舍有六個人,我們的卻只有三人。 三個人排在姓氏拼音的末尾,彷佛是上天的無意安排,是多出來的學生,最后被分配到宿舍樓最偏僻的角落。 早在最初,我和大修沒有矛盾。 直到一天夜里,他那張道德敗壞的嘴巴,開始喋喋不休,叼難起小駱。 「今天來教室的那個女的,是你老媽吧?」 大修回憶陳阿姨的外貌,「屁股很翹的那個。」 畢竟舍友一場,就算活不到一個世界,大修跟我也有過交流。 但跟小駱,他就沒說過一句話。 小駱生性膽小,端正得像張白紙,大修看不上這種人。 然而,他分明連作弄小駱的興趣都沒有,一上來的談資,竟是人家的母親。 「你媽那身裙子,勒得真緊,」 大修yin穢地說,「屁股縫都出來了?!?/br> 小駱的床鋪上沒有一絲動靜。 我知道小駱沒有睡著,他只是不敢作聲。 「三年級那幾個哥們兒都見著了,計劃上了她。你說呢?」 大修這么問。 聞言,我愣住了。 這混賬東西在說什么?那時的我還不明白,我們拿大修當自己見過社會的談資,產(chǎn)生了一些愚蠢的錯覺,漸漸把我們和他之間的差距想小了。 我還不明白他是哪根筋壞了,開得起這種犯罪的玩笑。 小駱兒時父母繁忙,若受人欺負,就只能是我的母親挺身而出,和霸凌者的家長說理。 面對大修這種人,上來就表達想侵犯他母親的念頭,小駱怎么可能聽得這些?我越想越惱火,猶豫著要不要打斷他。 「我是說真的,我沒開玩笑?!?/br> 大修在床鋪上翻了個身,看向小駱的方向,「我們有兩種藥,麻醉的,催情的……你懂吧?我?guī)讉€哥們兒早用過了,那些女的都跟條死魚似的?!?/br> 2023年4月4日 (2) 秋意已至,周三陰冷的很,雨水淅瀝瀝下著。 下午最后一堂課在早些天換成了體育課。 不過年輕人的精力總是旺些,男孩們依然冒著雨,往球場里鉆。 那天球場冷清得很,陰雨連綿,不運動的絕大多數(shù),早早回教室放了學。 我們寥寥幾個高一男生,冒雨蹲在球場里。 一些高年級的學長也在,大家湊在一起,打個半場。 這是一場很不愉快的游戲,打到最后,天色漸晚,烏云愈濃,火藥味也越來越重,雨都澆不滅了。 只見一個又矮又壯的男生,快速帶球突破!此時此刻,我剛好站在籃板下。 對方的速度很快,我來不及補防。 他分明可以突破,卻逼到我身前的位置,猛地后撤起跳,一腳蹬在我胸口!我悶哼一聲,嗆出唾沫來。 他踹在我胸口上,借力后仰,把球射進了籃網(wǎng)里。 這一腳是很多余的。 我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與此同時,球從筐中下落,剛好砸在我腦門上。 雨水依舊綿密,球場上安靜了片刻。 高年級生傳出一陣哄笑聲。 同班同學或許對這場沖突有些不知所措,但看了眼矮壯男生那駭人的表情,也陪著笑起來。 踹我這一腳的人是大修,班上打球最好的人。 可他或許是長相兇狠了些,并未多受女孩歡迎,算是球場上的例外。 不過,他跟高年級的拉幫結(jié)派相處甚歡。 那幫高三生平日逃課打架混社會,是非常經(jīng)典的不良學生。 現(xiàn)在想來,這幫早已無心高考的學生,沒有什么害怕失去的未來,所以即便混也混得了無掛念。 除了一些氣場十足的老師,稍微年輕些的教員已經(jīng)不太敢再管教他們。 也正因為此,大修在男生中頗有些威力。 那時的我們,都處在被人說是孩子就暴跳如雷的反叛年紀,可諷刺的是,「孩子王」 卻依然存在于我們的潛意識里。 大修便是這樣的存在。 就在我們還將煙酒視作洪水猛獸時,他跟著那幫高三的學長,已經(jīng)走上了成人社會的灰黑地帶。 「你們那個學姐逼是真的緊,」 大修常這么和高三生勾肩搭背,「什么時候咱們再藥她一次?」 他們說那些沒有道德意識的話,我們同齡人只是暗自聽著,私底下討論,權(quán)當自己也是見過世面的人。 許多人不喜歡大修,畏懼他,我明白,但在一些場合,我們又拿認識大修當作談資。 我們拿他當作獵奇趣聞,炫耀自己見過世面的同時,還有點自己仍在正途上的慶幸和優(yōu)越。 與其他人相比,我對大修更加了解。 因為他同時是跟我睡一個寢室的舍友。 寢室里一共三個人。 我睡下鋪,大修睡上鋪,我倆靠窗,還有另一個叫小駱的舍友睡在門口。 小駱和我是發(fā)小。 他mama,陳阿姨,和我母親是大學同學。 多年來,她們的關(guān)系形同閨蜜。 一般宿舍有六個人,我們的卻只有三人。 三個人排在姓氏拼音的末尾,彷佛是上天的無意安排,是多出來的學生,最后被分配到宿舍樓最偏僻的角落。 早在最初,我和大修沒有矛盾。 直到一天夜里,他那張道德敗壞的嘴巴,開始喋喋不休,叼難起小駱。 「今天來教室的那個女的,是你老媽吧?」 大修回憶陳阿姨的外貌,「屁股很翹的那個?!?/br> 畢竟舍友一場,就算活不到一個世界,大修跟我也有過交流。 但跟小駱,他就沒說過一句話。 小駱生性膽小,端正得像張白紙,大修看不上這種人。 然而,他分明連作弄小駱的興趣都沒有,一上來的談資,竟是人家的母親。 「你媽那身裙子,勒得真緊,」 大修yin穢地說,「屁股縫都出來了?!?/br> 小駱的床鋪上沒有一絲動靜。 我知道小駱沒有睡著,他只是不敢作聲。 「三年級那幾個哥們兒都見著了,計劃上了她。你說呢?」 大修這么問。 聞言,我愣住了。 這混賬東西在說什么?那時的我還不明白,我們拿大修當自己見過社會的談資,產(chǎn)生了一些愚蠢的錯覺,漸漸把我們和他之間的差距想小了。 我還不明白他是哪根筋壞了,開得起這種犯罪的玩笑。 小駱兒時父母繁忙,若受人欺負,就只能是我的母親挺身而出,和霸凌者的家長說理。 面對大修這種人,上來就表達想侵犯他母親的念頭,小駱怎么可能聽得這些?我越想越惱火,猶豫著要不要打斷他。 「我是說真的,我沒開玩笑?!?/br> 大修在床鋪上翻了個身,看向小駱的方向,「我們有兩種藥,麻醉的,催情的……你懂吧?我?guī)讉€哥們兒早用過了,那些女的都跟條死魚似的。」 我呆呆地盯著頭頂?shù)拇蹭仭?/br> 「你老媽在家,穿得更露吧?你看見那種婊子整天晃悠,怎么想的?」 我躺在大修下面的床鋪上,緊繃著嘴角。 大修對陳阿姨的羞辱,讓我越聽越窩火。 如果說,在我懂得男女之事后,沒有另眼看過陪我長大的女人,那我一定是在撒謊。 但即便有,也不過是一時的興起,完事后是劇烈的罪惡感。 我第一次將母親和「性」 聯(lián)系在一起,是一次假期的下午。 她當時午睡起來,睡眼惺忪,頭發(fā)亂蓬蓬的,像一個不修邊幅的女大學生。 她上身的白襯衣敞開了領(lǐng)口,下身只有一條熱褲,雙腿光熘熘的。 只見半老徐娘坐在客廳,曲起一條腿,將腳翹在茶幾上,十足上個世紀港片女星的派頭。 她在給腳上指甲油,邊抹還邊打哈欠,全然沒注意我走到她身旁。 那是母親第一次讓我看見腿嗎?當然不是。 但那是我第一次小腹犯癢。 我細細打量那雙緊致的腿,竟也能算是修長有型,可我以前從沒有放在心上。 老娘抽了抽鼻子,全神貫注。 忽然,她身子一抖,扭頭瞪著我,我也被她嚇了一跳。 「來了不吱一聲,想嚇死你老媽是吧?」 女人斥道,但很快又忙起腳上的活來。 夕陽透過窗戶,灑在女人的腳上,指甲泛起誘惑的光。 我一聲不吭地陪著母親,腦海里盡是不堪的遐想。 終于,老娘蓋上了指甲油,放下腿,腳趾扣緊又張開。 她咧起嘴,似乎甚是滿意。 突然她扭過身子,把腳伸到我面前。 她探出腿時,赤足美的有些驚心。 我刻意沒看,彷佛連看都是冒犯。 「怎么樣?」 中年女人洋洋得意。 我咬咬牙,一把握住面前的腳,逼自己端詳起來。 老娘的腳趾纖細,緊致地并著,現(xiàn)在微微岔開,壓在我的手心里。 這個行為很罕見,母親也沒料到,但她似乎沒什么意見,等兒子發(fā)表評價。 她一定以為,她的腿只是腿,腳只是腳,而孩子還是孩子。 「一般般吧,」 我嘴硬,「也就那樣?!?/br> 「去你的,」 老娘把腳抽走了,順便踹了一下我的膝蓋,「跟你爸一個德行!」 母親腳上的艷麗,后來沒有維持多久。 她抹指甲油,是為了那坡跟涼鞋,她的腳趾會露在外面。 可父親的不樂意寫在臉上,他說指甲太艷的女人總給他很壞的印象。 父親當年從一個小村落考進北京,碰見了來自上海的母親,一個家境優(yōu)越的女孩。 他一直很自卑。 母親不是一個傳統(tǒng)女人,自己的身體向來自己做主。 但腳趾甲的事,父親是少有地糾結(jié)。 母親無暇為他那點自卑心爭吵,很快,她的腳回歸了樸實。 而我呢,我是頭一次那樣握住女人的赤足。 那溫軟的觸感伴隨了初中生的我很有一段時間。 當時我已學會很多,念頭起來時,就靠它來發(fā)泄。 而利用母親的代價,便是深深的罪惡感。 我以為那樣的自己,已經(jīng)足夠為人不齒。 更不要提比我還膽小的小駱了,他潔白的像一張紙。 母親過去為小駱挺身而出的身影映在我腦海里。 我也想說點什么,想為小駱出個頭。 大修仍在sao擾小駱:「我那種催情水,注射后,女人自己就漏了,捂都捂不住?!?/br> 「然后要上麻醉針,腦子都給你麻掉,就你老媽那種的,」 大修舔了舔嘴唇,「給大伙兒干一晚上,醒來什么也不記——」 「嘣」 的一聲,我猛地抬腳,抄在上鋪的床板上!大修跟著床震了震,半天沒說話,大概也是沒料到。 「吵不吵啊,讓不讓人睡了?」 我冷著臉說。 上鋪半天沒動靜,這讓我有些忐忑,但話已經(jīng)出口了,我逼自己壓住嗓子,讓聲音低沉。 這是第一次,我感受到大修和那幫高三生的黑暗,真正侵入了我的世界里。 不同于以往,我不再感到新鮮和獵奇,而是由衷的膽寒。 許久,大修從上鋪探出頭,看向下鋪。 「腳癢是吧?」 寢室里熄了燈,他的面吞一片漆黑,「話不能好好說?」 我沒想過有一天會輪到這種人對我說理,他問我有話不能好好說。 我冷冷地瞪著他。 我承認我心底里是不安的,我也打過架,但打架不是殺人。 大修曾和一個保安扭打,摳掉了那人一只眼睛,學校當然也處罰暴力,但后來也就不了了了。 如今想來簡直匪夷所思,那保安沒鬧過 ,家長們的擔憂沒起漣漪,風聲壓根沒飄到外面去,誰也沒追究過誰。 此時此刻,我試圖模彷母親采訪他人的氣場,想象著她的英氣逼人。 我拼命想母親的臉,想著那個女人,我想只要像那個女人一樣正氣十足,麻煩就會消失。 「你難道也想cao她?」 大修忽然咧起嘴,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我什么聲音也沒出,像是什么問題都沒聽見,只是瞪他。 良久,大修縮回腦袋,躺在上鋪睡了。 麻煩當然不會就此消失。 相反,大修開啟了叼難我的勢頭。 當一個頗有威力的人在學生團體里作弄誰時,不少跟從的人也會照做,無論討厭我與否,以此表示自己來自有力量的那一邊。 這就是我和他的矛盾。 簡單嗎?簡單。 起因是什么,不過是那一腳,不過是一句話,一次連口角都談不上的矛盾。 可是這個世界上好像真有這種人,他如同一條瘋狗,一次詛咒,咬住你,就從此不松口了。 所幸這是大修自己的樂子,那幫高三的學長沒參與,這是我的運氣——比起硬著頭皮繼續(xù)對抗,我已經(jīng)開始慶幸什么是還沒有發(fā)生過的了。 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沒有母親那種對抗到底的倔強,我的骨子里更像父親。 他們完全是兩種脾氣。 父親強調(diào)隱忍。 他不希望我去惹任何麻煩。 「這個社會跟你媽相信的東西不一樣,」 那個瘦小的男人教育我,「你別去惹麻煩,因為麻煩不分對錯。你不要還手,自衛(wèi)你說了不算。你不要出頭,氣能咽就咽下去。」 他一再強調(diào):「我們不要惹麻煩?!?/br> 我不再惹麻煩,我開始隱忍。 大修的問題我沒有和父母談過,我嘗試熬過他的惱怒。 他在校外四處樹敵,也許哪一天就會忘記我。 何必再在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學生身上下功夫呢?母親的精神在我的腦海中不過是一腔熱血。 盡管我已經(jīng)明白了自己沒有她的堅韌,但我依然這樣想著:或許只有她那樣的女人才不會屈服吧?于是,大修變本加厲時,我都忍了過去。 他往我枕頭上扔了二十多枚黏稠的避孕套,說那是用在某個很照顧我的學姐身上的;他在母親給我送的餐盒里,放了一小撮陰毛,說那是從一個小學生的mama身上刮下來的。 甚至他說我不記得你老媽長什么樣了,也不知道她那種女人耐不耐cao。 他開始每天開黃腔討論我母親。 他想知道她那里緊不緊,水多不多,叫床的聲音會不會很響亮……我忍過來了。 這不過是區(qū)區(qū)言語的霸凌,我都忍過來了。 直到現(xiàn)在,時間回到那個下著秋雨的球場上,回到那一天,那個象征著毀滅的一天。 支撐我成長至今的世界開始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