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夢中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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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是這個世間最難還的債務(wù),因為誰也無法具體衡量它的價值。 看著從道路另一頭匆匆走來的蕭琰,田曉曉突兀地有感而發(fā)。 也不知他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短短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整個人竟看起來衰老許多,彷彿一下子老上好幾歲。 不過田曉曉并不在意,簡單打過招呼后,逕自買票進了月臺。因為不是上下班時段的緣故,通勤的人朝并不多,他們很快就找到南下的列車。 車廂里意外的安靜,靜到連彼此的呼吸都幾不可聞,沒了平日熟悉的煙火氣,冷清到近乎詭異。 田曉曉并不喜歡這樣的氣氛,感覺好像又回到困在醫(yī)院的那個夜晚,被強迫和世界隔離,整個空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活人。 她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將衣領(lǐng)往上拉,空調(diào)的溫度有些偏低,讓肌膚上寒毛根根豎了起來。 蕭琰似乎非常疲倦,入座后始終垂著頭一句都沒說。見狀,田曉曉自然也沒有開口的打算,轉(zhuǎn)頭隨意看向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 夜晚的景色帶著幾分氤氳,街道在斑斕的光影里一點一點變得模糊。深淺不一的輝暈在黑中折射出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外婆、張嫣、劈腿男、女領(lǐng)導(dǎo)、方皓??鬼新娘,最后變成了她自己。 或者,那并不是她,那人影和她無比相似,卻又透著幾分蒼白的生疏,更像是她夢中的女子。宛如隔著一扇窗,越過塵世闌珊看前世今生。 她猛然想起卞之琳的短詩《斷章》: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田曉曉胸口猛然一窒,彷彿有隻看不見的手狠狠攫住她的心臟,疼得喘不過氣來。 倏地,那光影中的面容彎起嘴角,勾出一抹溫柔到極致的笑容,眼中卻透著濃烈到令人屏息的悲傷,她的每一處毛孔都滲出斑斑點點的血珠,甚至連眼耳口鼻都有鮮血如注涌出,很快就將她染成了血人。 接著她將手舉起,田曉曉只覺一道寒光閃過,便看見影中人的指甲插進自己的腦門上輕輕一劃,稍稍用力一張血淋淋的人皮就這么剝了下來。 失去了皮膚的保護,底下的鮮紅血管、脂肪、骨骼、筋脈,都清晰可見,她甚至可以看到藏在左胸膛內(nèi)那跳動的小小臟器。 「啊——」那份本能的恐懼再也抑制不住,從田曉曉嘴里脫口而出犀利地刺入耳膜。 是夢,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 她猝然驚醒大口大口喘著氣,但周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 是停電了嗎?她猜想。 但這念頭很快就被否決了,因為她發(fā)現(xiàn)蕭琰、服務(wù)員還有車廂里的乘客全都離奇消失了。 田曉曉嘗試爬起身,頭卻撞到了不明物體上,舉手向上摸去像是一堵墻,她持續(xù)謹慎的往周遭摸索,察覺自己彷彿被關(guān)進一個狹小封閉的四方型空間里。 腦中一個恐怖的想法一閃而過——就像是棺材。 這樣的猜測,讓她拼命掙扎卻是徒勞無功,反而思緒逐漸變得模糊不清,胸口發(fā)燙如火燒般的難受。 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輕微響動,田曉曉背脊冒出一涔涔冷汗,這才意識到身子底下的觸感有些不對,似乎過于柔軟。她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但觸覺告訴她,她這空間里還有另一個人。 她僵著脖子緩緩轉(zhuǎn)身,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些許微弱的光,視線開始漸漸清晰起來,順著光她看見了身后的人。 那是一具穿著大紅嫁衣的女尸,尸體明顯已亡故多時,裸露的肌膚上可看見點點尸斑,可透過蓋頭的紅色綢巾依稀可見她面容神色紅潤、栩栩如生,表情平靜的仰臥著,就像是在熟睡,宛若童話故事中的睡美人。 不知出于何種心理,田曉曉鬼使神差的掀開了女尸的紅蓋頭,隨即她倒抽一口冷氣,只覺頭皮發(fā)麻連呼吸都停滯了。 因為那具嫁衣女尸的模樣看上去那樣熟悉,一模一樣的臉孔,分明就是她自己 下一秒,女尸雙眼陡然張開,朝她扯出陰森的笑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田曉曉用盡全力想要擺脫她,可是就在這一刻,她發(fā)覺到自己的身體忽然失去控制,全身好像都不屬于自己,有意識在卻無法動彈。 天旋地轉(zhuǎn)間,她只覺眼前一花,待田曉曉回過神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什么時候置身在一座花轎中。 身上衣服變成精緻奢華的紅色嫁衣,襯著一朵朵繡在上頭的合歡花艷麗如血,眼前還被蒙著一層鴛鴦交景的大紅蓋頭——那是鬼新娘的裝扮。 耳邊響起尖銳的嗩吶聲,跟著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喧囂。一盞盞紅色燈籠飄在半空,如川流不息的河流,遠遠望去宛若十里紅妝,凄極、魅極、詭極。 她悄悄拎起轎簾一角往外看,印入眼中是張張慘白失真的面孔,如紙的臉龐彎起僵硬而古怪的弧度,像是被人用畫筆勾勒出來的笑容。 轎旁還有幾個貌似金童玉女的小娃娃蹦蹦跳跳的跟著,手上歡快地撒著花。那花隨風飄入轎中,卻不是鮮花,而是一朵朵盛著鬼火的往生金蓮。 田曉曉尚未來得及反應(yīng),孩童稚嫩的歌聲已在花轎中回盪,天真中帶著幾分讓人毛骨悚然的陰冷: 新郎官關(guān)新郎,一身紅袍睡棺材。同心結(jié)合巹酒,元寶蠟燭成山堆;新娘詭鬼新娘,頭戴鳳冠掛高樑。朱紗帳長明燈,鴛鴦同住幽冥xue。 那內(nèi)容田曉曉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說熟悉的過份,正是他們公司開發(fā)的游戲軟體視頻中出現(xiàn)過的歌謠。 結(jié)合周遭的景物,她瞬間意識到自己這是變成了影片中的鬼新娘。 是假的,她還在做夢。 這是夢境,這一定是夢境! 她立即發(fā)覺到自己并沒有醒來,而是掉入了更深層的夢境,一環(huán)接著一環(huán),赫然是夢中夢。 田曉曉閉上了眼睛,在心底重復(fù)念著——醒來,快點醒過來,田曉曉! 就在這一瞬間,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一震,好似被人大力的搖晃著,跟著耳邊傳來焦急的叫喚聲。 田曉曉猛得從椅子上彈起來,渾身直打哆嗦,心臟狂跳許久都沒有辦法平復(fù)下來。 「田曉曉、曉曉,你沒事吧?是不是做噩夢了?」一旁的蕭琰迷糊間被吵醒,滿臉擔憂的詢問。 田曉曉這次注意到,車廂里一點都不安靜,空氣中交雜著瑣碎的喧嘩和交談聲,偶爾還有一、兩句兒童玩鬧嬉戲的響音。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沒有回應(yīng)蕭琰的話,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手腕,肌膚似乎還殘留著尸體冰冷的觸感。 從噩夢中回到現(xiàn)實,有一種不真實的奇異感。似乎那才是現(xiàn)實,而自己此刻仍是處于夢境之中。 田曉曉轉(zhuǎn)頭看向車廂內(nèi)的時鐘,鐘面上的指針停留在晚上九點五十五分。而他們上車的時間,是晚上十點,也就是說,這么長時間過去了,時間非但沒有往前流逝還倒退了,這根本不可能。 「你沒事嗎?臉色看起來很差?!股韨?cè)蕭琰看著她的臉色再次小心翼翼的問,畢竟在他心里田曉曉是才經(jīng)歷過殺人未遂案件的被害人。 田曉曉沒有回應(yīng)他,抬頭又看了眼時鐘,鐘面上的秒針還在動,但往前走一格,它自己又往后退了兩格,始終都維持著負向的時間狀態(tài)。 不對,她仍在做夢。 她意識到,自己很可能是在夢里,一個清醒的夢里,而且依然是夢中夢。 這實在是很詭異,她從沒有遇見過在夢中醒不來的情況。 田曉曉嘗試著想要控制自己的夢境,但完全做不到。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一個人明明是有知覺的,卻被困在意識的某個角落,她分明是清醒的,卻又不是真正的清醒。 看了眼旁邊的蕭琰,她不著痕跡的往后挪了挪悄悄拉開距離。既然她還是陷在夢中,那「蕭琰」有很大機率恐怕不是蕭琰。 「怎么這樣看著我,一幅見鬼似的模樣?!故掔眯Φ乜粗焓峙牧伺乃募绨?。 在蕭琰的手碰觸到她的剎間,田曉曉整個人恍如觸電似的彈了開來,她心里咯噔一聲,全身血液仿佛倒流一般。 那不是活人的體溫,凍,凍得像冰塊一樣,令她遍體生寒。 「不對,你不是蕭琰,你是誰?」田曉曉神色一凜,全身緊繃了起來起來,「你和他看起來一模一樣,但你不是蕭琰?!?/br> 那手幾乎是沒有熱氣的,這樣異常的寒冷,除非他剛才一直握著冰塊,否則豈會是正常人該有溫度。 「一模一樣?既然一模一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呢?」蕭琰衝著她古怪一笑,彎下身視線與她平視,好看的眼睛成了駭人的血紅色。他的聲音也變得很古怪,聽著非男非女,又像是男女雙聲重疊。 他依舊在笑,一如繼往溫柔的聲音,卻讓人心頭無端發(fā)毛,「看清楚一些,若我不是蕭琰。你覺得我是誰?」 田曉曉想移開視線,但是眼睛不聽使喚,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臉在面前彷彿上了層蠟般開始龜裂,緊接著一塊塊的剝落,露出底下血rou模糊的肌膚紋理。 那張臉的哪里是蕭琰,分明是早已墜樓身亡的孟皓! 他破碎的臉貼上前來,泛白的瞳孔倒映出田曉曉錯愕的面容。她尖叫著,努力想拉開彼此的距離,卻發(fā)現(xiàn)身體再次失去運作的能力。 一咬牙,田曉曉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自己往后一摔,尖銳的疼痛冷不防襲來,伴隨劇烈的掙扎,她奮力睜開眼睛,看見整個車廂的人都在望著她,目光中帶著調(diào)侃。 原來她不知何時睡著了,居然迷迷糊糊地椅子上摔了下來,腦袋嗡地一聲撞在地上。 「田曉曉你沒事吧?臉色看起來很差?!故掔鼜乃瘔糁畜@醒,彎腰從地上拉了她一把,困頓的神情還透著幾分茫然。 和夢中相似的話語和動作,不同的是這次人體特有溫度透過肌膚傳入掌心,微微的暖意讓她紊亂的心跳慢慢平復(fù)下來。 伸手在大腿上重重擰了一下,熟悉的疼痛感鋪天蓋地襲來,這下她終于確定,自己真的從夢中醒來了。 頭腦清明幾分后,她找回自己的聲音,勉力擠出一絲淡淡的笑容?!肝覜]事,只是做了個噩夢罷了。」 一個讓人不怎么愉快的噩夢。 田曉曉用力搖了搖頭,試圖甩開那如附骨之蛆的不適感,心底卻禁不住泛起一股涼意。 方才的夢就像是一種警訊,將她內(nèi)心種種的不安以夢中夢的形式呈現(xiàn)。彷彿暗示著如果沒辦法徹底解決鬼新娘事件,這深埋心底的恐懼會糾纏她一輩子。 但是她不會逃走,逃又能逃到哪去? 這一次,她會找出緣頭,找出根由,把問題解決掉,不計任何代價。 只是??這代價怕是遠比她想得還要大上許多。 黯然垂下的眼瞼染上一層淡淡的憂鬱,外婆曾說過她是個狠心的丫頭。當時不過是句玩笑話,但她想,這話終究是對了。且她不僅對仇人狠,對自己更狠。 窗外,始終跟著列車的鬼新娘一雙黑洞洞的雙眼牢牢盯著她,看上去猙獰恐怖,猶如死魚一般。 她眼底流淌著復(fù)雜矛盾的情緒,有茫然、有困惑、有不知所措,還有難以描述的惶恐。 不知從哪吹來一陣風,意外掀起了鬼新娘紅蓋頭的一角,露出那張未曾完全展現(xiàn)在人前的嬌顏,細細一瞧,細細一瞧,鬼新娘的五官竟和田曉曉有九成相像,一時竟有些分不清誰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