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8226;夏之遠——楊門女犯考】第二章6-7

    作者：李二河岔

    28/05/10

    字數(shù)：18308

    貳之六

    城西開市那天雖然不用再打女人，每到中午押正還是要來馬棚子里集合他的

    隊伍，集合起來出發(fā)去洗澡。趙小五還是不讓他的女軍穿上衣服，他把女人們挨

    個鎖住脖頸以后領(lǐng)出馬棚，大嫂和老太，加上風(fēng)兒丫頭，這三個人總是要排在隊

    伍的最最前邊。泉眼水泊雖然地處城外，全隊女人出城以前還是要在西門校場上

    吵吵嚷嚷的集市中間先轉(zhuǎn)完兩個圈子。反正就是要讓大家多看看，多樂樂，多聚

    集些人氣，聚集起人氣以后洗澡更熱鬧。讓開讓開，誰家的筐子，挪一挪地方！

    走在前邊開路的伍長揮舞哨棒從人群中間開辟出一條通路來。好好兒的站在兩邊

    上看，光屁股的女配軍出城洗澡了??！

    天底下并沒有什么廣泛的共謀是能完全瞞住人的。當(dāng)押正的趙小五當(dāng)然知道

    他的兵們玩弄的那些詭計，各隊的押正伍長也都知道。他們可以選擇把涉案人等

    拖出來痛打一頓，徹底禁絕掉這種后門交易，哪怕給這些男女按一個私自勾結(jié)，

    破壞軍紀的罪名，砍掉幾個腦袋也不算有多冤枉。不過把事情搞成這樣像是并沒

    有什么能夠到手的好處，所以誰也沒有打算多事。趙小五覺得他自己并不能算是

    一個好人，可是也沒有壞到哪里去。他一直覺得他的女人們挺可憐的，只不過職

    責(zé)所在，利益所在，他當(dāng)一個男人的本性所在，必須要做的事情他肯定還是要堅

    定不移的做，可那些不是必須要做的事呢，他就不一定非得要做了。

    趙小五當(dāng)然也知道，將軍行營里制定這些處心積慮的管理辦法有一大半是為

    了對付楊家的女人。任一個女人被欺凌羞辱到了這樣的地步，不用說社會公眾以

    后該怎么樣傳揚她的故事，就是她自己恐怕也沒臉再好好看看她自己了，這個在

    后世就叫做摧毀人的自尊心自信心。不就是要人多看看她們的奶子屁股，還有背

    上寫的那些字兒嘛，這個就是他們這些底下辦事的，所需要掌握的上峰的意圖和

    上峰的精神?，F(xiàn)在打人的關(guān)節(jié)被悄悄忽略過去，那就得要女人們多多轉(zhuǎn)圈，把這

    個空檔補上，反正一定不能讓她們閑著待在棚子里沒事干。趙小五其實是在暗中

    給他隊里的女人補臺，他琢磨著這樣一來各取所需，也許就沒有人出來再找麻煩。

    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趙小五碰到的下一個麻煩，還正好就是領(lǐng)上女人轉(zhuǎn)圈給他

    轉(zhuǎn)出來的。

    經(jīng)過了小半年的和諧共處，天門百姓和發(fā)配的女軍到了這個時候都已經(jīng)變成

    了熟人。沿著市場一路游蕩下來，一路都有老相好們快快活活的互相打著招呼。

    風(fēng)兒丫頭，咱家今天帶著特別多的銅板呢，你看大叔這個小荷包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憽?/br>
    風(fēng)兒你那小屄里邊癢癢了沒?。?/br>
    我大宋的社會風(fēng)氣淳樸坦蕩，百姓們說話特別直白。風(fēng)兒朝他那個方向啐了

    一口，恨恨的說，要有一天姑奶奶發(fā)達了，讓你個腌臜漢子當(dāng)著眾人洗jiba，大

    家聽的哈哈大笑。也有人說，楊家嫂子，晚上咱家再去尋你吃酒。我備些菜肴啊，

    你是想要燒雞呢，還是烤羊大腿？

    楊家的嫂子也很實在，嫂子說，羊腿就挺好的……

    然后他們這支快快活活的隊伍再往前走，前邊又有一伙人眾雖然也是抬臉瞪

    眼的，直踮起腳尖生怕落到下風(fēng)。不過這些看客的心思并沒有著落在女兵隊伍的

    身上。那些人圍住校場盡頭的一處木頭平臺，只顧一連串的高聲叫好。配軍女刑

    徒們看到她們的管營大人，卻是一臉晦氣的站在人群外邊獨自發(fā)呆。

    DI阯ⅤⅤⅤ.с○Μ

    vvv.с○Μ

    天門城里大校場上的比武擂臺這件事，還要從一年以前講起。近幾年來大宋

    朝廷針對勃興的西夏開始籌劃攻防事務(wù)，據(jù)守在西疆天門的潘將軍首當(dāng)其沖，他

    想到自己也應(yīng)該要有所作為。潘將軍想出的主意是在天門城中開展全民相撲運動。

    他覺得練習(xí)這種身體的對抗游戲既可以強身健體，又能夠提升近戰(zhàn)技能，而且還

    可以激發(fā)出社會各個階層尚武的血性和愛國熱情。潘將軍于是下令在校場一側(cè)搭

    建木臺，每到十天一回的互市日子開辦比武打擂，讓各路豪杰可以各展所長，互

    相切磋，共同提高武藝武德。大家切磋來切磋去的熱鬧過一陣，結(jié)果潘將軍的衙

    內(nèi)當(dāng)上了擂臺的霸主。

    潘將軍的兒子潘公子從小討厭讀書，潘將軍覺得這并不是問題。潘家的傳統(tǒng)

    當(dāng)然是以軍功為安身立命之本，很不可能通過科舉去贏取功名的。可是潘公子也

    不喜歡到他父親的軍隊里去，充當(dāng)一個掌管糧秣運輸，或者甚至是修造土墻頭的

    小軍官。早幾年前潘公子住在京城的時候迷上了角抵，他和一班江湖豪杰稱兄道

    弟，四處結(jié)交奇人異士，趨之若鶩地參加汴梁城中各處的擂臺比武。潘公子和許

    多高官巨賈家的紈绔子弟們只想著炫耀招搖，總是淺嘗輒止的做派并不一樣，他

    對于習(xí)武這件事是很認真的，潘公子打到最后贏多輸少，在京城的相撲圈子里還

    真的打出了些不大不小的名氣。潘將軍覺得這也很好，他潘家一系的勇武傳統(tǒng)也

    算后繼有人了。

    在京城里經(jīng)過多年歷練的潘公子來到天門這樣偏遠的窄小地方，玩玩打架可

    以算是件信手拈來，舉重若輕的小事。每到十天一回集市開張的那個日子，朝廷

    駐軍主持官方的擂臺比武，公子找兩個兵搬一張椅子坐到擂臺前面，靜靜地看著

    臺上捉對兒抱腰搬腿，或者拳打腳踢的精壯漢子們好勇斗狠，興勃亡忽，走馬燈

    一樣轉(zhuǎn)著圈子往來。雖然這些比試的選手都是駐軍士兵和天門百姓，還有過路的

    商隊馬幫中的馭手挑夫，一時也讓公子心中生出一些大丈夫自當(dāng)建業(yè)邊關(guān)，了卻

    君王事，贏得前后名的豪情。每一個輪次的勝者都能得到一些賞銀，一天幾輪的

    較量之下，最終決出一個當(dāng)天的最強者來。潘公子這時候站起來身形，一振雙肩

    卸下身上所披的綢面長袍，他里面只在胯下扎住一幅兜檔布帶，臂膊腿股上一瓣

    一瓣的腱子肌rou，都像白蓮花骨朵一樣的飽滿晶瑩，整條白玉一樣的赤體上邊刺

    出一頭青色的麒麟，有翅膀，有牙爪，從后往前從上到下護住周身。滿場的人眾

    齊齊喝彩，果然是半點也不愧對他世家公子的聲名。

    潘家公子踏上擂臺去亮一個像，吐一個架子，他的這些一招一式都是有講究，

    有來歷的，看上去胳膊是好胳膊，腿是好腿，而且這些有來歷的胳膊和腿不光好

    看，招招式式都是著落在能夠一發(fā)而致人的妙處上。潘公子這個守擂的壓軸之戰(zhàn)，

    一般總是三五個回合的交錯，便能將那個對頭扔到木臺下去。把人扔出去以后公

    子道一聲承讓，他請那人回上來擂臺，兩個人將前邊纏斗中的幾處關(guān)節(jié)要點重演

    一遍，公子再加上一些評論，指點出這些攻防進退中的得失變化。潘將軍身為天

    門城里的最高軍政長官，當(dāng)然要講求官府的權(quán)威尊嚴，而他家公子走的卻是親民

    路線，可以在籠絡(luò)安撫，積累口碑方面派上用處。潘家的公子不僅武功高強，處

    世也算得體，所以由他出面運作的這一場愛國主義運動自從開展以來，可以算是

    順風(fēng)順水，得到了天門城鄉(xiāng)各族人民的廣泛支持和喜愛。

    家住天門城外一座向陽山坡底下的吐蕃人松贊·桑多堆吉覺得他自己也該算

    是一個公子。桑多居住的吐蕃村寨不是一個太大的地方，不過要是真的遇到了需

    要打架才能解決的問題，族中的頭人一聲令下，也是能夠拉扯起來一支百多口壯

    丁的隊伍，出門去砍人的。召集隊伍的這個頭人就是桑多的老爸。吐蕃帝國在前

    邊的幾百年里雄踞高原之巔，與中原王朝分庭抗禮，一直都沒有落到下風(fēng)，不過

    那樣的好時候桑多可沒有趕上。現(xiàn)在他的吐蕃族已經(jīng)算不上一個國家，只剩下了

    一盤散沙的村寨，部落，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像他爸爸這樣的酋長。

    近夷狄則夷狄自己，近中國則中國自己。既然桑多和爸爸的村子處在距離中

    國的天門只有十五里山路的地方，他們就打算暫且跟著中國試一試自己的運氣。

    大宋朝的土地都用做養(yǎng)人了，特別缺少軍馬，桑多他們這些身處邊疆的部落投其

    所好，養(yǎng)出馬匹來交換內(nèi)地的茶葉絲綢和瓷盤瓷碗。能夠這樣悶聲發(fā)財當(dāng)然是最

    好，怕的就是兩頭的強鄰結(jié)上了什么過不去的梁子，搞到要動刀兵解決問題，到

    了那個時候他們這些夾在中間的雜魚就得選邊站隊，怎么也要連人帶槍領(lǐng)出一個

    團伙來，去為別人流血賣命的撐一撐場面。不管怎么說，一條一條的人命領(lǐng)出來

    遛遛，貴也好，賤也好，總是有個能夠算計出來的價碼，真到了需要賣掉的時候，

    賣了也就賣了。落實到了生意上的事情，只要能賣的值回本錢就好。

    要論起買賣物事的這個價碼，也是有實有虛，虛實相生。實實在在的賞賜鹽

    鐵絲綢之外，朝廷還會封授一些聽起來威猛雄壯的官銜，再改稱一個漢姓，比方

    說叫個游擊將軍趙桑多，頓時一種狐貍跟準了老虎的得意之情，油然而生。

    單說這個大宋帝國天門路游擊將軍趙桑多的公子小趙桑多，也有一樣特別的

    好處，他吃的多，所以長的胖。小趙桑多本來不算低矮，不過真沒有長到八尺九

    尺那種門神一樣的個頭。他吃進去的牛rou羊rou都長在了打橫的方向上。小趙桑多

    的正面有兩個半尋常漢人那么寬，一頭狗熊那么厚實。人能長到那么鋪張也是件

    天賦異稟的事，他當(dāng)然得琢磨著給自己派上一個好的用處。結(jié)果這時候還真的就

    有潘家的公子，一頭撞到他的這面門板上來了。

    相撲這件事可以抱脖子摟腰，腳底下使用各種絆子，就是一記直拳打塌人家

    的鼻梁也不犯規(guī)，只要你能夠做得到?？墒钦f一千道一萬，這一切的最終目的還

    是要把你的對頭捯飭到比試的臺子下邊去。等到了這時候就能看出來分量充足的

    好處，越重的東西越不好運送。潘家公子再是招式精到，技藝嫻熟，要讓他一把

    抱起來兩個半漢子那么大的一鋪生rou扔將出去，也是十分強人所難的事。小趙桑

    多以有心算無心，他先是在天門的集市上觀摩了好幾回潘公子的守擂之戰(zhàn)，而后

    又在自己的村寨里找來同族同宗的弟兄們多多練習(xí)。有一天小趙桑多終于登上擂

    臺開啟了他的爭霸路途，守擂的潘公子端的是疾如閃電，動若雷霆，轉(zhuǎn)眼之間已

    經(jīng)飛身撲到，抱定了小趙桑多的大腿，連搬兩下，卻是一點也沒能夠搬動分毫。

    潘公子知道他已經(jīng)失掉了先機。

    DI阯ⅤⅤⅤ.с○Μ

    vvv.с○Μ

    緊跟著，擋在他前邊的這一堵rou墻嘩啦啦的崩塌下來，潘公子覺得太陽突然

    落到山下面去了，滿天升起來的全是星星。他被一整座黑夜嚴嚴實實的覆蓋了進

    去。

    從那以后一直到現(xiàn)在，潘公子再也沒有到這個擂臺底下來露過面，每一回開

    市日子的每一回打擂，都是小趙桑多獨占著擂主的寶座。不過官軍也沒有把摔角

    打擂的活動直接停下。大宋王朝是個大國，還不至于遇到一點挫折就先拆掉自己

    牌子。當(dāng)然這事也不能就這么算了，整天聽任一個吐蕃的蠻子在這塊愛國主義陣

    地上耀武揚威的蹦跶，有幾分志氣的宋朝人民都沒法忍，更何況心高氣傲，血氣

    方剛的將軍公子呢。

    不能忍不要緊，就是得想出解決的辦法。現(xiàn)實就是天門是一座孤懸邊疆的小

    城，潘家公子在相撲這一路里本來已經(jīng)是全城頂尖的高手，現(xiàn)在突然碰到了一個

    隨便能把公子按在地下摩擦的對頭。他或者是發(fā)憤圖強，把自己喂養(yǎng)到人家那么

    厚實的地步，不過這一條路走過去恐怕一年兩年，三年五年都不能看到盡頭；另

    一個思路就是砸錢，懸賞重金從中原內(nèi)地聘請幾個頂尖的相撲高手過來，他小趙

    桑多總不至于就能打遍天下無敵手了吧?？墒菑奶扉T到汴京千里迢迢，為了這種

    事消耗的銀子，花費的時間全都沒有準數(shù)，就算哄弄來了一個兩個，到了這邊一

    打以后的結(jié)果如何呢？也是沒有準數(shù)。公子知道他老爹再是不喜歡眼下的局面，

    肯定也不能用白花花的銀子去填這種樣子的無底洞。

    領(lǐng)頭的老大家里遇到了煩難，他手下各個跟班的打雜的，不免也要跟著一起

    cao心。要是誰能夠琢磨出了一招半式的奇謀詭計，而且還真的好使，那他這個謀

    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飛黃騰達雖然未必見得，能讓上峰高看一眼也是好的。這

    一天里又逢互市，潘將軍手下分管重役軍的管營大人貓在人群中間往擂臺上呆看

    了半晌，只見得吐蕃公子小趙桑多神氣活現(xiàn)的端坐在上面，他下體也扎好了護檔，

    赤膊的上身卻披著一張豹皮，生的是豬首熊身，正正好好就是一個蒙昧蠻夷應(yīng)該

    有的那副少教化的樣子。有些走了神的管營聽到鐵鐐嘩啦的嘈雜突然一轉(zhuǎn)頭，他

    就看到自己的鼻子尖前邊也是一副黝黑健壯的赤膊，要說有個什么大不相同的計

    較處，那就是這副赤膊之上除了磊落強橫的腱子肌rou，還額外添加上了洶涌搖曳

    著的兩頭大奶。

    管營在這一個照面之下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那邊廂臺上，耀武揚威的那位

    不上不下的就算是一個掛名的將軍，再看看咱們這邊的這位光膀子大嫂，人家可

    是真正的執(zhí)掌過大宋的元帥金印的哦。就是玩?zhèn)€斗獸的游戲，咱們也比那邊高出

    一級官銜不是？

    管營大人在那回的一個閃念之下，并不是就完全想清楚了整件事情應(yīng)該如何

    的cao辦，他只是覺得楊家作為當(dāng)年帝國的重鎮(zhèn)，聲名赫赫可真不是等閑得來，雖

    然說匹夫之間的以力打力不能跟大軍臨戰(zhàn)的運籌帷幄畫上等號，不過到了最后都

    是要一刀一槍，實實在在的干翻對手，具體到了這個終極目標上，打仗和斗毆還

    是很有相通的地方。那種真刀真槍，人仰馬翻的事人家大嫂子不知道親力親為，

    經(jīng)歷過多多少少，管營大人突然想到，他要和帝國著名的前女元帥認真討論一下

    天門駐軍目前面臨的困難局面，也許真的會是一件大有裨益的事。

    天門駐軍的管營大人和押正小五領(lǐng)著楊家嫂子和風(fēng)兒丫頭在那一天傍晚走進

    李記酒館天門分店的時候，正值互市之日的用膳鐘點，店堂里面食客紛然。半裸

    赤足，麻裙鐵鐐的刑徒女人響亮招搖地從桌椅和人群中間逶迤穿過，免不了又要

    在迎來送往的目光中接受一番環(huán)伺，各色人等擱下手里的筷子和酒碗，品頭論足，

    感慨系之，自有一種趣味盎然的sao動泛濫起來。不過轉(zhuǎn)眼功夫滿臉堆笑的李記掌

    柜就將幾位特別的客人迎上樓去，這一幕不疾不徐的過場戲也就到此為止。其實

    依照后邊的情形發(fā)展來看，可以猜測駐軍的長官和服役的女犯之間應(yīng)該還有過不

    止一次的會晤和商談，但是都刻意的回避了公眾的視線，并沒有被外人所知曉，

    而幾天之后馬棚女監(jiān)里發(fā)生的那一場風(fēng)波，也就像是并沒有什么前因后果的偶然

    事件，只是正好落到了不太走運的楊家嫂子身上。

    那一天晚上開始的時候的確十分平常。每天晚上待到那一個時辰，馬棚的木

    頭柵欄外邊總少不了有些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男人，棚子里的哪一位要是被人看上，出門

    左轉(zhuǎn)，睡到灶房去盡一盡人事也就是她需要承擔(dān)的日常責(zé)任。按照以后流傳的說

    法，那天看上楊家嫂子的是一支路過天門的駝隊的老板，楊家大嫂也就平易隨和

    的相跟著他去了灶房。變生腋肘是到了半夜，大家都睡到懵懵懂懂的時候突然聽

    見一連聲的有人大叫："殺人，殺人啦，救命?。?

    問題就是出在孤男寡女一起過夜的柴灶房子里，事情其實也沒有到了要殺人

    救命那么兇險。只是男方和女方事后的說詞完全對不上。女方說的是嫖客……或

    者恩主吧，遂行過房事之后還不肯罷休，她指控他還想用一根粗大的柴棒來做那

    種事，所以她就把他推開了；而駝隊老板則控訴那個身高體壯的賊女配軍不僅開

    始就沒讓他近身，還打了他兩個嘴巴，又朝他的命根子上踢了一腳。

    妓女和嫖客各執(zhí)一詞，并沒有第三方的旁證。被找來評判這個案件的押正小

    五也很為難。純粹地按照物證來看的話，老板的兩邊臉頰上確實留有兩道發(fā)紅的

    掌印，而柴棒什么的無從查考，反正那座房子里邊到處都是那種東西。使用大柴

    棒子玩游戲是不太好，不過為了游戲的事打人就更不對了。很明顯，最重要的判

    據(jù)還在于老板才是給錢的那一方面。小五這時候只能當(dāng)斷則斷。首先要讓付帳的

    買家出一口氣，順一順心思；第二也要給一眾的婊子們提告?zhèn)€警醒，直白的說就

    是既然你頂著那么個身份，干著那么一個行當(dāng)，再有多少的事出有因和情有可原，

    但凡惹出了是非，那首先這一頓痛打肯定要著落在你的頭上。

    事情雖然是半夜鬧起來的，經(jīng)過了一番質(zhì)詢，陳述，論辯和考量之后，周圍

    的天光已經(jīng)大亮，正好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狠揍一頓惹事的婊子。隊中兩

    個伍長依令把楊家大嫂領(lǐng)到馬棚旁邊去，讓她的身體站立正直，臀背朝外，再把

    她的兩支手臂朝向兩邊拉開捆綁到柵欄的木頭柱子上，跟著也就順手扯掉了她的

    圍裙。馬棚和小街本來就是這一道柵欄的間隔，這樣一來婊子大嫂的背脊和屁股，

    自然就是平實端正，精赤條條地朝向路人擺好了架勢，那樣一副雌虎的背，母狗

    熊的腰，再加兩頭駱駝rou峰一樣顛顛的壯大屁股，端的是一片豪氣逼人，秀色可

    餐。

    屁股朝外擺給了路人，嘴臉自然是直沖屋里。兩條赤臂被拉直了以后捆綁結(jié)

    實，女人的這副面目就只能緊緊的貼擠在馬棚的隔欄上。押正小五吩咐說，棚子

    里的所有配軍人等，全體起立！

    DI阯ⅤⅤⅤ.с○Μ

    vvv.с○Μ

    腿腳，腿腳，全都站挺直了，眼睛瞪起來，往前看著！

    一個女人的臉和一整隊女人的臉相隔著這一道柵欄。大家都打起精神來瞪圓

    了眼睛，看到在那天早上大嫂挨的那一頓好打。大嫂前半生戎馬，后半生挨打，

    在靈和rou兩個方面都可以算是久經(jīng)考驗，到了那天早上連臀帶背挨過幾十下馬鞭

    以后，也是忍不住的嘶聲厲叫，涕淚交流，本來端莊俊秀的口鼻和眉眼，都像被

    開水澆潦過去的蟲蟻巢xue一樣，一片的落花流水，一片的鞭風(fēng)rou浪聲里，只見到

    她那個腦袋一竄一竄的，只管往木頭柱子上頂撞，聽上去硬邦邦的咚咚亂響。

    打完以后趙小五說，楊家嫂子你也是見過世面的，早該知道做生意都要講個

    寬容忍讓，搞出對客人動手這種事來豈不斷了大家財路。說不得，這一回只好借

    你身子來做一做規(guī)矩。小五說，領(lǐng)上嫂子去找個鐵匠店鋪，打一條鏈子把兩只手

    也一起鎖了，免得她什么時候一不高興又要惹是生非。

    后來大家再見到楊家嫂子的時候，也許會覺得小五做得多少有點過分。那條

    鎖人兩手的鐵鏈粗還在其次，特別惹人在意的更是那個長，一邊一個鐵箍套住手

    腕以后，中間聯(lián)系的那一具環(huán)環(huán)相扣，狼犺糾結(jié)的鏈鎖鐵器拖墜下地去，盤旋堆

    疊，在人的兩腳中間擺開了一大攤子排場，沒法知道還要把它拖動起來，行走出

    去，又會變成一種什么樣子的繁難周折，恐怕是鳳簫深鎖，魚沉雁落都不能形容

    的困苦慘淡。問題就在于大家都知道嫂子有力氣，還有一身的武藝，她要真想打

    人沒誰能夠攔得住。所以把刑器械具這些用到極限一點也不是沒有道理。當(dāng)然了，

    雖說是給人手上加裝了七尺之遠的長鐐，還是得給這個人留下一點日常營生的活

    路，配軍的刑徒也不能就不干活了。所以平常給嫂子把這個鐵鏈從后腳跟邊提起

    來繞過腰間圍到前邊的肚臍底下，再加一把橫拴的銅鎖限死腰圍。這時候兩頭再

    富裕出來的環(huán)鏈，從腰際連接到腕子大概還有兩尺多長，正好讓這個戴上了長鐐

    的女人垂手可以貼到腿側(cè)，舉手也能夠過頭，正好可以舉高了那個木頭杵子，像

    平常一樣的把土墻夯筑結(jié)實。

    結(jié)果就是楊家大嫂平時要在自己腰上負擔(dān)住一道重鐵鏈條，牽手絆腳，叮叮

    當(dāng)當(dāng)?shù)睦^續(xù)過她的配軍日子。當(dāng)時的一種說法是小五也許還不肯善罷甘休，每天

    太陽下山的時候全體女人整隊收工走下城頭，小五總要再加上一句，娘家姓穆的

    那個女人，楊穆氏！出來！你不是有勁沒處使嘛，你有勁嘛，留下再干一個時辰！

    說是一個時辰，有時候一直等到了夜深人靜，回到馬棚里睡得朦朦朧朧的女

    人們還能聽到身后城墻上邊噗噗騰騰的響動。動到后來大家也就習(xí)慣變成了自然。

    待到事發(fā)再去回想一下前因后果，大家已經(jīng)想不起來那些撲騰到底經(jīng)過了多長時

    間，反正最后的結(jié)果才是板上釘釘，而且讓全城軍民好好的喜聞樂見了一回?？?/br>
    之是有一天大家又等到了天門開集的日子，城鄉(xiāng)互市，百姓云集，官兵們準放一

    天休假，天門城西的校場一側(cè)也照例擺開了擂臺。整個上半天里各種壯丁閑漢你

    來我往的打成一氣，打到最后剩下的那一個挑戰(zhàn)擂主。挑戰(zhàn)者們也就是掄幾下拳

    頭，踢出幾腳，很快就被小趙桑多扔到臺下去了。不過既然已經(jīng)打到了最后的決

    戰(zhàn)關(guān)口，攻擂的那一方面就是輸?shù)簦軌蛉胧值墓偌屹p賜也算說得過去，所以才

    總會有人前赴后繼的登上臺來賣這一把子力氣。

    小趙桑多輕松自如的打發(fā)掉了這一天挑戰(zhàn)的對頭，重新披回豹皮。他在臺上

    氣勢昂揚地轉(zhuǎn)了兩個圈子，突然聽到底下的人群里有個女聲說道，好一個吐蕃公

    子，好一具壯闊皮囊！

    這一句話聽上去不陰不陽，不知道是個贊嘆還是貶損。一身大好皮囊的吐蕃

    公子轉(zhuǎn)眼望將過去，他看到那個半裸的女人已經(jīng)穿出人群，緊緊的站到了木臺邊

    沿的泥土地下。眼光順著腳鐐，裸足，赤腿，還有圍胯的麻布條縷和環(huán)腰的拴手

    長鏈走高上來，自然也就在她健壯的胸廓和肥美的大奶上勾留了片刻，他當(dāng)然知

    道天門城里一直住著那么一伙配軍女犯，不過一個吐蕃外人對于大宋的官治民情

    所能知曉的也就是一些耳聞目睹，這些人物和事件的來龍去脈究竟如何，小趙桑

    多其實也沒有多大興趣。只是跟在那個女犯旁邊的軍官趙小五要算是個他認識的

    點頭之交，他見到小五正在沖著他笑。小五說，公子好體量，公子好膂力！

    小五說，我領(lǐng)的這個隊里的這一位娘子，說在當(dāng)年的汴京城里也練過幾年摔

    角打斗的勾當(dāng)，我聽她說打架這種事有力氣當(dāng)然要緊，可是也要有計謀，要有精

    妙的功夫，咱們私下里說說啊，她跟我說公子除了身體壯大不缺力氣之外，其他

    也就是平?！?/br>
    前邊說好是私下，這一說出來大家都聽見了。小五說，當(dāng)然我也不能信啊，

    女人嘛，說來說去還不都是動嘴皮子的事，大家都說的應(yīng)該要眼見為實，我今天

    也把她領(lǐng)到這兒了，要不就煩勞公子比劃兩下，給她見識些個實實在在的手段？

    貳之七

    眼見得那一具健趾寬掌，厲背厚踵的赤腳，皮黑如鐵，骨嶙如松，拖高起來

    一環(huán)跟上一環(huán)，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成了一路的腳鐐鐵鏈，扎扎實實的一腳踩緊了木頭擂

    臺的邊沿。吐蕃公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給這個來人讓出了再提

    上第二只腳來的空檔。相隔著三尺上下的距離，這一回他算是直眉正眼的盯準了

    那一張女人的臉。女人笑了笑說，女子不揣冒昧煩請公子指教。

    說完這句場面話她垂下睫毛掃了一眼自己。女人一條身體雖然上邊袒胸下邊

    露腿，不過臉上也沒有顯出來有什么羞臊的意思。女人說，女子領(lǐng)罪受罰，手上

    腳下的這些刑器都是按照王法必須要佩戴的，不得已上臺來示人，讓公子見笑了。

    鐐銬固然拖累身體，卻是犯人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某袚?dān)，女子既已自愿登臺，無論結(jié)

    果若何，都不敢以之用作除卸責(zé)任的口實。女人又笑，眉眼之間甚至帶上了一些

    嫵媚，女人說，只是披枷帶鎖本意就是為了拘禁束縛，要教人的行動不能施展，

    所以公子應(yīng)該也不會在意牽絆住對家手腳的這些粗鐵鏈子？

    這件事看上去很蠢，聽起來也很蠢?？墒峭罗有≮w桑多并不蠢。他當(dāng)然

    知道這些中原的漢人們一直都在想著法的算計他。可是他也不能對上一個充軍的

    女人自己就先認了輸，而且他也沒有看出來算計他的辦法藏在哪里。他們總不至

    于相信這么個女人真能把他打趴下吧。

    DI阯ⅤⅤⅤ.с○Μ

    vvv.с○Μ

    相撲是一種雖然要分出勝負，卻也要遵守規(guī)矩的賭賽。相撲除了參加比試的

    雙方，還要有一個執(zhí)掌規(guī)矩的裁判，這個裁判的名號叫做個部署。天門官府的比

    武擂臺一直都由駐軍的長官擔(dān)任部署，這一回正好輪到了重役軍隊的管營大人。

    管營部署上得臺來先打一個哈哈，部署說，咱們的城池獨據(jù)邊關(guān)，地廣人稀不必

    說了，能練能打的本來就少，更不用想單開出一個女相撲的場子來。既然是出于

    這個情勢所限，那么有志在此的英雄豪杰，不論男女都可以登擂挑戰(zhàn)，這一方面

    應(yīng)該是沒有問題了。至于挑戰(zhàn)者手足維系鐐鏈的事，這位好漢……啊啊，娘子，

    這位娘子剛才已經(jīng)說得清楚，當(dāng)然是必須遵從官家的法度，絲毫也不能夠?qū)捑彽摹?/br>
    說到這里管營部署回過頭來看向守擂的小趙桑多，不過……若是桑多兄弟這一面

    持有異論，倒也還有個另外的計較。兄弟可以依照相同的重量尋人打造一副器具，

    自束手足而后再來比試，也是一個可行的法子……

    這一頓彎來繞去的說辭讓小趙桑多聽得腦瓜仁疼。要打便是打了，哪里又來

    那么多羅唣。吐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