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將何往?
王嬰姿小姐與他同齡,老師王任又對他贊賞有加,所以這之前張?jiān)膊⒎菦]有想過王老師有可能會(huì)把女兒王嬰姿許配給他,然而在王半師家里求學(xué)時(shí),張?jiān)睦镆呀?jīng)有了商澹然的影子,而且此前王老師口風(fēng)都沒lù,他總不能自己就先拒絕,就揚(yáng)言自己心有所屬,那樣也太自作多情了,人家王老師女兒又不是嫁不出去,硬要塞給你,你就這么急著往外推! 但現(xiàn)在,老師王任托侯縣令把這事提出來了,他就必須面對,必須進(jìn)行抉擇,論起來王嬰妾給他印象很好,活潑、爽朗、聰明、諧趣,拜王任為師、娶老師的女兒,佳話呀,而且以王老師的門第,他張?jiān)步^對是高攀人生總會(huì)遇到需要你去選擇的三岔口,該往何處去,以什么為指引?是利字當(dāng)頭,還是憑心靈的感覺? 張?jiān)南耄羰巧衔缢€沒去會(huì)稽商家就被侯縣令叫過來說這事,那時(shí)他會(huì)怎么選擇? 答應(yīng)娶王嬰姿,讓心里那明麗的倩影褪淡消逝嗎,嗯,這是很有可能作出的選擇,畢竟對商澹然只是一面之緣,沒有任何許諾,雖然心動(dòng),但情感只在萌芽中,尚不至于銘心刻骨,所以放棄心靈的感覺答應(yīng)王嬰姿的親事正是情理之中的事,但現(xiàn)在完全不同了,只隔了半天,情勢兩樣,商澹然已經(jīng)在他心底牢牢占據(jù)著位置,商家人給他熱情溫暖的感覺難以釋懷,再要連根拔起的話,那是傷人傷己侯之翰見張?jiān)驹谀抢锏椭^默不作聲的樣子,以為張?jiān)@喜交加得說不出話來了,微笑道:“張?jiān)?,回去告訴令堂,可以托人去王老師家說媒了,本縣是暗媒,還得有明媒才行,哈哈。” 張?jiān)枚酥饕?,叉手道:“縣尊大人容稟”學(xué)生有要緊話說?!?/br> 看張?jiān)駍è不象是歡天喜地的樣子,這讓侯之翰微感詫異,點(diǎn)頭道:“你說?!?/br> 張?jiān)溃骸皩W(xué)生八月十六陪我三兄張萼去觴濤園相親,就是會(huì)稽商氏女郎,不知縣尊大人可曾聽說過此事?”侯之翰不明白張?jiān)f起這事做什么,答道:“曾有耳聞,據(jù)說張萼那次相親未偕是嗎?” 張?jiān)溃骸笆?,但我三兄相親未偕,學(xué)生卻偕了?!?/br> 侯之翰一愣,問:“此言何意?” 張?jiān)溃骸皩W(xué)生在觴濤園湖心島偶遇那商氏女郎,同在島閣避雨,下了一局盲棋,共話暴雨詩句,心有戚戚焉,學(xué)生今rì應(yīng)商周德先生之邀,便是去議親事的,家慈已同意,庚帖已交,所以學(xué)生萬分為難?!彪m未正式合庚帖,但張?jiān)寻焉桨俗謭?bào)與商周德”說是交了庚帖也沒什么不對。 侯之翰愕然,他原以為張?jiān)c王老師之女的婚姻簡直是天作之合,不料張?jiān)瓍s說出這番話,商氏女郎捷足先登了,這讓侯之翰有些不悅,說道:“那你還說什么未中秀才之前不議婚事” 張?jiān)钌钍┒Y道:“這的確是學(xué)生的過錯(cuò),學(xué)生因?yàn)榻駌ì才議親,納采、納征之禮未行,不便宣揚(yáng),所以才這么說,學(xué)生萬分慚愧?!?/br> 張?jiān)赞o懇切,侯之翰也不好再責(zé)備他,這畢竟是張?jiān)膕ī事,張?jiān)@么做也無可厚非,搖頭道:“我這邊是好說,王老師那邊你得自己解釋去,我是不去說這尷尬事?!?/br> 張?jiān)ㄎǚQ是。 侯之翰問:“那你準(zhǔn)備何時(shí)去登門解釋?莫要拖延,越早越好。 張?jiān)溃骸爸唤裢肀闳ィ瑢W(xué)生還要先向族叔祖稟明此事?!?/br> 侯之翰點(diǎn)頭道:“此事的確要肅翁作主,那你趕緊去吧。 ”又道:“雖說事已至此,但我還是要說一句,張?jiān)?,王老師之女與你甚是般配,若有可能”還是娶王二小姐為好,你不是與商氏女郎尚未行六禮嗎罷了,我不說了,你好自為之吧,看來你無論什么時(shí)候總有麻煩纏身,先前幾個(gè)月是學(xué)八股斗姚復(fù),現(xiàn)在姚復(fù)讓你給斗垮了,又冒出這件事,且看你怎么妥為處置你還有沒有什么妙計(jì),不妨先與本縣說說?!睆?jiān)嘈Φ溃骸皩W(xué)生能有什么妙計(jì),無非負(fù)荊請罪,只求王老師不要把我亂棍打出就好?!?/br> 侯之翰笑道:“何至于此!但王老師不悅是肯定的,你趕緊好言去解釋吧。” 張?jiān)隽丝h衙,帶了武陵徑去西張狀元第見族叔祖張汝霜,時(shí)已黃昏,在北院外遇到張萼,張萼拽住他道:“介子,我上午去找你,大石頭說你會(huì)稽商家看菊huā了,看什么菊huā,去看商氏女郎是吧?”張?jiān)溃骸笆?,?zhǔn)備訂親了?!?/br> 張萼瞪眼道:“好哇介子,你悶聲不響的就把好事都給占了,常死我也?!闭f著,哈哈大笑起來,與張?jiān)醇绱畋车溃骸拔衣犝f那商氏女郎不纏足的,早知如此,那rì相親我都不會(huì)去,倒落得被她看不上,失了顏面——我偏愛小小金蓮足,金蓮杯飲酒,不亦快哉,《金瓶梅》里的西門慶也愛吃鞋杯耍子。 ”見張?jiān)瓱o語的樣子,又拍拍張?jiān)绨蚝苷塘x地道:“不過那rì我若不去觴濤園,你和商氏女郎也就沒有了今rì的姻緣,所以我會(huì)陪你去的,那rì就是我陪你去相親,顛倒過來了,越說越糊涂了,哈哈一介子你找大父何事?” 張?jiān)?dāng)然不能對張萼這個(gè)大嘴巴說王嬰姿小姐的事,他會(huì)給你宣揚(yáng)得滿城皆知,道:“就是關(guān)于我和商氏小姐訂親的事,還需族叔祖幫我拿個(gè)主意。” 別了張萼,張?jiān)M(jìn)到北院,在垂huā儀門外等候族叔祖?zhèn)饕?,一個(gè)小婢進(jìn)去通報(bào),片刻后,美婢蓮夏匆匆出來,含羞福了一福:“介子少爺,大老爺請你進(jìn)去?!?/br> 張?jiān)愀徬倪M(jìn)去,見這美婢俏臉含羞,并無戚容,便問:“蓮夏,你爹爹的病如何了?”不料蓮夏就跪下給他磕頭,連聲道:“多謝介子少爺救我爹爹,多謝介子少爺” 張?jiān)s緊道:“快起來,快起來,我還有急事要見叔祖?!币娚徬恼酒鹕韥?,方道:“我只是問問,沒有要你相謝的意?!?/br> 蓮夏跟在張?jiān)砗笏椴阶咧?,?xì)聲細(xì)氣道:“三少爺和介子少爺送了銀子來,1小婢就有錢給爹爹治病了,現(xiàn)在病已好了七、八分,1小婢就又回來執(zhí)役了,一直想著去東張給介子少爺磕個(gè)頭呢。” 張?jiān)溃骸安『昧司秃?,不用謝。、, 說著話,到了北院小廳,張汝霜正在檐下負(fù)手看庭中那株老梅樹,見張?jiān)瓉恚f道:“張?jiān)憧催@株老梅,都含蕊yù放了,今年天氣實(shí)在是冷得早啊?!睆?jiān)觳竭^去叉手施了一禮,說道:“還未到冬月,這天氣是冷得異常,族孫一早去會(huì)稽時(shí),都看到邊結(jié)冰了。”心道:“這長江以南也受小冰河氣候影響嗎?晚明幾十年,自然災(zāi)害頻繁,尤其是雪災(zāi)和旱災(zāi),幾乎年年都有,后世論者有說明朝滅亡與小冰河期頻發(fā)的自然災(zāi)害有莫大關(guān)聯(lián),自然災(zāi)害造成糧食減產(chǎn)甚至絕收,官府救災(zāi)不力,農(nóng)民無以為生,于是就反了,華美而又腐朽的王朝大廈一朝崩塌一侯縣尊說得對,我總是麻煩不斷的,等著我去解決的事太多了,天降大任,舍我其誰,而現(xiàn)在,必須解決好婚姻之事?!?/br> 張汝霜便問:“你去會(huì)稽何事?” 張?jiān)銓⒆騬ì遇商周德邀他去賞菊,今rì去時(shí),方知商周德有意把小妹許配給他的事說了,張汝霜笑道:“好事啊,張萼上次就對我說過那rì在觴濤園相親的事,我料想張萼不成你極有可能成,果不其然,咦,張?jiān)?,你為何臉有憂sè?” 張?jiān)瓕擂蔚溃骸胺讲藕羁h尊喚族孫去,說季重先生有意把女兒許配給族孫,族孫所以苦惱?!?/br> 張汝霜愕然,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這倒真是歡喜冤家了,張?jiān)?,那你又打算如何?yīng)對?”張?jiān)溃骸罢且蚴遄嬲埥??!?/br> 張汝霜道:“這事叔祖幫不了你,魚與熊掌不能得兼,都是官宦人家女郎,哪一個(gè)也不可能委身與你作妾,你只能娶一個(gè),你選哪一個(gè)?”張?jiān)溃骸白鍖O已答應(yīng)商家過兩rì就托媒去求親,我母親也允了?!睆埲晁c(diǎn)頭道:“只有如此,你若辜負(fù)了商氏女郎,那肯定是反目成仇了,這與悔婚無異,這事做不得,至于謔庵那邊還可以轉(zhuǎn)圜,畢竟他是后話怎么,你來是求叔祖去為你向謔庵解釋的嗎?” 張?jiān)溃骸袄蠋熌沁呑鍖O要自己去解釋,托叔祖去反而不好,族孫來此就是要讓叔祖先知道這事,有叔祖作主,族孫心里也有個(gè)底。”張汝霜連連點(diǎn)頭,對張?jiān)拦释ㄟ_(dá)表示滿意,很多事的確是要自己去擔(dān)當(dāng)?shù)摹?/br> 回到東張,張?jiān)瓕δ赣H說了此事,張母呂氏忙道:“那我兒趕緊去向先生好言解釋,定要求得先生體諒。”便命石雙去肩了一頂暖轎,天氣寒冷,透風(fēng)的藤轎已坐不得。 張?jiān)掖页粤艘恍┦澄?,坐上暖轎,在幕sè下由石雙陪著去會(huì)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