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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燦燦 第154節(jié)

    蘇燦瑤輕輕嗅了嗅,酒香有些辛辣,卻別有一股爽勁。

    這椒花酒難得,是宮里賞賜給各位大臣的,一人只有兩壺,趙榮平送了一壺給沈懿。

    大家一起站起身給沈懿敬酒,本想說些吉祥話,沈懿卻擺了擺手笑道:“我這一生已經(jīng)別無所求,你們這些孩子都能過好自己的人生,我就知足了?!?/br>
    幾個小輩鄭重點頭,含笑將酒飲下。

    椒花酒味道極沖,蘇燦瑤一杯酒下肚,辛辣入喉,眼中泛起朦朧水霧,臉頰也霎時染了桃花色。

    秦詩蘿指著她哈哈大笑,自己也沒好到哪去,臉紅成了猴屁股,比蘇燦瑤紅的還要厲害。

    兩人看著對方一起大笑,引的其他人也笑了出來。

    沈懿本想讓她們慢點喝,但見她們笑的開心,索性由著她們的性子來,反正今天過年,開心最重要。

    大家趁熱用了年夜飯,桌子上的菜肴太豐盛,每樣嘗一口基本就飽了。

    蘇燦瑤又迫不及待的給大家一人倒了一杯椒花酒。

    外公說了她和秦jiejie可以一人喝兩杯!

    雖然覺得酒味辛辣無比,但實在覺得新鮮,忍不住想要一嘗再嘗。

    外面鞭炮聲不時傳來,伴隨著孩童的嬉鬧聲。

    酒意正酣,蘇燦瑤開心的和秦詩蘿碰了下杯,腦袋微微有些發(fā)暈。

    她以手支頤,側(cè)頭望去,裴元卿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握著酒杯,指尖搭在杯沿上,修長的手指在燭火的映襯下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蘇燦瑤一邊看一邊小口抿著酒,椒花酒進(jìn)肚,四肢百骸勾起暖融融的熱意,驅(qū)散了冬日雪夜的寒氣。

    裴元卿朝她看過來,壓低聲音問:“你一直盯著我的手做什么”

    蘇燦瑤耳根一熱,挪開視線,一把奪過他手里的酒杯,“我不是盯你的手,我是盯你手里的酒,你有傷在身,不能喝酒?!?/br>
    “太醫(yī)說過少喝一點可以化瘀通絡(luò)……”

    裴元卿一句話沒說完,蘇燦瑤已經(jīng)仰頭把杯中的椒花酒一口喝了下去,“我?guī)湍愫?!?/br>
    裴元卿:“……”

    蘇燦瑤意猶未盡的放下酒杯,覺得自己可真是個貼心的未婚妻!

    秦詩蘿羨慕極了,偷偷瞥向蘇景毓手里那杯酒,蘇景毓毫不猶豫的把一杯酒都仰頭干了。

    秦詩蘿撇了下嘴,不敢覬覦沈懿手里的酒,只好默默把目光收了回來。

    裴元卿再抬眼望去,蘇燦瑤已經(jīng)小臉酡紅,烏眸里盈著一汪春水,顯得容貌有幾分昳麗。

    用過飯后,三人一起跪下給沈懿磕頭拜年,秦詩蘿在旁邊干站著,也跟著跪下磕了個響頭,沈懿笑瞇瞇的給他們一人包了一個大紅包。

    蘇景毓的紅封上寫著‘金榜題名’,剩下三人的紅封上都寫著‘大吉大利’。

    四人喜滋滋的收了下來。

    蘇燦瑤從地上站起來,身體不受控制的踉蹌了一下,裴元卿及時伸手扶住她,“醉了”

    蘇燦瑤晃了晃頭,緩慢的眨了下眼睛,“還行?!?/br>
    裴元卿見她眼神清明,口齒也足夠清晰,就是動作有點緩慢,應(yīng)該只是有些微醺,便松開手,吩咐廚房煮碗醒酒湯,讓她睡前喝一碗,免得明早睡醒頭會疼。

    秦詩蘿不知道從哪拿出一串鞭炮,興奮的朝他們晃了晃,“走啊,放鞭炮去。”

    大家跑到院子里,蘇燦瑤拉著秦詩蘿躲在屋檐下,讓裴元卿和蘇景毓去放鞭炮。

    鞭炮聲噼里啪啦的響起來,幾人一邊捂著耳朵一邊笑。

    這個除夕雖然不在丹陽城,但也足夠熱鬧了。

    蘇景毓最近忙著趕考壓力很大,此刻才徹底放松下來,痛痛快快的玩了一場。

    裴元卿只有這個時候才露出幾分這個年齡該有的稚嫩,臉上的笑容明媚了許多。

    沈懿站在門邊,摸著胡須欣慰的看著他們,唇角就沒壓下去過。

    他年紀(jì)大了,夜色一深就容易犯困,沒有待太久,漫步回屋睡覺去了。

    放過鞭炮,秦詩蘿酒勁上來,揚(yáng)著手里的鞭子,非要給大家打雪花看,她說古有打火花,今有她打雪花。

    三人看她在雪地里揮舞著鞭子,累得滿頭大汗,不由一陣沉默。

    蘇燦瑤:“總比打人強(qiáng)?!?/br>
    蘇景毓:“幸好不是表演打我們?!?/br>
    裴元卿:“……”

    蘇燦瑤怕再這么下去秦詩蘿會著涼,聽到隔壁正熱鬧,趙大人和夫人應(yīng)該還沒睡,就拉著秦詩蘿跑去隔壁拜年。

    秦詩蘿痛痛快快出了場汗,清醒了一些。

    蘇燦瑤雖然酒勁沒過,但頭腦非常清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正常的聊天說話。

    趙榮平和趙夫人看到他們幾個,笑得合不攏嘴,拉著他們進(jìn)屋吃果子吃糕點,暢快的聊個不停。

    趙榮平看著安靜坐在一旁的裴元卿,心情十分復(fù)雜,在見過對方的鐵血手腕后,他已經(jīng)沒辦法把對方當(dāng)成一個普通的少年來看。

    他無法忘記那一夜少年領(lǐng)兵抄了一家又一家,眉眼冰冷,處事果決的樣子,身上的氣勢儼然是尋常人家難以養(yǎng)成的。

    他現(xiàn)在無比確認(rèn)少年的身份,雖然不知道少年為什么不愿意恢復(fù)身份,但他心里已經(jīng)默認(rèn)了對方皇子的身份。

    趙榮平想到除夕夜自己能跟一位皇子坐在一塊談笑風(fēng)生,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看著少年此刻低眉垂眼,神色溫和的樣子,仍覺得恍惚,若不是那日親眼見到了少年手起刀落毫不手軟的樣子,恐怕別人跟他說他都不會信。

    趙榮平將目光挪到少年旁邊的蘇燦瑤身前,直覺告訴他,少年正是為了這位小姑娘才收斂了一身利刺,也收斂了自己的野心和戾氣,只想守著這位小姑娘一世安愉。

    他心中忍不住感嘆,一個是長在宮廷的皇子,一個是富戶家的小孫女,明明是兩個相距千里毫不相干的人,竟然冥冥中讓他們相遇,兩人能青梅竹馬的一起長大,當(dāng)真是一段極深的羈絆。

    雪落無聲,屋里屋外的笑聲卻縈繞在庭院里。

    趙初湘手里拿著花燈,在院子里開心的跑來跑去。

    趙柳湘望著窗外的落雪,遺憾道:“可惜最近朝中發(fā)生了幾樁大事,陛下還受了傷,京中不敢舉辦燈會,今年的除夕不如往年那般熱鬧,待你們下次在京城過年,我們再好好熱鬧一番,一起出去逛燈會?!?/br>
    幾人滿口答應(yīng)下來。

    雖然不知道明年除夕他們會身在何處,但總會有相見之日。

    蘇燦瑤和裴元卿順道跟大家告別,提起他們要回丹陽城的事。

    趙家人都有些不舍,但見他們主意已定,就沒有再多勸說,只囑咐讓他們一路行都慢些,注意安全。

    趙榮平雖然詫異,但知道了裴元卿的真實身份,也不敢出言阻止。

    大家沒有在趙家多待,免得耽擱他們一家人團(tuán)聚,臨走前又一人被塞了一串金花生喜錢。

    幾人走出去的時候偷偷塞給了趙初湘,讓她留著買糖吃。

    離開趙家,夜風(fēng)吹在臉上,蘇燦瑤腳步愈發(fā)虛浮,有些醺醺然,比大家慢了幾步。

    裴元卿伴在她身邊,跟著放慢腳步,時刻留意著她,怕她不小心絆倒。

    蘇景毓和秦詩蘿走出趙家大門,回過頭發(fā)現(xiàn)兩人落后了一段距離,他們相視一笑,沒有打擾他們,善解人意的先回去了。

    兩人走回院子里,看到地上留下的鞭痕,蘇景毓一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秦詩蘿身上酒氣早就散了大半,此時看著那些鞭痕,想起自己剛才的舉動,忍不住雙頰窘迫泛紅,飛了蘇景毓一記眼刀子。

    蘇景毓為了避免她下次表演‘打人’,及時繃住了嘴角,把秦詩蘿送回了屋。

    秦詩蘿關(guān)上門扉時,抬頭望著他在雪霧中前行的的背影,微微晃了下神。

    蘇燦瑤酒意上頭,腦袋比平時要遲鈍一些,她走著走著見四下無人,就把全身力量倚到裴元卿的身上,抱怨道:“地上的雪是不是太厚了,今天走起來怎么特別難行。”

    裴元卿伸手扶住她,看了眼她虛浮的步子,知道她是喝的腿發(fā)軟了,根本不是雪的緣故,那椒花酒后勁極足,幸好酒盅很小,其實蘇燦瑤就是喝了三大口酒。

    蘇燦瑤靠在裴元卿懷里,慢吞吞的往前走,樂呵呵道:“我酒量是不是很好我都沒有喝醉。”

    裴元卿昧著良心道:“是挺好的?!?/br>
    蘇燦瑤開心的彎起唇角,睫毛上結(jié)了一層霜雪,笑得眼睫輕輕顫抖,霜雪融化,眼睫濡濕,一雙杏眸看起來濕漉漉的,倒像被欺負(fù)哭了一樣。

    裴元卿忍不住多瞧了幾眼,牽著她去涼亭里坐下。

    蘇燦瑤露出一副茫然的神色,“為何要來此”

    裴元卿看著她臉上的酡紅,沉默片刻道:“我有些醉了,想醒醒酒?!?/br>
    蘇燦瑤捂著嘴吃吃的笑起來,杏眸彎起,像只偷了腥的小狐貍,“你才喝兩杯就醉了,還不如我酒量好。”

    裴元卿見她臉頰紅紅的,抬手輕撫了一下,觸感要比平時熱一些。

    蘇燦瑤覺得眼前有些暈,歪進(jìn)他懷里,嬌聲感嘆:“今晚星星好多?!?/br>
    裴元卿看了眼夜空,今晚落雪,天上都是烏云,很難看到星星。

    蘇燦瑤靠在裴元卿寬闊溫暖的懷抱里,仰頭看著夜空上時不時升空亮起的煙火。

    “京城的人果真很富裕,夜里能放這么多煙花,不像丹陽城,祖父每年都要買許多煙花去城樓前放給大家看,能買起煙花的人家實在是太少了?!?/br>
    裴元卿輕輕擁著她,低聲道:“那是祖父惦記著大家,想讓大家能一同樂一樂?!?/br>
    蘇燦瑤頭靠在他脖頸處,吐息如蘭,“祖父常說,我們蘇家能成為丹陽城富戶,全靠丹陽百姓捧場,能幫就要多幫?!?/br>
    “祖父是個好人,當(dāng)年如果沒有他及時出手相救,我也許一直暈在那個地方,就算不凍死,那些刺客也會追上來把我殺了?!?/br>
    蘇燦瑤抬手捂住他的嘴,“呸呸呸,除夕夜不許胡言亂語?!?/br>
    裴元卿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輕輕親了一下,“好?!?/br>
    蘇燦瑤感覺手心有些癢,羞赧的收回了手。

    她靠回裴元卿懷里,嘴角翹起,輕聲問:“你以前在宮里都是怎么過除夕的”

    裴元卿回憶起小時候的事,緩緩道:“父皇白天要忙著祭天、祭祖,帶領(lǐng)群臣上香?!?/br>
    “那一天宗親們會早早進(jìn)宮,我和皇兄要帶著宗親家的兒孫們?nèi)グ菀娞螅缓髸粝聛砼闾舐爲(wèi)?,宮里有座戲樓,太后平時最喜歡在那里聽?wèi)颉!?/br>
    “太后不喜歡我和皇兄,覺得我們的母后搶走了她侄女的皇后之位,皇兄又搶走了二皇子的太子之位,而我搶走了父皇的寵愛,所以她在這樣的場合往往會故意冷著我們?!?/br>
    裴元卿想起那時的場景,徒自笑了一下,那時候太后和妤貴妃總是一唱一和的陰陽怪氣,皇兄讓他把她們的話當(dāng)做耳旁風(fēng),如今回憶起來發(fā)現(xiàn),哪怕是他那樣的好記性,都不記得她們說過什么,果真是當(dāng)成耳旁風(fēng)了。

    “夜里父皇會宴請百官,聽歌舞、賞煙火,群臣敬酒說祝詞,偶爾文臣還會作詩為新年祈福,一直到深夜才會散,我那時年紀(jì)小,經(jīng)常宴席至一半就無聊的睡著了,我宮里的老太監(jiān)會把我抱回去?!?/br>
    “子時中宮里會敲響城墻上的銅鐘,宣告新一年的到來,父皇還會派幾個深受愛戴的老臣子到城墻上給百姓撒銅錢,老臣子們都把這當(dāng)做一件榮耀的事,爭著搶著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