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是害怕褚時英懷孕，老秦王會立秦歧玉為太孫，才讓菊給褚時英下藥的。

    秦歧玉立在原地，黑色秦衣如同枷鎖將他深深鎖了起來。

    三三一路小跑而來，“玉！你可審出來了？快去看看伯英！”

    壓下自責(zé)與怒火，秦歧玉趕忙返回房間。

    屋中，褚時英被灌下湯藥，正捧著罐子大吐特吐，吐得她頭上豆大的汗滴都滴下來了，這還不止，她還腹痛難忍。

    見秦歧玉過來，她伸手，他上前接過她，只覺得她的手冰冷潮濕，喝道：“怎么回事？”

    巫醫(yī)卻是道：“這是在給夫人排毒，還請夫人堅持一下?！?/br>
    褚時英吐得眼淚都出來了，她丹鳳眼都沒了神采，“嘔……不行?！?/br>
    她一手用勁死死捏著秦歧玉的手，一手捂著腹部，秦歧玉立刻對屋中人道：“你們都出去，不要靠近院子?！?/br>
    待所有人都出去了，他一把上前抱起褚時英，走到恭桶那，替她解開腰帶，褚時英連連推他，“你也走?！?/br>
    他拗不過她，到底將人放在桶上就出來了。

    房內(nèi)褚時英上吐下瀉，房外秦歧玉讓三三在門口候著，褚時英叫她便讓她進去，自己則到廚房，親自吩咐他們燒水，又給褚時英熬了放鹽的rou羹。

    等他端著rou羹回到房內(nèi)，看見的就是生無可戀躺在床榻上的褚時英。

    巫醫(yī)說，這湯藥她還得再喝一陣子，代表她還得再吐幾日。

    讓曲將巫醫(yī)們送走，他坐在榻邊，讓褚時英靠在自己懷里，一口一口將rou羹喂給她，還時不時給她擦著嘴角。

    褚時英本不想讓他靠近，但實在沒有力氣，肚里空空，又十分餓，索性就著他的手吃完了一碗羹，方才覺得四肢暖和起來。

    秦歧玉輕聲問：“可要沐??？”

    察覺到懷中的人一僵，他不再詢問，默默將她身上衣裳褪了下來。

    褚時英閉上眼，任由他抱著她將她泡在水里清洗，一時間覺得自己還不如就這么死了好，她可剛才上吐下瀉完。

    “時英，我是你良人，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嗯？”

    屋內(nèi)一時間安靜下來，水汽繚繞，他溫柔為她清洗身上汗?jié)n，而后輕輕將額頭抵到她的額頭上，“沒事的時英，熬過這幾日便好了?！?/br>
    褚時英死死咬住嘴唇，眸中浮起一層水霧，又被她壓了下去。

    接連幾日，為了排毒，她又吐又瀉，秦歧玉知道她要臉面，自己也對別人不放心，便這么在她身邊陪著她，照顧她。

    兩人之間雖無激情碰撞，但也是稍稍抬眼，便顯得含情脈脈。

    大抵是褚時英年輕，身體底子好，等她排泄正常的時候，巫醫(yī)終于給她停了藥，囑咐她臥床休養(yǎng)便好。

    秦歧玉變著花樣給她熬羹，但就算羹再美味，天天吃，頓頓吃，嘴里都要淡出個鳥了，

    褚時英頭一次可憐兮兮求人，“玉？良人？想吃rou。”

    “這里有rou，”秦歧玉喂了一口rou羹，“時英乖，我們把這一碗喝完。”

    “我想吃酒漬牛rou、炙羊rou、燉雞rou、烤rou?！?/br>
    褚時英眼巴巴瞅著他，奈何郎心如鐵，說不給吃就不給吃。

    她實在饞的不行，就催秦歧玉該去王宮了，她人都沒事了。

    秦歧玉揉揉她的發(fā)頂，說道：“等你好了我就去?！?/br>
    待褚時英有力氣下地，還能繞著藏書樓前的池塘走上幾圈的時候，秦歧玉終于出門了，她眼睛一亮，便讓廚房給她做吃的。

    廚房的人哪敢，秦歧玉明令禁止廚房不許偷偷給她做。

    她臉一垮，望向三三，三三正拿著果子啃，無辜回望，“伯英，你知道我手藝的?！?/br>
    絕望！

    褚時英偃旗息鼓，打算等秦歧玉回來后，再軟磨硬泡一下。

    而這時的秦歧玉，并沒有去王宮，他直接去了太子府。

    黑金秦服穿在他身上，威壓竟比安定君還強，他來找安定君要求處置一個人，那人便是韓姬。

    韓姬自十多歲跟了安定君，已陪在安定君身邊三十年了，她保養(yǎng)得當(dāng)，人看著更像三十出頭的女子。

    她哭起來梨花帶雨的，“良人，你可要為我做主，區(qū)區(qū)一個奴仆，都敢胡亂攀咬我了?！?/br>
    第七十三章 絕不能放過

    安定君因體型太胖, 坐在榻上，韓姬就小鳥依人地靠在他肩膀處，他一看秦歧玉那黑眸，就無端有些虛。

    護著韓姬道：“那奴婢說是韓姬讓她下的毒, 也未必真是如此?！?/br>
    秦歧玉看著兩人道：“菊給時英所用之毒, 并不常見, 經(jīng)查，該毒常被韓國王室后宮宮妃所用，乃是慢性毒藥, 可以毀人身體又不被察覺, 讓人斷絕子嗣?！?/br>
    “該毒不是普通人可以拿的到的。”

    韓姬身子往安定君方向縮了縮, 便聽秦歧玉又道：“我亦調(diào)查菊說她的父母乃是韓國人的說辭是否為真，發(fā)現(xiàn)確有其事，菊并未撒謊。”

    “面對菊的指認(rèn), 韓姬若只有一句胡亂攀咬, 恐怕不能讓人信服?！?/br>
    “良人?！表n姬喚了一句, 安定君拍拍她的手已做安撫, 同秦歧玉道：“這些東西都不能直接指控韓姬, 你可有證據(jù)證明就是韓姬吩咐的?！?/br>
    秦歧玉道：“菊的父母乃是韓姬部下奴仆，而秘藥非韓國宮中人士不可能有, 親父，還想讓我拿出什么證據(jù)來？”

    氣氛一時間僵住，良樺夫人推門而入, “哎呦, 良人, 該到了你喝藥的時辰了?！?/br>
    她如一只靈巧的蝴蝶翩然而來，打破了屋中沉重的氣氛, 塞了一碗湯藥到安定君手上，在安定君訕訕得表情中，瞪了一眼韓姬。

    小聲嘟囔道：“良人，儂就護著她吧，她還能有玉重要了？”

    韓姬暗暗回瞪，“良人……”

    “啪”一聲，良樺夫人重重一巴掌扇在韓姬臉上，直將韓姬扇到了榻下，她厲聲道：“我與良人說話，哪有你張口的份，不過一妾，豈敢稱呼良人為良人?！?/br>
    “氣性怎么還是這般大。”安定君說著欲要彎腰攙扶韓姬，被良樺夫人重重按住胳膊，她往秦歧玉那瞥了一眼，給他使了個眼色。

    安定君收了手，“韓姬是該被夫人調(diào)教一番了?！?/br>
    良樺夫人故意揚聲道：“我看她就是欠打，這次回去后，給我禁足三月?！?/br>
    說完，她走到秦歧玉面前，親自將他攙扶起來，同樣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勸慰說：“韓姬跟了良人多年，非一般妾室可比，且她又生有公子媳，只怕良人不肯處罰。”

    “不過玉你只管放心，他不罰，我來罰，你怎么說也記在我名下，我定不能叫你吃虧！”

    秦歧玉頷首，淡聲道：“多謝母親費心?！?/br>
    他知道良樺夫人是特意進來周旋的，不過是在他面前做場戲，讓他放過韓姬。

    然，他憑甚放過她。

    他掀起眼簾，定定看了安定君半晌，那回到秦國后經(jīng)久相處積累下來的父子親情，在這一刻脆弱如風(fēng)中柳絮，一吹就散了。

    他用淡漠且疏離的語氣道：“親父是打定主意維護韓姬了？”

    這話一出，屋中便知道，秦歧玉是不打算善了了。

    一向樂呵呵的安定君也沉下臉來，他畢竟當(dāng)了三十多年太子，除了老秦王，還沒有人敢這般逼迫他，何況對面之人只是他的兒子。

    他道：“時英不是也無事嗎？”

    既然她身體里的毒素已經(jīng)排干凈，也不耽誤后續(xù)懷子嗣，他又何必咄咄逼人。

    秦歧玉強調(diào)了一遍，“是發(fā)現(xiàn)的早，才無事?！?/br>
    然后他突地輕笑一聲，不欲在與他們爭辯了，是他與時英最近的平易近人，讓他們覺得自己可以拿捏他們了。

    他拂了拂衣袖上幾乎看不見的灰塵，拱手道：“兒告退?！?/br>
    不等安定君說話，他轉(zhuǎn)身便走，安定君只覺他這一走，兩人便再無可能回到在他院子里用膳的親子關(guān)系。

    秦歧玉一路往太子府外走，不論良樺夫人怎么派人來攔，他均不理，便連看見匆匆趕回來給韓姬撐腰的公子媳，他都陌然無視。

    公子媳看他面色不善，還洋洋得意在他背后喊道：“這就走了？不再待會兒！”

    上了馬車后，秦歧玉閉上眸子吩咐：“去公子府?！?/br>
    公子府便是老秦王賞賜給他，卻被他用來養(yǎng)門客的所在。

    呂秀與高子圭見他冷漠，便知去他去太子府鎩羽而歸，還安慰了他幾句話。

    府上門客悉數(shù)知道褚時英被下毒一事，紛紛給他出主意后續(xù)該如何做。

    而他在召集所有人后，開口的第一句竟然是，“請諸位記一下。”

    眾人不明所以，便聽他將曾經(jīng)被秦國滅了之后，投靠秦國的韓國派系清晰捋了一遍，包括但不限于，幾家族如何聯(lián)姻、各族子弟都有何產(chǎn)業(yè)。

    光是他們動筆記，來捋這些人物關(guān)系都很艱難了，秦歧玉竟然還在滔滔不絕。

    呂秀和高子圭對視一眼，無比認(rèn)可自己當(dāng)初的決定。

    等秦歧玉終于說完，已經(jīng)是兩個時辰之后，他拱手道：“便拜托諸位了?！?/br>
    眾人紛紛表示，“公子客氣，我等義不容辭。”

    時間便又往后拖了拖，在褚時英身子徹底大好，終于可以吃rou了。

    安定君等人，以為秦歧玉會這般認(rèn)了，甚至覺得心有所愧，又給褚時英送了許多賠禮的禮物，卻被悉數(shù)退了回來時，秦歧玉有所動作了。

    曾經(jīng)的韓國屬臣，有一個算一個，但凡跟韓姬有過聯(lián)系的，哪怕只是節(jié)假日說過一句話，都被牽連了。

    秦歧玉他，將他們投靠秦國后，違反秦法的種種行為，在大朝會上，當(dāng)著安定君的面，一個個彈劾給了老秦王。

    足足彈劾了整個大朝會。

    老秦王越聽白眉便越皺，他有些渾濁卻依舊犀利的眸子望向安定君的時候，安定君險些當(dāng)場昏厥。

    秦歧玉淡然自若，他彈劾之詞，全是門客所寫，彈劾的罪行證據(jù)，均由門客們收集整理。

    他那日在宅院中之所以說了那么久，便是因為他將那些罪行全說了，但是苦無證據(jù)，需要門客幫助。

    事實證明，他的門客們沒讓他失望。

    震驚咸陽上下的公子歧玉一人彈劾整個韓國舊屬臣的事，便這么發(fā)生了。

    秦之法度嚴(yán)苛到老秦王親自下令斬殺當(dāng)初坑殺俘虜?shù)拇髮?，若有那大將，秦國不至于沉寂至此?/br>
    老秦王沉默良久后，讓人徹查秦歧玉彈劾之事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