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干啥是啥意思？那你們?yōu)樯对谶@兒剁草？”老王更不解了。

    “林同志讓的?！绷硪晃磺卸鐔T放下菜刀，抹汗的同時甩了甩手臂，稍作休息。

    “啊——”老王嘶一聲，轉(zhuǎn)而恍然點頭道：“是，林同志讓干啥，干就是了，不用管有啥用?！?/br>
    他望著這些切剁牧草的人，剛才還覺得他們在干傻事，這會兒卻已然覺得一定有點什么了不起的道理，只是他不懂而已。

    林雪君和生產(chǎn)隊各買了一車果子，另外兩車雖然沒買，卻也請第八生產(chǎn)來賣果子的人將果子上連著的葉子都剪了下來，全堆到葉子草堆里，回頭都要用。

    “果子葉現(xiàn)在嫩著，對牛來說還能好吃，等放到冬天就完全枯了，比樹皮還不如，林同志，你們留著也白扯，牛羊不吃的?！钡诎松a(chǎn)隊的阿茹娜蹲在邊上看林雪君他們忙活，好心提醒。

    “沒事兒，我們就是青著喂，放心，放不干。”林雪君笑著將蘋果葉堆好，開心得不行。蘋果葉、桃樹葉、梨樹葉這些都能做飼料，牛羊豬禽都愛吃，是好東西啊。

    反正放著不用到了深秋也會掉干凈，那多浪費。

    “??？啥意思啊？現(xiàn)在喂嗎？那也不用費事兒摘啊，你院子里那巴雅爾它們不都每天上山嘛，自己仰腦袋叼葉子吃不就行了。我們生產(chǎn)隊留在駐地里的牛也都自己上山采蘋果葉吃，吃不下的也沒有摘了留下來的必要嘛?！卑⑷隳仍趺从X得自己越聽越迷糊了呢？

    “我有辦法讓所有的葉子、牧草、秸稈、玉米棒子、谷殼、麩子這些東西到了冬天還綠著，比夏天還鮮嫩。”林雪君站起身，雙臂一抱，笑著得意地宣稱：

    “我還能用這些到了冬天也綠的草料，僅6個月就將牛喂到500多斤，冬天也照樣不掉膘?！?/br>
    “……”阿茹娜和老王幾個都轉(zhuǎn)頭朝林雪君望了過來，臉上滿滿都是不可置信和憧憬。

    “真的嗎？林同志！”這下連趙得勝都驚呆了，忍不住大聲詢問。

    “不然你以為我回來后在忙活什么?！绷盅┚隣N然一笑，表情認真，胸有成竹，可一點不像在開玩笑。

    而且，林雪君從來不會吹牛皮，大家都是知道的。

    這下老王和阿茹娜他們都不走，非要留下來跟林雪君學習做法。

    還把剩下的兩車蘋果都卸到了林雪君的院子里，說是當學費。除了阿茹娜和老王以外的兩個來賣蘋果的社員則趕著空馬車直接回第八生產(chǎn)大隊了，3天后又趕著幾馬車蘋果樹葉子折返，一卸一大堆。

    綠油油的嫩葉子，可真是稀罕人啊。

    卸下蘋果樹葉子，幾個社員又要往回趕。

    “林同志，我們生產(chǎn)隊留在駐地的人都上山摘蘋果去了，順便把葉子也都摘了，堆了好幾座山，你等著，我們很快再拉幾車過來給你?！?/br>
    馬鞭輕抽，幾個車把式才忽然想起來回頭問：

    “林同志，我們副隊長托我問你呢，這個讓葉子牧草到冬天也綠著的方法叫啥？他跟其他人吹牛的時候，好能說得出名目來?！?/br>
    “哈哈，叫青貯，青草的青，貯藏的貯?！绷盅┚曇衾世剩崞稹噘A’這兩個字便覺得開心——這可是對牧業(yè)最好的儲存方法了。

    青貯不僅能解決冬天牧草儲存的問題，還能解決精料稀少、貴重難購買的問題——青貯飼料可是喂畜、增膘的超級好東西。

    雖然從50年代國家就開始推廣秸稈黃貯了，但到80年代才開始推廣全株玉米青貯。而且這個年代草原上主要是牧業(yè)，農(nóng)業(yè)才開始推廣，秸稈啥的沒有中原地區(qū)那么多，黃貯也沒能傳到這么遠的土地上。

    以后青貯推廣起來，冬天牧場上就算下大雪，大家也不至于那么無助了。

    像小尾寒羊這種嬌氣羊，游牧等于減肥，只能棚養(yǎng)，青貯不僅能給小尾寒羊補充各種不同草料提供的不同營養(yǎng)、解決棚養(yǎng)時飼料單一的問題，還能讓不好喂養(yǎng)的小尾寒羊快快增膘，壯壯地生羔。

    像需要精料喂養(yǎng)的小尾寒羊等優(yōu)質(zhì)品種，青貯就是救命一般的存在——有了青貯技術(shù)的支撐，許多優(yōu)種改良試驗品才能活。

    農(nóng)民牧民們真的太困難了，想要連年的辛苦有收獲，這些優(yōu)種改良、青貯等等技術(shù)，一個都不能少。

    全都搞起來，讓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們，少受些苦吧。

    第一個青貯窖撒料時，全員都圍了過來，跟新公司開業(yè)剪彩一樣熱鬧，就差吹拉彈唱搞點氣氛了。

    林雪君一聲令下，趙得勝、額日敦幾人便開始往青儲窖里鏟青貯物料，見水不滴水的物料落地散開，隨裝隨踩，邊緣尤其要踩得很實，必須生產(chǎn)隊里體重最大的人才能干這個活，要又高又壯。

    阿木古楞雖然只有16歲，如今已經(jīng)長得比趙得勝他們都更高了，居然也被選在其列。

    小伙子臉上雖然不顯，心里卻格外地得意，干活時無論頭低得多厲害，下巴都是抬著的，眼睛亮晶晶的東看西看，一副請所有人欣賞自己這個壯漢的小表情。

    踩料后還要灑發(fā)酵好的乳酸菌，幫助青貯物料充分發(fā)酵，不長霉不腐爛。

    就這樣一層又一層，青貯窖里的物料越堆越多，窖里踩踏的青年少年也越來越高，直到青貯物料已徹底與地面平行。

    “發(fā)酵過程中草料會下沉，再堆高點?！绷盅┚粗蠹覍⑽锪隙训酶叱龅孛妫@才壓上木蓋板，四周圍上木板，壓上厚密的被子氈子，使窖內(nèi)不透氣，最后再壓重石頭，埋蓋厚土。

    忙活完，大家仍很興奮，于是只休息一會兒便又去做第二窖。

    如此這般，大家采集、切剁、發(fā)酵乳酸菌、撒料裝窖、蓋草封土，忙活了半個月才將四個窖裝滿。

    裝窖后還要等物料發(fā)酵下陷后繼續(xù)裝填，幾次之后窖內(nèi)物料高度差不多穩(wěn)定后，就可以徹底封蓋了。

    窖頂會被層層疊疊封好幾層，不僅讓它不透氣，同時也保證了入冬后它不會受凍。

    最后青貯窖上方被土蓋成了個饅頭形狀，大家用鍬將之拍得平平整整，做成全生產(chǎn)隊最漂亮的四個等高小山。

    辛苦半個月的社員們開開心心大吃了一頓，又在星空下圍著四個饅頭山跳舞唱歌。

    林雪君撫摸著趁夜歸家的巴雅爾的牛角，初見時它還是第一次當mama的年輕小母牛，如今卻已是生過3胎的可靠資深大姐頭了。

    “巴雅爾，等到了冬天，咱們也有綠色的草料吃，還是酸酸的有營養(yǎng)的美味?！彼氖猪樦脱艩柎蟠蟮哪X袋向后摸至它高高平平的背，掌心感受到力的回饋，它的毛發(fā)厚厚的、滑滑的，還有恰到好處的溫度留在掌心。

    靠在它身體上，林雪君幸福地聽它穩(wěn)健有力的心跳。

    站在遠處山坡上的婦女忍不住朝林雪君招手，大喊：“林同志，過來嗑瓜子吃蘋果啊?！?/br>
    “好?！睂α?，她今年還收到了比往年多好幾倍的蘋果！

    轉(zhuǎn)回屋從側(cè)臥地庫里撿了一大兜子蘋果，到院子里分給所有大動物們，欣賞過它們幸福地咔嚓咔嚓，這才出院子跑上山。

    趙得勝等男同志正坐在倒放的圓木上聊天，穆俊卿想站起身去抓一把瓜子，腳上用勁兒一蹬，人沒站起來，屁股底下的圓木卻動了。

    呼啦啦一陣驚呼，坐在圓木上的所有男人都倒了——人仰馬翻，亂成一團。

    待大家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又是陣陣笑聲此起彼伏。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大隊長笑了一會兒轉(zhuǎn)回頭，見林雪君也抱著膀大笑，忍不住走到她身邊，低聲說：

    “今年冬天，我們的牛羊可有口福了。”

    “希望能一次就成功?！绷盅┚趾鋈挥行╈?。

    “會成功的?！贝箨犻L拍拍她肩膀。

    第一次，他們竟開始期待冬天。

    第288章 冬日奇跡

    這草是哪里來的？冬天怎么可能有青草？

    深秋總是各個生產(chǎn)隊最熱鬧也最忙碌的季節(jié), 要為接下來漫長的冬天儲備人類和牲畜的食物，要給牲畜做體檢，統(tǒng)計出欄數(shù)量, 再運到場部或等場部的車隊來接畜。

    秋高氣爽的美好, 總是來不及細細領(lǐng)略便已如劃過天際的鷹一般消失無蹤。

    再回神時，已入冬了。

    潮濕的玻璃窗在夜晚迅速結(jié)上冰晶，如果有人坐在窗口盯著看，會瞧見大自然繪制冰花的整個過程。

    若人類縮小一百倍，站在窗臺上仰望冰花的凝結(jié), 一定會贊嘆這是神跡吧, 那該是多么壯觀。

    清晨起早為生計忙忙碌碌的人常常沒有欣賞冬天造物的心境, 便讓這些可愛的細小禮物又于正午時分悄然消逝。

    下第一場雪時, 林雪君殺了3只雞。

    一只分成幾份, 一小份生rou切碎放在房屋頂?shù)牟墒嘲迳辖o海東青飛白，其他燉湯, 等分給沃勒它們。

    另外兩只送去大食堂，請王建國按照她的做法烹飪成炸雞。

    王建國將她提議的各種各樣烹飪方法記錄成了一小本菜譜，66年出版的《大眾菜譜》收錄了經(jīng)濟實惠的大眾菜肴264種, 封面簡單, 內(nèi)容稱不上豐富，卻也一再重印, 僅靠一己之力確立了中國輕工業(yè)出版社以美食圖書為基礎(chǔ)的生活圖書強社的地位。

    是以他也將林雪君和大家提出的各色菜譜整理成文稿形式，經(jīng)大家同意投遞給了出版社。如果能出版，無論是收到書籍、郵票，還是其他物資做稿費, 對他個人以及生產(chǎn)隊來說都是額外的饋贈。

    這一次林雪君提出的做法又更神奇, 雞rou腌制后包淀粉、面粉、雞蛋清包裹, 油炸一次再復炸，已經(jīng)如此美味了居然還沒結(jié)束。

    她還寫了個調(diào)醬汁的秘法：

    “將這個醬汁調(diào)配方法泄露出來，可是違背祖宗的決定，請王同志一定好好調(diào)配，我們也一定超認真品嘗。”

    王建國看了眼單子，調(diào)料配方里居然還有珍貴的野蜂蜜和芥末——都是林雪君才有的珍貴佐料，她也掏出這些壓箱底的寶貝送到了他面前。

    吃各種青草和蟲子，跑動著長大的土公雞肌rou緊實且不柴，鮮嫩嫩泛著漂亮光澤的rou塊灑上各種調(diào)料后，伸手不斷按摩至入味。

    接著均勻包裹蛋清面漿，丟入油鍋小火炸熟，再復炸炸酥。

    醬料調(diào)配好后，王建國悄悄捏了一塊兒rou，蘸了下醬，嗅一嗅那股特殊的甜香味，接著試探地咬了一口。

    十幾秒鐘后，他瞳孔輕輕收縮，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頤掉整塊rou。

    蜂蜜和芥末的碰撞怎么會迸發(fā)出如此鮮甜而辛辣的味道？實在太特別、太好吃了！

    呱唧呱唧，呱唧呱唧。

    王建國不知不覺間已吃了4塊rou，司務長走進來時瞧見烹飪的大廚站在那兒瞇著眼睛享受，吃驚地問：

    “你在干嘛？”

    王建國嚇了一跳，見是大師傅，這才不好意思地說明原委。

    “做廚師呢，就要有做廚師的cao守。我們是過來勞動的，不是來享受先吃的福利的——唔?！彼緞臻L走過來，一邊皺眉說教，一邊接手漏勺幫忙炸雞塊。結(jié)果王建國居然趁他開口說話的機會，塞了一塊蘸好醬料的雞rou。

    他回瞪王建國，嘴巴卻很誠實地嚼嚼嚼。

    接著，他嘶一聲抽氣，細細品味之后，不舍地咽下。然后……非常扭捏地、不好意思地、羞愧地……又來了一塊兒。

    ……

    細雪簌簌，又為這片親切的山林草原披上輕薄的白沙，使柔美的山野仿佛含羞的新娘，披著蕾絲頭蓋，隨風慢舞。

    還好，這一年的雪既沒有來得太早，也沒有來得太晚。既沒有下得太少，也沒有落得太厚。

    一切都恰到好處，又配上炸雞和馬奶酒，19歲已成年的林雪君飲得微微醺，吃得飽足，在朦朧的月色里于清淺風雪中高展雙臂，搖搖晃晃地漫步。

    平整的碎石地悄悄變硬，安靜地回應了初至的寒冬。

    哈出一口氣，在面前結(jié)成一團帶著酒味的白霧。

    轉(zhuǎn)頭看向伙伴們，穆俊卿也喝了酒，臉上紅紅的。天氣還沒有太冷，大家雖然戴了帽子，卻沒有裹圍巾。

    夜晚的冷風一竄，所有人都成了烏龜，縮起脖子保暖。

    只有阿木古楞才16歲，與她剛來時的年紀一樣，卻還不能像大人一樣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