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往事/今夜渡港 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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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煦察覺到她的動作,不動聲色地坐在她旁邊。 陳西沒睡好,頭有點痛,她攥著包帶,低聲解釋:“我小舅生病了,住院好幾天了?!?/br> 何煦腰一挺,關(guān)心地問:“不嚴(yán)重吧?” 陳西咬了咬嘴唇,臉上露出無力的笑容,她緩緩搖頭,說:“胃癌晚期。” 何煦一聽到「胃癌晚期」這幾個字就知道時日不多了,何煦并著雙腿,雙手無措地攪動著。 好一會兒,何煦才故作平靜地安慰陳西:“……你別太傷心,現(xiàn)在醫(yī)療進(jìn)步了,肯定會有別的辦法的?!?/br> 陳西笑了下,聲音縹緲地說:“希望吧?!?/br> 察覺到陳西情緒不佳,何煦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你吃早餐了嗎?” 陳西:“吃了。” 何煦撓了撓耳背,有點痛恨自己的詞窮,他悄悄一把大腿,沒話找話地問:“……你什么時候回的西坪?” 陳西挺想跟人說說話,她感覺她快撐不住了。 所以何煦走過來的時候,陳西其實挺感激他。 她垂低眼瞼,壓住眼底的難過,輕聲說:“兩天前?!?/br> 何煦見陳西愿意跟他聊天,眼里閃過一絲竊喜,嘴上淡定地問:“你畢業(yè)后是留在北京還是回西坪?” 陳西還真的想過這個問題,她抬眼看向遠(yuǎn)方。 今日天氣不好,陰陰天,鉛灰色的云層壓得又低又厚,t好似有一場大雨隨時等著降落。 陳西的聲音也跟這天氣一樣陰沉,“應(yīng)該會留在北京吧,我要讀研。你呢?” 何煦啊了聲,一臉懊惱地解釋:“我爸媽希望我回西坪找工作,說考公穩(wěn)定點?!?/br> “不過我還沒想好,打算到時候再看?!?/br> 陳西輕輕點頭,心不在焉地說:“時間還早,想好了再做決定?!?/br> 何煦點頭,一個勁地說好。 一陣風(fēng)吹過,掉了幾片樹葉。陳西瞧著落在地上的枯葉,想起昨天下午在商場碰到了陳書語,她想了想,聲音飄忽道:“前兩天我在高鐵站碰到一個學(xué)妹,說很想見你一面,我不好意思回絕,把你微信推給她了?!?/br> “沒打擾到你吧?” 何煦見陳西主動提起這事,他先是一怔,后笑著搖頭:“沒打擾。那女生加了我也沒怎么說話。” 陳西驚訝地回頭,正好對上何煦的眼睛,陳西這才注意到何煦是網(wǎng)上說的「狗狗眼」,眼角向下,呈平行四邊形,瞳孔漆黑,給人無辜感。 此刻他的眼睛里倒映著她的臉,陳西突然有些尷尬,慌忙避開他的目光,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地說:“那就好?!?/br> 何煦注意到陳西閃動的動作,眼里劃過一絲受傷的情緒,他很快調(diào)整心態(tài),聳聳肩,沒話找話地說:“你小舅在哪樓?” 陳西:“七樓。” 何煦:“你一直在醫(yī)院待著嗎?我看你黑眼圈挺重的,沒睡好吧。” 陳西:“……昨晚回家了,不過失眠,沒睡好?!?/br> 何煦擔(dān)憂地看了眼陳西,故作鎮(zhèn)定地推薦:“聽說睡前喝純牛奶和戴蒸汽眼罩睡覺有助于睡眠,你要不要試試?” 陳西低頭盯著亭角邊緣的臺階上正在搬家的一串螞蟻,心不在焉地回復(fù):“好的,我試試。” 何煦關(guān)心的話說不停,他雙手撐在身體兩側(cè),細(xì)心地囑咐:“在醫(yī)院服侍病人很累的,你也要注意身體,別把身體熬垮了。記得好好吃飯?!?/br> 說到這,何煦撓了撓額頭,一臉真誠地說:“我最近在家也沒事干,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隨時找我?!?/br> 陳西其實已經(jīng)聽不見何煦說什么,只是憑著他的表情能猜測出幾分內(nèi)容,她笑了下,低聲說好。 何母打電話來催促何煦,問他人在哪兒。 何煦怕被母親撞見,忙說有點拉肚子,馬上就好。 掛了電話,何煦站起身,手心緊張地搓了幾下大腿,他不放心地說:“……陳西,我先走了。你有事打電話,我家離醫(yī)院近,很快能趕到。” 陳西拎著包站起身,同何煦并肩站了兩秒,她嘴角勾出淡淡的淺笑,告別:“再見。” 何煦聽見陳西的話,表情驟然黯淡下來。 他僵硬地笑了下,揮手告別:“再見?!?/br> 目送陳西的身影消失在住院部的大樓門口,何煦收斂好情緒,轉(zhuǎn)身一步三回頭地往門診樓走。 何母看見兒子從住院部過來,她蹙眉問:“你怎么跑住院部去了?” 何煦靦腆地笑了下,撒謊:“……剛剛門診樓的廁所人太多了,我等不起?!?/br> 何母暫時信了兒子的話,說:“我剛檢查了一下,就是普通的流感,沒什么大問題。醫(yī)生開了點西藥,回家吧?!?/br> 何煦不舍地問:“你已經(jīng)看過醫(yī)生了?不住院打個點滴?” 何母皺眉看了眼兒子,輕罵:“傻兒子啊。又不是什么大病住什么院?” 何煦意識到自己說錯誤,尷尬地舔了舔嘴唇,故作鎮(zhèn)定地說:“我剛在住院部看到一個叔叔好像得了癌癥——胃癌晚期。媽,你說能治好嗎?” 何母怪異地瞧了兩眼兒子,疑惑地問:“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不知道想到什么,何母嘆了口氣,跟兒子說:“都晚期了能治好?那都是看時間長短的事了,一般說是三五個月。” “你前兩年有個遠(yuǎn)方親戚得了肺癌晚期,不到三個月人就沒了?,F(xiàn)在的病真的是千奇百怪、防不勝防,稍不注意,檢查出來就是什么瘤、什么癌的?!?/br> “像我們這些普通人家是病都生不起,一進(jìn)醫(yī)院就是大幾千上萬,要是得了重病,十幾萬幾十萬,聽著就嚇人……誰拿得起啊?!?/br> “就你剛剛說的癌癥,治療的藥物大多都是國外進(jìn)口藥,還報不了醫(yī)保,一天就是幾大千……” “人啊,還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好?!?/br> 何煦聽到母親的話,不動聲色地看了幾秒住院部的方向,眼神里多了幾分擔(dān)憂。 說到這,何母一臉嫌棄道:“這醫(yī)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我一進(jìn)來就難受。趕緊回家吧,再待下去我估計好人都變病人了?!?/br> 何煦還沉浸在母親說的那番吐槽中,他回過神,扶著母親的手走出醫(yī)院。 攔了輛出租車,何煦拉開后排的車門,等何母鉆進(jìn)車廂后,何煦一臉焦灼道:“媽,我臨時有點事兒,先不回去了?!?/br> 何母看見兒子關(guān)了車門,連忙降下車窗詢問:“什么事兒這么著急?” 何煦笑了下,沒明說:“您別管了啊。晚上吃飯別等我,我估計回不來?!?/br> 何母還想說話,何煦已經(jīng)彎腰湊到副駕駛跟司機搭話:“師傅,麻煩您送到陽光花園。” 等出租車走遠(yuǎn),何煦松了口氣,眼神掃了一圈四周的店鋪,最終走向?qū)γ娴乃麛偂?/br> 他要了幾斤香蕉、蘋果,又去隔壁的花店拿了束康乃馨。 提上東西,何煦折返回醫(yī)院,徑直往住院部走。 電梯口很多人在等,何煦沒等電梯,他提著水果、抱著鮮花,一頭鉆進(jìn)旁邊的消防通道,加速往七樓跑。 若是有人看到,一定會驚呼一句:年輕人體力就是好。 一口氣跑到七樓,何煦喘了口氣,調(diào)整好呼吸,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抱著□□直走出樓道。 他不知道具體是哪間病房,又不好意思詢問護(hù)士站的護(hù)士小jiejie,只能悶著頭一間一間找過去。 一路上他看到不少病人,有老有少,大多都是被病痛折磨的可憐人。 看過幾個病人后,何煦才意識到為什么陳西剛剛的臉色為什么那么差。 這里的人從住進(jìn)那一刻開始就被判了死刑,只是醫(yī)院的醫(yī)生還不信命,還在奮力從死門關(guān)搶救。 何煦抱著花走過拐角,剛好護(hù)士推著一架病床從一個病房出來。 病人身上蓋了白布,遮住了臉,身后是一群哭得撕心裂肺的家屬。 何煦腳步停住,默默往邊上移開位置,等病人被推走,他才繼續(xù)往前。 只是何煦沒想到,對面的陳西也目睹了這一幕。 陳西出來找護(hù)士換藥,剛好看到隔壁病房的病人因為搶救無效去世,家屬哭成一團(tuán)的狀況。 面對生死,大家好像都放棄了尊嚴(yán),不管不顧地跪在地上哭天喊地。 目睹這一切后,陳西想到病房里的小舅,她無力地垂下手臂。 護(hù)士聽見鈴聲,換完藥立馬跑到病房給小舅換藥。 似乎見慣了生死,護(hù)士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 陳西見護(hù)士已經(jīng)去換藥了,她后知后覺地呼了口氣,捂著胸口,撐著墻壁緩慢滑跪在地上。 何煦見狀,急忙走過去,騰出一只手,一把扶住陳西快要跌倒的身體。 陳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壓根兒沒發(fā)現(xiàn)扶她的人是何煦,她捧著臉擋住自己,麻木地說了聲謝謝。 何煦不敢碰她,怕一碰就碎了。 他夠長脖子看了眼病房,見一個瘦得不成樣的中年人躺在病床上,旁邊還坐著一個神態(tài)疲倦的女人。 這應(yīng)該是陳西的小舅吧? 何煦曾在學(xué)校遠(yuǎn)遠(yuǎn)地見過一面,只是彼時的男人穿著一身修身筆挺的西裝,留著漆黑的頭發(fā),鼻梁上架著一副銀邊眼鏡,看起來溫柔儒雅、帥氣逼人。 跟現(xiàn)在,完全是截然相反的樣子。 何煦呼了口氣,蹲下身湊到陳西面前,一臉溫柔地詢問:“陳西,我能進(jìn)去看看你小舅媽?” 陳西緩過神,目光遲疑地落在何煦身上,她一臉驚訝地問:“你怎么在這兒?” 何煦怕陳西拒絕,緊張地說:“我來看看病人?!?/br> 陳西的目光落在何煦懷里的康乃馨上,輕輕點頭:“我陪你進(jìn)去?!?/br> 何煦激動地答應(yīng):“好?!?/br> 陳西站起身,快速整理好情緒,握著門把手,推門進(jìn)去。 徐敬千聽見開門聲,下意識扭過臉看向門口。 李琴音在給徐敬千剪手指甲,瞧見徐敬千縮了縮手指,李琴音握住丈夫的手指,低聲提醒:“別亂動?!?/br> 徐敬千看了眼妻子,提醒:“有客人來了?!?/br> 李琴音這才放下指甲刀,回頭望向陳西身后的何煦。 何煦突然緊張起來,他咽了咽口水,將在樓下買的水t果、鮮花遞給李琴音,站在床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解釋:“叔叔好,我是陳西的高中同學(xué)何煦。剛剛在樓下碰到,聽說您病了,想說上來瞧瞧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