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魚【探案】 第61節(jié)
“很遠,我們這的獵戶世代都有個墨守成規(guī)的約定……一旦入住,那半座山頭都不會再入住第二家獵戶,如此才能讓獵物充沛,不至于哄搶,亦或餓死?!?/br> 老者說道,“想來那時候都有四個月不見了,我們到了楚家后,發(fā)現里面空無一人,就連東西都全搬走了。” 林飛魚問道:“是搬家了嗎?” “我覺得不是。”老者說道,“若是搬家,怎么能將新婦丟下?” 程聿蹙眉:“楚家新婦回來過?” “是啊,真可憐啊?!崩掀抛訃@道,“瘦得不成樣子,人都是慘白的。她來敲我家的門時我還以為鬧鬼了呢。穿的倒是厚實,就是臉色慘白。 她問我有沒有見到楚家人,我說他們半個月前就搬走了啊。再后來她就走了,估摸是去別的山頭問人了?!?/br> “怪事……若真是搬家,怎么會丟下新婚妻子……” 程聿正要問及他們的感情如何,老婆子已經料到了,先說道:“他們夫妻二人十分恩愛。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我從未見他們拌過嘴。小姑娘叫陳明玉,性格也很可愛,愛笑又機靈,也是個出了名的小美人。 連山下的土財主都想抬她下山,可她不愿意,到了十七八歲就跟楚西山成了親,和睦恩愛?!?/br> 老婆子說著就又嘆氣:“所以我想不明白怎么楚家就丟下了她……” “那為何你們一直說是“冤魂”?并沒有找到楚家人的尸體吧?” 老者說道:“的確沒有找到,只是后來我們幾家獵戶在元宵節(jié)時一塊喝酒談起楚家的事,便有一人說,他記得陳明玉臘月要生…… 所以提前帶了酒水去賀喜,那天他還見到了大肚子的陳明玉,也沒聽他們提過要搬家什么的??傻刃∧甑臅r候去,人就都不見了。” 他又說道:“又有另一個獵戶說,也是臘月底,他去打獵路過山澗,發(fā)現那的水一股血腥味,不是野獸的血,更像是人血。 他一路沿著溪水上去,整條河都是血紅色的,還在源頭瞧見了楚三刀平日用的小獵刀,但不見人影?!?/br> 程聿眉頭緊蹙:“所以楚家人毫無征兆地失蹤了,甚至可能是遇害了。但陳明玉卻什么都不知道……等等,陳明玉難道不住在楚家么?住在娘家?” “陳明玉沒有娘家人了?!崩险哒f道,“她跟她的母親住在山下,也是孤零零的一戶,離楚家近,所以兩家人走得要好。后來陳母病逝,那時陳明玉也才十三四歲,楚家人就將她接到山上,又過幾年,就跟楚西山成親了?!?/br> “所以沒有人知道當時楚家失蹤時,陳明玉去了哪里?” “對,誰都不知道?!崩掀抛诱f道,“過年的時候陳明玉來敲門,我還問她她去了哪里,她沒有說,看著太可憐了?!?/br> 滿屋人寂靜無聲,唯有外面風聲呼嘯,獸類低吼。 程聿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問道:“孩子呢?陳明玉的孩子呢?” 第74章 懸案 林飛魚也問道:“對啊,孩子呢?陳明玉過年來找你們的時候,孩子已經生了吧?” 老婆子說道:“生了,肚子是平的,我問她孩子在哪,她就哭得不成聲,說孩子死了。唉……可憐人?!?/br> 想起故人一家,又生死不明,妻離子散的,老婆子頓覺難過,抹起淚來。 二十五年前的事,即便程聿有心查也恐怕難以查明了。 這山里人家太少,又年代久遠,很難再細查當年事。 程聿問道:“那后來你們可再見過陳明玉?” “沒有,后來我和附近的獵戶們吃酒又問起這事,大伙都說沒再見過她。后來兩三年里,我們每次碰頭都會問問楚家的事,可都沒下文,如今早就沒人提起了?!?/br> 老者給幾人倒了水,便問那一直不吭聲的背刀客:“你是要來找楚家人對吧?如今只怕是找不到了?!?/br> “嗯……”背刀客默了默問道,“他們家住何處?我還是想去看看?!?/br> 十四好奇道:“你為什么要還刀給他們呀?” 背刀客跟他們也打了好多次照面,一回生二回熟,又一塊聽了楚家往事,心下于他們走近了些。 見小姑娘問起,便說道:“當年我祖父路過此地,遭人劫持殘害,幸好遇見楚三刀還救了我祖父,為他養(yǎng)傷,又贈他寶刀一路北上,這才得以平安回家。 祖父一直想來報答楚家,可腿腳不便,就不提這事了。兩年前彌留之際,他依舊在念叨這件事,我們才驚覺這件事已成他的心病,在他過世后,我決意出門,來尋楚家還刀、報恩?!?/br> 可誰曾想,恩人一家竟以那樣莫名的方式失蹤了。 背刀客也覺這可能不是“搬家”而已,而是遇害了…… 誰會突然背井離鄉(xiāng),還拋下腹中有孩的新媳婦走呢? “所以你已經找了兩年了……”林飛魚有些動容,他們這斑斕河一帶太長太大了,山無名,又無村,當地人也都是說往哪在哪,很少提及地名。 她都想像不到背刀客的祖父只是路過這,回到家是怎么跟孫兒描述的。 可背刀客足足找了兩年。 這樣的毅力讓她驚嘆。 背刀客神色黯淡:“可是沒有找到人……只怕以后也找不到了?!?/br> 他沉默許久說道,“老人家,能不能指個路,我還是想去楚家看看?!?/br> 老者說道:“從這過去大概要爬小半個時辰,不算遠,就是路太久沒人走,定是很擁擠。如今天已經黑了,等天亮再去可行?” “勞煩了?!?/br> 老者膝下有三兒兩女,所以房屋造得大,房間也多。雖然他們早已下山成家立業(yè),但老婆子勤懇收拾,就怕他們突然回來屋里一股子霉味。 這會讓幾人住下,她就帶著孫女睡覺去了。 一早起來,她拿上柴刀,領著他們去楚家。 通往楚家的路很久沒人走,路上都生了荊棘,雜草沖天高。 還有些地方長了樹,擋了去路。 他們一路走走砍砍,小半個時辰的路走了一個時辰,終于是快到了。 那座久沒人住的木屋如今已經快完全坍塌,屋頂是純木梁,也不知是在哪次風雨中塌了。 墻壁是由木頭、石頭、泥土建造,還挺立在那……但也被蟲子風雨腐蝕過,像一堆爛木頭堆了一地。 周圍野草瘋長,幾乎遮蓋了這里曾有那樣一大家人住過的痕跡。 老婆子感嘆道:“怎么都破成這模樣了……這兒,我還帶孩子來一塊做過飯吃呢,就在這,每年春天都采一筐野菜,做團子吃……這兒,他們男人在這喝酒吃rou……那兒,孩子玩耍的地方……” 一晃二十余載,她也老了。 程聿和背刀客都走進了里面,露天的屋頂,屋子里面也破爛不堪,布滿塵埃蛛網。 林飛魚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碎石環(huán)繞屋子鋪了好大一片地方,想必也是個愛干凈的人家,不愿被雜草圍繞,所以從山下運了石頭上來覆蓋。 “他們當時一共有幾口人?”程聿忽然回頭問道。 老婆子說道:“楚三刀兩夫妻、楚西山兄妹,加上陳明玉,一共五個人。” “也就是說失蹤的時候是四口人。” “對?!?/br> 程聿問道:“他們失蹤后,有人挪走過這里的東西么?” “沒有?!崩掀抛恿⒖虛Q上一臉嚴肅,“我們這附近的獵戶民風淳樸,絕不會動人家東西的,但……” “那婆婆還記得當時你們來這里,少了什么東西么?” 老婆子說道:“我想說的就是這個,雖然我們不會偷,可我們到了這發(fā)現東西都搬空了,連床板都沒了?!?/br> 程聿微頓:“床板都被搬走了?” “是。” “那這里可曾有桌子?”一般人家里都會有桌椅,但這房子里沒有。 老婆子說道:“有過,年底我和老頭子來這的時候,桌子也沒了……仔細想想整個屋子幾乎都搬走了,只剩下些石頭壘的灶臺啊、桌子啊沒搬走。” 程聿看著這有五間房的木屋,還有小廚房,里面的鍋碗瓢盆一件不?!?/br> 唯有柴火堆在那,已經滿是蟲蛀的痕跡。 他又問道:“楚家有養(yǎng)馬騾子之類的么?” 老婆子搖搖頭:“本就是山上的獵戶人家,養(yǎng)不得那些東西,養(yǎng)了也會被嚇死的。就養(yǎng)了一條狗,不過剛好在入冬的時候病死了,還是條懷孕的母狗呢。我本想跟他們討一只奶狗的,這事就記清楚了?!?/br> 程聿了然,他沉思片刻,又環(huán)顧四下,說道:“恐怕……這個家不是他們搬走的。” 背刀客立刻問道:“什么意思?” 程聿說道:“楚家沒有騾子馬這些馱重物的牲畜,也就是說只能靠人搬走。在陳明玉不知情的情況下,楚家一共有四個人手。 假設要悄無聲息搬東西走,也無法將那么多的東西搬走。大件的有五張床板、一張桌子,小件的有廚房的鍋碗瓢盆、房間被褥衣物,還有零碎的茶壺杯子、打獵家當,怕是繩子錘子之類的,這里都沒有留下來,如此多的東西,他們如何用四人之力搬下山?恐怕是不止四個人,而是一群人?!?/br> 林飛魚說道:“他們要是多走幾遍可以把東西都拿下山?!?/br> “拿下山之后呢?”程聿說道,“我們下船后從那邊過來都走了一日,若他們真的將東西搬到岸邊,恐怕要往返三日。這三日里,卻沒有一個獵戶看見,這并不符合常理。” 老婆子說道:“當年問遍了周遭獵戶,確實沒人瞧見他們搬家?!?/br> “所以……”小石頭問道,“是有人把他們的東西搬走了,故意造成他們拋下陳明玉離開的假象?” “大概是。” “那更完蛋了呀?!毙∈^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這不是說明楚家人更兇多吉少了嗎?” 程聿輕輕點頭。 林飛魚無法理解到底是誰這么做,她說道:“說是仇家可又放過了陳明玉,可說是別的原因,我又想不通為何要做這種事……婆婆,后來你們再也沒見過陳明玉了嗎?” 老婆子說道:“再也沒見過了,許是也走了,不在這山里了吧。” 程聿問道:“那段時間有沒有見過奇怪的人?” “沒有,我們幾家獵戶離得遠,就算楚家來過什么人,我們也不清楚?!?/br> 無衙門登記造冊,原主失蹤,新婦是否還在人世也不知曉,只有斷壁殘垣一處,程聿自認不是有通天本事的人,只覺遺憾。 世上任何不能破的懸案,都會是每一個辦案人心頭的一根刺。 第75章 返鄉(xiāng) 從山上下來,林飛魚幾人也要繼續(xù)前往橋西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