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蕭也笑：“任何一個做特助的人，只有怕工作太少，沒有嫌工作太多的?！?/br>
    哪怕她是從總部調(diào)到這邊，她也不敢對這位顧家大小姐有任何輕視。即便最開始的時候，顧盼要成立影視工作室，她并不看好。

    她對影視行業(yè)了解不是很多，也知道這一行水深，就算是顧家的大小姐，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能成什么事？多半是她一時興起，溫總縱著她胡鬧呢。有那么一瞬間，她還懷疑過，這該不會是溫總有意捧殺吧。

    現(xiàn)在，別說有了這段時間的接觸，就沖當(dāng)初在溫總那兒看到的那份項目書，她也得對這位年紀(jì)輕輕的顧總敬上三分。

    顧盼也不在乎穆蕭心里曾有過多少復(fù)雜的考量，只管把要緊的事情依次問過。

    “辦公區(qū)的改建已經(jīng)在收尾了，各類的設(shè)備已經(jīng)到位，人員招聘方面，別的都沒什么問題，最要緊的就是，相關(guān)幕后人員招不上?！?/br>
    穆蕭一項一項匯報過來，說到這兒有些為難：“倒是有一些相關(guān)專業(yè)的新人過來，但是……”

    后面的話不用說，顧盼也聽得明白。

    不過她對此是早有預(yù)料，不緊不慢道：“先把其他方面搞定就好，人嘛，暫時不用著急?！?/br>
    別管背后隱藏著多少危機，就目前影視行業(yè)表面上那一片繁榮景象，但凡有那么幾把刷子的幕后人員，誰看得上一個剛剛成立才幾天，老板才剛剛成年，既沒資歷又沒作品的小工作室？

    當(dāng)然，如果這個工作室是打著顧氏集團進軍影視行業(yè)的大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畢竟顧氏的體量擺在那兒，屬于強龍過河。只是，顧盼對此另有打算。

    穆蕭心里自然也有數(shù)，點頭稱是，揭過這一茬兒：“今天看你好像放松許多，不像前幾天那么忙。”

    “劇本寫完了，可不是松一口氣?！鳖櫯屋p快地笑。

    “這么快？”穆蕭詫異地看著顧盼，“不是說有將近四十集嗎？這至少得七八十萬字吧？”

    “三十八集，八十一萬三千多字，熬得我頭疼，”顧盼使勁兒點了點頭，把臉往穆蕭跟前湊了湊，“你看看我這黑眼圈，不化妝就是熊貓成精?！?/br>
    她嘆氣：“幸好寫完了，再熬上幾天，白頭發(fā)都得往外冒了?！?/br>
    一來是因為兩人朝夕見面，顧盼又刻意做了掩飾，有些變化難以察覺；二來是穆蕭自己也忙得腳不沾地，這段時間還真沒怎么特別關(guān)注顧盼。這會兒近距離仔細(xì)一看，她就有點兒慌：“哎呀，還真是的，怎么憔悴成這個樣子了。我也沒提醒你，干嘛這么著急，也不怕把身體給熬壞了！”

    訴苦是一回事，顧盼心里卻有準(zhǔn)主意：“我這不是想著，盡早把劇本寫完，年前能把劇組拉起來，節(jié)省時間好趕明年的檔期嘛?！?/br>
    理由正當(dāng)極富說服力，穆蕭一時無言以對。即使她心里非常懷疑這二十多天加急趕出來的劇本究竟是個什么水準(zhǔn)，對上一臉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淖孕诺念櫯?，也只能保持沉默。頓了頓，她嘆了口氣。

    “我感覺有點兒不太妙啊，”穆蕭頭疼地揉著腦門，“溫總讓我來幫忙，還特意囑咐過我要多照顧著你，結(jié)果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成了這樣，我都不知道該怎么交代了。”

    一想起溫總的冷眼，穆蕭就心有戚戚。

    “大哥是讓你來幫我分擔(dān)工作，又不是讓你當(dāng)保姆帶孩子，你慌什么?！彪m然對穆蕭透露出的某些信息比較滿意，但顧盼還是覺得她想太多。再怎么，溫竹也不會為這個而遷怒不滿啊。

    “不過，我還真得休養(yǎng)一下再去找他，不然他得嘮叨死我?！闭f著，顧盼無奈地聳了聳肩。

    溫總，嘮叨？穆蕭嘴角抽了抽，表示自己根本無法想象。

    “我要回去了，明天也不過來。”顧盼起身，穿上大衣。

    “那我先走了。”穆蕭也站了起來。

    “等等，”顧盼猛然間想起還有一件事，又坐了回去，“還有件事差點兒忘了?！?/br>
    她叫住穆蕭，指了指桌上的筆記本電腦：“你把劇本打上水印，給幻影的老板發(fā)一份過去?！?/br>
    穆蕭愣了一下，反問：“我？”

    “對。”顧盼點頭，“就桌面上那個文件，郵箱的話有歷史記錄?！?/br>
    得到肯定的回答，穆蕭一面把背對著自己電腦轉(zhuǎn)過來，一面不解地問：“這，怎么還非找我來做？”

    顧盼的臉色有點兒僵硬。她用力吸了口氣，語氣中充滿了厭倦嫌惡，“怎么和你說呢，我實在是，現(xiàn)在看見電腦鍵盤就惡心想吐，特別想吐?！?/br>
    最后加了重音的四個字讓穆蕭雖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也讓她不自覺地胸口一滯。只是同情之余，又不免生出幾分好笑來。她看著顧盼大半個月就明顯消瘦了兩大圈的臉，油然敬佩道：“辛苦了?！?/br>
    “不說了不說了，”顧盼搖著頭站起來，“剩下的事兒交給你，我得先回去好好睡一覺，緩緩勁兒。明天誰都別想把我從床上拉起來?！?/br>
    這么孩子氣的說法，穆蕭只能笑著安慰：“你只管放心好好休息就是?！?/br>
    第12章

    說是要好好休息，事實上真正躺在床上的時候，顧盼反而翻來覆去越發(fā)沒了睡意。她一閉上眼睛，腦子里各種各樣的畫面文字一個勁兒地往外冒，亂得像是萬花筒一樣。心里也說不上是怎么一種惆悵法兒，空落落的又糾結(jié)的難受。

    大半個月，平均每天近四萬字，消耗的絕不僅僅只是心神精力，最要命的是感情。

    劇本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一方面特別忌諱編劇完全陷入自我感動中而忽略了其他的關(guān)鍵，而另一方面比較矛盾的是，如果編劇投入的感情不夠，連自己都沒辦法感動的話，多半也沒辦法打動觀眾。

    要把握好這個分寸已經(jīng)很不容易，更何況她這次的劇本，還是關(guān)于那段最艱難無望的年月，觸及歷史本身的傷痛。

    在整個創(chuàng)作過程中，每一個人物，每一段曲折，每一次生死離別，都不可避免的對他她造成一定的情緒上的負(fù)擔(dān)，以至于夜深人靜的時候久久不能擺脫。

    太陽xue一陣一陣的刺痛，心里越發(fā)煩躁，顧盼終于忍不住從床上爬起來。大半夜的跑到健身房里折騰了好一陣兒，直到渾身提不起半點兒力，腦子完全放空了，才重新回到床上。

    這一次總算是睡踏實了，所以當(dāng)早上八點半多手機響起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出離憤怒而暴躁的。

    強壓著怒火閉著眼睛摸到手機，不等對面開口，直接道：“不管你是誰，最好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br>
    電話對面明顯是愣了一下，才回道：“顧盼，我是趙曙光?！?/br>
    “趙曙光？”顧盼一字一頓，還在懵懂之中的大腦遲遲反應(yīng)不過來這人究竟是誰。

    隔著手機，趙曙光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問題，再一次強調(diào)：“對，趙曙光，秦舒雅的表哥幻影的趙曙光。”

    一連串的關(guān)鍵詞聯(lián)系起來，總算把顧盼的理智從九霄云外給拽回來。她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一面揉著額頭，一面道：“哦，是你啊，這大清早的，什么事兒這么急著給我打電話?！?/br>
    “顧大小姐，你該不會忘了，昨天你給我發(fā)的劇本了吧？”趙曙光的聲音有些無奈。

    “就為這個啊！”顧盼實在沒什么好氣，“你知道我為這本子已經(jīng)熬了多少天嗎？你知道我昨天夜里四點多才睡著嗎？”

    “那我還看劇本看的整整一夜沒睡呢，我找誰說理去？”

    趙曙光低聲反駁了一句，才說到正事：“什么時候有空，咱們碰個面說說你那劇本的事兒。”

    顧盼想了一下：“那就今天下午三點鐘吧，還是咱們上次見面的那個茶樓怎么樣？”

    “行，那就這么說定了?！壁w曙光答應(yīng)一聲，“你接著睡。”

    接著睡？那是當(dāng)然的！

    撂下電話，顧盼仰頭深呼吸，跳下床，把窗戶的遮光簾拉上，鉆進被子里裹成個蠶寶寶。一直在床上賴到中午，她才咬著牙起來。

    吃過午飯，梳洗化妝，到達約定的茶樓的時候，趙曙光已經(jīng)提前到了。他手里拿著厚厚一疊打印紙，正低頭翻看著。

    顧盼遠(yuǎn)遠(yuǎn)看見封面上那“驚雷”兩個字，就知道他拿著的正是自己的劇本。

    進門坐定之后，她笑著打趣：“不是說看了一夜嗎？怎么這會兒還舍不得放下！說說，這本子怎么樣？”

    趙曙光把劇本放下，給她斟茶，笑著應(yīng)道：“這不是明擺著嗎？毫不夸張的說，這是我入行以來看過質(zhì)量最高的劇本。顧盼，你是這個?！闭f著，他沖顧盼豎了個大拇指。

    顧盼得意笑笑：“還算你有點兒鑒賞水平?！?/br>
    一聽這話，趙曙光趕緊的賠笑：“上次是我有眼不識金鑲玉，你可別往心里去?！?/br>
    半個月前，他的表妹秦舒雅找他，說是閨蜜顧盼寫了個劇本要找他合作。他當(dāng)時是真沒當(dāng)回事兒，約著見了個面兒，主要是看在她是顧家大小姐的份兒上，以前雖然沒打過交道，互相也算熟識。

    本來只是想著應(yīng)付一下，沒承想，顧盼帶來一份劇本大綱，讓他當(dāng)場改了主意。昨天下午收到劇本后，他更是花了整整一夜一口氣看完還意猶未盡。

    看完之后，他就非常明確的意識到，這是個難得的好本子，所以才一大早就等不及的聯(lián)系顧盼，好談?wù)劸唧w合作的事情。

    他這樣的態(tài)度，倒是讓顧盼松一口氣。老實說，顧盼還真怕他像秦舒雅玩笑所說那樣，是個只知道捧女明星，完全不識貨的家伙。

    說笑幾句，趙曙光切入正題：“別看圈里現(xiàn)在開的劇挺多，但真正的好項目鳳毛麟角。就你這本子，識貨的人看了不說搶破頭也差不多了。你呢，這身份也不是那些沒門路的小編劇能比的，還自帶投資，怎么沒找華影，天娛那些大的影視公司，反而來找我呢？比起來，幻影的實力根本算不了什么?！?/br>
    顧盼放下茶杯，淺笑道：“大公司的實力當(dāng)然強勁，但對我來說，幻影正合適?！?/br>
    “為什么？”

    “因為，”顧盼停頓一下，直視著趙曙光，“這個劇本，我要親自來導(dǎo)?！?/br>
    “噗”的一聲，趙曙光一口茶沒來得及咽下去，直接噴了出來。

    顧盼見機的快，躲得及時，才逃過了“噴壺”的波及范圍。她一臉嫌棄的翻出一包紙巾丟給他：“大驚小怪！”

    這能怪我嗎？趙曙光忍不住怒目而視。他使勁咳嗽一通，十分狼狽地收拾干凈，猶自有些驚魂未定：“我說，你是在開玩笑吧？”

    “你看我這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顧盼氣定神閑的反問道。

    趙曙光一時間愣怔無言，心里那感覺就像是坐著過山車，直接從珠穆朗瑪峰俯沖到馬里亞納海溝。落差實在是太大了！

    固然，對于電視劇來說，劇本的作用要大于導(dǎo)演的作用，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導(dǎo)演的水平就無關(guān)緊要。再好的本子，導(dǎo)演不行，最后的結(jié)果就等于佛跳墻的食材做出來的是喂豬的泔水。

    他覺得，哪怕想盡一切辦法，也得勸住顧盼，讓他打消這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我記得你讀的是沃頓商學(xué)院，不是學(xué)導(dǎo)演的吧。你都沒學(xué)過導(dǎo)演，怎么就想自己來導(dǎo)呢？”

    顧盼當(dāng)然知道他想說什么，只是依舊不緊不慢：“我是沒學(xué)過導(dǎo)演，可我也沒學(xué)過編劇啊？”

    趙曙光一拍腦門，特別無力：“那，那能一樣嗎？導(dǎo)演的技術(shù)門檻可比編劇高多了！”

    他苦口婆心：“你就聽我一句勸，專業(yè)的事情咱們就交給專業(yè)的人來干好不好？”

    “不好?！鳖櫯位卮鸬馗纱嗬?。

    “你，你……”趙曙光被堵地說不出話來。

    顧盼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趙曙光越發(fā)無奈：“你知道你這叫什么嗎？你這叫暴殄天物！好好一個項目，你要非攪和這么一下，那就……”

    “那就剩下一個字兒，毒！”不等他說完，顧盼就把后半句給補上了，“你是這個意思嗎？”

    “不是，你也知道??！你都知道為什么還有這種想法？”趙曙光也是納了悶兒了。這得是什么樣的自信啊。

    顧盼知道他難受，也不再賣關(guān)子：“我這么跟你說吧，我既然要這么做，肯定是有倚仗的。你想想，劇本是我辛辛苦苦熬出來的，投資也是真金白銀的，我還能拿自個兒的心血，自個兒的錢去打水漂??？”

    第13章

    “我是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倚仗，我也管不了那么多，”趙曙光根本沒辦法把顧盼這話當(dāng)真，“你知不知道，咱們這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這種事它根本就不是說，你想的要怎么樣就能怎么樣那么簡單的！”

    “哦，你是想把這片子拍好，可你想想，這國內(nèi)外那么多的導(dǎo)演，哪個不想拍好片子？沒有誰是從最開始就是奔著拍爛片而去的吧？那你再看看最后他們有幾個人能說到做到了？”

    趙曙光輕輕敲著桌子：“事實就是，你怎么想的并不重要，能不能做到才重要。有沒有這個能力，口說無憑，你就是說得天花亂墜，我也沒法信呢?！?/br>
    “你要這么說的話，”顧盼有點為難的皺了下眉，低下聲慢悠悠道，“好像是有那么點兒道理啊?！闭f著，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然后呢？”趙曙光又等了片刻，發(fā)現(xiàn)顧盼竟然來了這么一句就沒了后文，反而悠閑愜意的品茶去了，登時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的。

    “這就完啦，你就沒別的什么要說的了？”

    “反正我再多說什么，你也不信，那我還說什么！”顧盼十分光棍的聳了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