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他仔細(xì)去尋找，卻不見人。

    他從大堂出來時心頭還緊了緊，秦掌柜這就派殺手來了吧？他還沒正式跟他宣戰(zhàn)呢，玩不起吶！

    程聿覺得大概是自己心弦繃緊，并不太可能。

    可他去上了個茅廁，那股視線還是沒消失。

    什么殺手還盯人如廁??！

    程聿忐忑地回到房里，打算好好想想這案子，可就是覺得有人。

    他到了院子，到了走廊，到了衙門大門，哪哪都感覺有人！

    林飛魚從外頭回來，問了一圈衙門的人沒看見程聿，她找了好幾處，想著他難道午休去了，便去房里找他。

    一敲房門就聽里頭人嚇了一跳。

    “誰？殺手？！”

    林飛魚扯扯嘴角：“林飛魚?！?/br>
    房門立刻開了，程聿手執(zhí)木棍左看右看，隨后說道：“還是有人在盯著我，可我卻找不到那個人，這種隨時會被刺一劍的感覺太可怕了！”

    林飛魚問道：“誰要殺您？”

    “我懷疑是秦掌柜。”

    林飛魚四下張望：“沒看見殺手呀?！?/br>
    程聿肅色：“一定是在暗中埋伏我?！?/br>
    “那就算真的要殺你，憑師爺手里這截木棍也沒用吧……你還不如喊小石頭待你身邊保護(hù)你。”

    “這話很有道理啊。”程聿茅塞頓開，找到了自救的路子，“小石頭去哪了？”

    “師爺喊喊?！?/br>
    “小石頭——”

    話音剛落，背后便有人房梁跳下：“師爺我在這！”

    程聿猝不及防，嚇了一跳，哆哆嗦嗦往后退，差點退進(jìn)林飛魚的懷里。

    他失聲：“你怎么在那！”

    小石頭說道：“我?guī)煾刚f的，怕秦掌柜宰了你，要我保護(hù)好你呀?！?/br>
    程聿瞪眼：“所以是你一直在暗處盯著我？”

    “對呀?！?/br>
    “那你看我抖手抖腳怕得不行的樣子也不出來！”

    小石頭訝然：“我還以為師爺是防范心高呢，原來是怕的呀?！?/br>
    程聿：“……”

    如果吃人他就要吃人啦！

    林飛魚打圓場說道：“既然是個誤會那也沒什么好怕的了?！?/br>
    “虛驚一場?！背添踩拥艄髯?，“喝個茶壓壓驚?！?/br>
    “師爺你還有空喝茶，案子不查啦？”林飛魚跟了進(jìn)去，可程聿還是不緊不慢地坐了下來倒茶，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

    “不著急，如今最蹊蹺的是孫工匠臘月收到的那五十兩是從哪里來的……”程聿說道，“我有個很大膽的猜想?！?/br>
    兩人齊聲：“什么？”

    程聿說道：“陳家新娘逃走……是有預(yù)謀的，有同伙的。”

    林飛魚說道：“同伙就是孫工匠吧？”

    “還有兩個人?！?/br>
    兩人又齊聲：“誰？”

    程聿斟滿了一杯茶，遞給辛苦“嚇?！彼男∈^，說道：“新娘子的爹娘?！?/br>
    “?。俊眱扇硕茧y以置信，林飛魚更是吃驚，“怎么可能是他們？”

    “如何不可能？轎子的機(jī)關(guān)復(fù)原后并不結(jié)實，陳家人是進(jìn)去驗過的，機(jī)關(guān)很容易就被發(fā)現(xiàn)了。新娘子途中逃走，更像是他們給她打掩護(hù)。”

    “可我不理解為什么他們要這么做。”

    “我也不理解?！背添灿值沽说诙?，推給林飛魚。

    不等她喝一口，程聿就抬頭：“等等?！?/br>
    林飛魚趕緊打?。骸坝卸?？”

    “嘖，你這人當(dāng)真是滿心烏云。”

    “……”程聿說道：“你還記不記得十四的畫？她說地上碎了兩個杯子，別的杯子卻只得裂縫，應(yīng)當(dāng)是杯口方向不同導(dǎo)致的。

    破碎的兩個可能是底部朝下，所以……這是不是意味著當(dāng)時夜里來了客人，而且是認(rèn)識的？”

    小石頭說道：“有可能是！”

    林飛魚說道：“那不可能是秦掌柜，一他看不起賭徒不會親自去，二他不會坐下來喝茶，三孫工匠即使倒茶也不會連自己的也倒上?！?/br>
    程聿立刻問道：“破碎的杯子能不能查驗到毒物？”

    林飛魚明白他的意思了，起身道：“我這就去驗驗。”

    新娘子失蹤的案子終于有了眉目，程聿說道：“小石頭，你去把陳家夫婦抓來，我要問話。”

    “是！師爺?！?/br>
    第31章 父母心

    把陳家夫婦喊到衙門時，已經(jīng)是傍晚了。

    他們二老從馬車上相扶下來，晚霞傾斜，照得衙門大門石獅也染了紅暈，可太過溫暖的顏色卻讓人雙眼有些模糊不清。

    “請進(jìn)，師爺在等二位了?！?/br>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沒有慌張，只是意料之中的淡然。

    進(jìn)了大堂，堂上沒有縣令坐鎮(zhèn)，只有一個師爺。

    人少得讓人意外。

    兩人要下跪，程聿攔住了他們，說道：“今日沒有旁人在，我的本意很明顯，不是來審問你們，而是想要你們在我決意審問之前，讓你們自己交代清楚。

    否則一旦升堂，就會將你們女兒的案子公之于眾了，我想，那勢必會令她名譽(yù)受損?！?/br>
    “我們……”陳夫人輕嘆，仍倔強(qiáng)說道，“我們什么都不知道?！?/br>
    程聿面色嚴(yán)苛，沒有平日的嬉笑，他看著兩人說道：“你們不過是有僥幸之心，賭我什么都不知道，對吧？”

    陳老爺和陳夫人都沒有答話。

    程聿說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只說一句話，若此后你們還不愿交代清楚，我便請縣太爺升堂。”

    兩人略微緊張地看他，手緊緊攙在一起，借彼此的力量依靠站立。

    “令千金失蹤的事，是你們?nèi)艘黄鹈苤\的，對吧？”

    此話一出，兩人輕輕吸了一口冷氣。

    隨后陳老爺斷然說道：“師爺說笑了，婚嫁對女子來說可是大事，我們?yōu)槿烁改傅脑鯐龀鲞@種奇怪的事。別人不顧我女兒的名節(jié)，難道我們能不顧嗎？”

    “許是愛女心切，所以你們才協(xié)助她一起出逃吧。”程聿說道，“能賄賂孫工匠在花轎內(nèi)造機(jī)關(guān)逃走的，唯有你們。那機(jī)關(guān)薄薄一層木板，一踩便空，你們親自上花轎驗貨，又怎會不知？”

    兩人張了張嘴要反駁，可程聿根本不給他們機(jī)會，說道：“據(jù)說陳姑娘自從定下婚事后，就一直閉門不出，以絕食威脅，后來突然妥協(xié)，這其中發(fā)生了什么事？”

    陳夫人說道：“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她聽了我的勸罷了?！?/br>
    “可陳姑娘似乎不是那種服帖的性子?！背添舱f道，“既然你們一定要狡辯，那我去請大人來審吧。到時孫工匠的那五十兩銀也會審，浮玉山也會被大肆搜查，陳府的下人也會被通通抓來問話。你們——可想清楚了？”

    陳夫人急得眼紅，還要爭執(zhí)，陳老爺重嘆一聲：“師爺什么都知道了，我們再狡辯無用，只會牽連更多的人?！?/br>
    “難道……”陳夫人脫口要攔，眼淚撲簌，“女兒的名節(jié)真的就毀了啊?！?/br>
    “等升堂審問時，才是真的毀了?！标惱蠣斂粗添舱f道，“師爺單獨來見我們，緊閉前后門，就是為了女兒的聲譽(yù)著想啊，夫人，你還不明白嗎？”

    本可以直接審訊，證據(jù)確鑿，他們根本隱瞞不了。

    可師爺還是給了他們這個機(jī)會。

    陳夫人似乎也想明白了，可仍覺難受，哽咽道：“這種事……怎么能說出口?！?/br>
    陳老爺搖搖頭，終于說道：“是，師爺猜的不錯，明月她能在花轎上逃走，確實是我們合謀的?！?/br>
    “您請說?！?/br>
    “我們老來得女，明月自小被我們寵壞了，任性倔強(qiáng)，我們也總遷就她。每年我們都會上山避暑，去年六月登山，九月下山，回來后她就經(jīng)常外出，每日總是笑盈盈的，我們起先沒在意。只是那是被那林家秀才纏上，所以會叮囑她離秀才遠(yuǎn)些?！?/br>
    陳老爺嘆道：“可我們哪里知道，真正該防的不是秀才，而是另一個人啊?！?/br>
    程聿問道：“誰？”

    陳夫人說道：“趙楚山?！?/br>
    “那是誰？”

    兩人面露難色，幾次想要開口都咽了回去，最終還是懊惱說道：“山賊！”

    “?。俊币姸嘧R廣的程聿都覺意外，“山賊？”

    陳老爺點頭，說著他都要抹淚了，哽聲：“那趙楚山生得是一表人才，我山莊設(shè)宴，他路過，便喬裝進(jìn)來吃酒。也不知怎么跟我女兒糾纏上了，后來下了山，他也陰魂不散，偏明月對他。我發(fā)現(xiàn)后，便趕緊尋了媒婆給她擇夫定親，她一哭二鬧三上吊，但我們都不松口?！?/br>
    他一口氣說太多都快背過氣去了，緩了緩才繼續(xù)說道：“這親事很快就定下來了，正當(dāng)我們松了一口氣，明月卻跟我們說、說……”

    他又要背過氣去了，滿臉的掙扎，還是陳夫人接了話：“她說……她肚子里有孩子了?！?/br>
    程聿也吸了一口氣，這……

    “我們也驚愕氣憤，可總不能殺了她以正家風(fēng)啊，是我們太過寵溺她，讓她如此刁蠻任性?！?/br>
    陳夫人哭道，“可親事已經(jīng)定下來了，無故反悔，日后再把孩子生下來，別說當(dāng)?shù)氐娜瞬荒苋萑?，就連族長都要溺了她以保全同族女子名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