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魚【探案】 第23節(jié)
秦掌柜不動聲色說道:“這些都是秦某的辛苦錢?!?/br> “秦掌柜的好意在下心領(lǐng)了,但今日我們來,是來查案的?!背添舱f道,“關(guān)于孫明孫工匠的事,還請秦掌柜配合回答?!?/br> 眼見他油米不進,秦掌柜也明白這絕非是錢財可以打動的主。 京師來的人果然硬氣,怕是看不上他這點錢財。 他也沒有立刻變臉,此時不行,但不代表日后不行。 他仍舊客氣說道:“既然程大人忙著辦案,那就先解決這件事吧。大人想問什么,秦某定會如實作答。” 程聿便問道:“你與孫木匠可有什么矛盾?” 秦掌柜說道:“我對這人有印象,樓梯扶手那些雕花就是他刻的。早年我聽聞他手藝好,就請了他來雕刻,期間他見人賭得高興,自己也去玩…… 可是運氣實在很差,將工錢輸沒了,還把家產(chǎn)輸光,后來妻女跑了,他還倒欠我五十兩,這數(shù)目可不小?!?/br> “后來債可還了?” “還了?!?/br> “何時的事?” “去年臘月,臨近過年的時候。聽說是陳家給他結(jié)了工錢,就來還我了?!?/br> 秦掌柜說道,“哦,陳家你們知道吧?就是最近丟了新娘子的那富戶。” “嗯……”程聿又問道,“還債后他可還賭過?” “來過,但賭的不多,也沒欠債。”秦掌柜笑笑,“師爺這是懷疑我們殺了他?還縱火?” 他搖搖頭,“但凡知道我秦某的人,都知道我絕不會做那種陰險的事,一般啊……我都是擺在明面上報復的?!?/br> 程聿微微屏氣:“比如?” “砍人手指,斷人手筋,砍掉雙腳什么的。” 程聿驀地看他,目光灼烈:“秦掌柜是真的不藏著掖著自己的手段?!?/br> 秦掌柜不屑笑笑:“是我嘴里說高興了,瞎胡扯?!?/br> ——橫豎你是沒有證據(jù)的,又奈我何呢? 即便有,你拿什么捉我,還妄圖定我罪名么? 秦掌柜又笑道:“大人怎么不問我昨晚在哪里,可有什么人證明?” 樓道上,樓底下都烏泱泱站了一群打手,似乎只要他一開口,就會沖過來將人困住。 程聿當然也看見了。他眉目淡淡,說道:“秦掌柜底下有那么多人,區(qū)區(qū)一個賭徒,何須你出手?!?/br> 更何況他既然明擺了這么問,那也是有備而來,問也無用。 他若需要,怕是底下所有打手都會說昨日與他在一起,處處都是人證。 從賭場出來,又有賭徒被打了出來,可饒是如此,遍體鱗傷的賭徒還是喊叫“再借我二十兩,我能翻身!我能贏”,模樣執(zhí)迷不悟,狀若惡鬼。 程聿看著那邊的怪狀,說道:“這家賭場為何可以開得這么大,如此猖狂,不忌憚官府?!?/br> 趙捕頭說道:“哪有忌憚的說法,縣太爺巴不得他們再開大一些,多得幾箱金條呢?!?/br> 程聿問道:“所以……縣太爺被秦掌柜賄賂了?” “自然是呀。” 程聿了然了,果然蛀蟲都是先從里面啃噬,毀梁斷木的。 他說道:“這種禍害人的賭場,必須要想辦法將它拔除?!?/br> “恐怕會得罪秦掌柜?!壁w捕頭擔憂說道,“之前也有縣官想辦了他們,結(jié)果第二天就溺死在了水里……雖說的確是溺死的跡象,可我總覺得他是被人害了。” 林飛魚說道:“賭場每年都要死很多人,牽連的人太多了,以師爺?shù)牡匚?,恐怕很難辦?!?/br> 就連十四都說道:“我已經(jīng)覺得師爺?shù)牟弊記隽恕!?/br> 眾人沒有直接勸阻他,可是意思都很明顯了——“你若是管了,怕很快就要變成一具尸體了”。 程聿說道:“若是怕不正之風,不敢迎風清除,那又何必入仕?!?/br> 幾人也有所觸動,但前路艱難,恐怕不易。 待程聿回去跟縣令稟告時,趙捕頭便對小石頭說道:“這兩天要是我在外當差,你要看好師爺,別真讓人動手了?!?/br> “師父放心吧,我定會十二個時辰都跟著師爺?shù)?!?/br> 第30章 破碎杯子 孫工匠的案子沒有陷入僵局,其余九名工匠還在等候?qū)弳枴?/br> 程聿回到衙門也沒有看見縣令,聽說是在屋里睡覺,等他到了門口,還聽見他的呼嚕鼾聲…… 聽得他都想快馬加鞭趕回京師跟吏部尚書說趕緊革了這狗官。 “換個想法?!绷诛w魚說道,“縣令不管事,就都是師爺管了,多自在?!?/br> “話雖如此,但也不能這么說。”程聿說道,“為官不管,那要他有何用,既受百姓供養(yǎng),就應(yīng)當為民勞心?!?/br> 林飛魚明白了,身在其位就該擔起相應(yīng)的責任,權(quán)力下放很好……但換成別的師爺太過昏庸的話,那百姓就要受苦了。 “師爺在棋盤上能看十步,我們只能看到一步。” 程聿說道:“實不相瞞,在下棋下的確實很好!” “……”就不該夸他! 那九名工匠被喊到衙門后就沒有再出去過,也不許親人探望,因此沒有人知道孫明已死的消息。 見衙門來了人說開始審訊,還有人提醒說道:“大人,孫工匠也是造花轎的人,您是不是忘了喊他?” 程聿沒有言明,問道:“孫工匠是個怎么樣的人?” “長得挺好的一個小伙子,人也熱情,干活也勤快,手藝很好,就是……” 旁人幫他接話:“好賭。” “對,好賭,都輸?shù)脙A家蕩產(chǎn)了也不回頭?!?/br> “除了在干活就是在賭場,不愛女人也不愛吃喝,就愛賭?!?/br> “手指都被秦掌柜砍了一根也還要賭?!?/br> “每回一結(jié)工錢他就跑賭場,大過年的結(jié)了工錢也不去看老丈人把妻女接回來,又去賭場送錢。” “唉……” “唉可惜?!?/br> 程聿蹙眉:“造陳家花轎的工錢是分幾次給你們的?” 工匠說道:“我們這行一般會先給個定金,若是工價十兩,會先給個兩成,余下的就得等雇主驗貨無誤后,再結(jié)算余款?!?/br> “所以花轎是冬月開始造的,那時給了兩成定金?” “是。” “余款是臘月結(jié)的?” 幾個工匠笑了起來:“這不可能,那花轎復雜得很,我們十人各自負責一處,我是雕刻轎頂?shù)?。?/br> “我是造扶手的?!?/br> “我是雕窗花的。” 程聿問道:“完成的時間可有前后分?” “有是有,可是要將所有完工后的部位全拼接在一起,確定沒有瑕疵,結(jié)實牢靠,這才能領(lǐng)到剩余的錢。” 程聿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時間線,問道:“所以陳家是什么時候結(jié)的余款?” “正月初四?!?/br> 時間果真跟程聿想的一樣,比對不上——孫工匠是臘月底還了秦掌柜一大筆錢,可陳家付清錢是在年后,正月初四。 也就是說,孫工匠在臘月突然得到了一大筆錢,還了秦掌柜足足五十兩。 他的錢從哪里來的? 以他好賭的本性,幾乎不可能是積攢了五十兩忍住不賭。 有人給他錢了。 是新娘子?賄賂他在花轎底下造假逃走嗎? 孫工匠已死,似乎沒有人可以問了。可這正是查案的本質(zhì),死人不會開口了,那就讓辦案的人來找到真相! 程聿問道:“花轎造好后,是誰查驗的?” 幾人說道:“當然是陳家人,新娘子的爹娘親自驗的?!?/br> “他們可曾進了轎子里頭看?” “陳夫人進去看過。” “可有說什么?” “夸我們造的很好,很結(jié)實?!?/br> 程聿點點頭,要問的他都已經(jīng)問完了。 這時又有人說道:“孫工匠不是又跑到賭場去了吧,怎么還沒來?!?/br> 程聿這才說道:“他已經(jīng)死了?!?/br> 眾人錯愕。 “被人縱火下毒,死在了家里。” “……” &&& 程聿審完工匠時總覺有人在盯著他,目光灼灼,能燒出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