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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我眼中的你,像白霜中的一抹嫣紅,粉船遨游在夢溪里。

    你安靜坐在樹下,等到花瓣碎落,成你一人的雨。

    我想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想我這樣,愛你這樣不堪的人了。

    “粉船是什么?”許汐白心煩意亂,輕撫嘴唇嘆息道,“先生這些文字是給我的,可他又是何時見過我呢?”

    這些文字的落筆日期各不相同,最早的一段甚至可以追溯到幾年前,那時許汐白還在學堂上課。

    可他此前對肖鈺這個人毫無印象。

    男人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慎重表達對自己的追求之意,被拒絕后消失了一段時間,而那段時間內詩集內容并沒有更新。

    肖鈺的字跡一如既往洋洋灑灑,不僅語言和角度細膩,還具有個人辨識度——他總愛將一撇一捺拖長,但尾巴又能剛好打在同一條水平線上,行云流水,落筆如煙。

    詩集厚厚一本,除了字句,還有細毛筆勾勒出來的人像,那筆觸精致,人像生動,可以清楚地看出畫像中的那人便是十五六歲時的許汐白。

    也就是說,在原身陷于許家奴仆惡意中傷、與幾個姊妹的關系僵化又無好友時,肖鈺就悄然觀察到他的生活。

    許汐白想不到,肖鈺如何會有如此精湛的畫技。

    在原本的設定里,肖鈺是選拔去的軍校,上過學堂,文筆倒是有機會積累。

    但繪畫……尤其是這種神似插畫的風格,就算是在洋人管理的部隊里也無人可教???

    二姐看他讀得出神,趕緊提醒下時間:“汐白我可得走了啊,醫(yī)院里新增不少傷員,不知是出了何狀況……”

    “好,二姐路上小心?!?/br>
    他回轉思緒,可不能陷在私人情感里無法自拔。

    局勢緊迫,錢統(tǒng)領那邊屢遭跟蹤,想必前往各地支援原駐軍的洋人部隊損傷慘重,也給錢統(tǒng)領增加了更多值得懷疑的地方。

    二姐潛身于部隊醫(yī)院,能見到的都是前線回來的士兵,或是部隊里的要干,怎么都能探聽些消息。

    杜鵑小姐所在的韶光堂與許家的店鋪位置分散,剛好能用于民兵組織中的情報人員藏匿和居住,而現(xiàn)在,有了肖梁歡的加入,還會有一家歌舞廳現(xiàn)市。

    滬城內部已準備就緒,現(xiàn)在最關鍵的就是順利幫助民兵攻入滬城,這需要他們將滬城里所有可以利用的資源、洋人軍隊的最新情報與弱點,通過密信傳遞給對接人。

    一日,府里的仆人來報,店里的員工有事想請教。

    有幾個鬼鬼祟祟的人總是徘徊在許家店鋪外,皆頭戴蓑笠、面上灰頭土臉的。

    店里員工摸不清來人身份,又不像執(zhí)意來店門口鬧事,尤其是有巡邏兵路過時,這幾個人又都突然不見。

    “許公子……我覺得還是得您去看看,我們不知道要趕還是要留。”

    “你有問過他們從何處來嗎?”

    店員晃動腦袋,略顯疑惑道:“我接待過這么多客人,也懂得些看面相識人,看他們又無武器,又饑腸轆轆的樣子,就問過了??墒撬麄冮]口不答,依舊在那里等著?!?/br>
    許汐白琢磨了一會兒,披上衣服說:“趕緊備車,估計他們是要見我?!?/br>
    按理說,許茹對民兵組織的熟悉程度比弟弟要多,職位也要高,但那群人沒有私下里先去聯(lián)絡許茹,反而是等在自己店外,很可能是遇上什么麻煩。

    而且,鵪先生自十天前來信后就再無寄過。

    許汐白心里也急,生怕民兵那邊出現(xiàn)什么差錯。

    他們形成了一種默認的交流方式,鵪先生的密信會提到三次的收信地點,許汐白每次閱讀后就及時銷毀,將地點默記在心中。

    所以現(xiàn)在只有他知道,這一次的地點就標注在許家老店。

    現(xiàn)在這群人慎重來訪,一定是與鵪先生的信有關。

    晚間,許汐白乘夜色抵達老店外,一下車就看見有三人擠在店外的石階上,拿斗笠煽風。

    “三位,可是來找造人之人?”

    其中一位老者起身,看四下無人,湊近許汐白耳側壓低聲線道:“老夫尋狗?!?/br>
    許汐白笑了笑,肯定是父親將他的代號是狗名的實情說了出來,這三人才用此試探。

    “在屋里,進來吧。”

    確定身份后,許汐白一人拉開木門。

    他回望了眼三人,明明身穿衣服輕薄,身子卻散發(fā)熱度,在這初春時節(jié)還能感覺無比燥熱,一看就是從嚴寒地帶過來的。

    “你們在我店外等待幾日了?”

    “就兩三日吧。”

    許汐白沏了些熱茶,又從貨柜里拿出幾盒新品糕點,招呼道:“路上跋涉艱險,你們辛苦?!?/br>
    “不……不辛苦,哇……阿爺這東西忒好吃了!”

    許汐白聽說話人的聲音略顯稚嫩,感覺只有十五六歲,可看到男孩被凌烈寒風摧殘得干裂粗糙的皮膚時,又覺得說是而立之年也不為過。

    男孩狼吞虎咽,抓著糕點往嘴里塞,像是餓了幾天。

    被稱做阿爺的老者和一旁的男人都哭笑地看著他,老者勸道:“安良你慢些吃,吃得急腸子會攪在一塊的?!?/br>
    許汐白坐在他們對面,店里只留下兩盞煤油燈。

    “伯伯,您是他爺爺啊?”

    老者打趣道:“按輩分是,不過這小孩的親人都死光了,我和姚半仙往滬城來的路上經過一處難民地,將他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