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蒙文，不是藏文，也不是漢字，倒是在回回文里好像見過類似的字樣，好像是用來記數(shù)的……”別說，那個紅帽僧侶竟然還真認(rèn)識，但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串?dāng)?shù)字的背后意義。

    “這不會是明軍搗鼓的吧？”眾首領(lǐng)問道。

    “應(yīng)該不是。據(jù)我所知，漢人并不用這種數(shù)字。”僧侶搖頭道。

    “那奇了怪了，難道這附近還有別人不成？”也速迭爾奇怪道。

    “就是漢人放的！”馬哈木又開口道：“說不定這就是他們的暗號之類！”

    說著，他對也速迭爾道：“大王，我們是不是慎重一點？俗話說，陷入絕境中的野獸還要掙扎抵抗。黃蜂、蝎子這種小蟲也能用毒刺害人，何況是眾多的敵人呢！”

    “你什么意思？”也速迭爾不滿道：“明軍只剩幾千疲憊之師而已。我們不全力追擊，難道還要放他們回去不成？”

    “不是，我只是提醒大汗，以防有詐?！瘪R哈木忙道。

    “記住了，綽羅斯部的小子，本王用你是因為你初生牛犢不怕虎。你要是前怕狼后怕虎，那本王還不如用別人。”也速迭爾冷聲道。

    “是?！瘪R哈木畢竟還年輕了，見也速迭爾如此堅決，也就不敢吭聲了。

    一段小插曲并沒有影響瓦剌軍追擊的速度，他們?nèi)找辜娉?，快馬加鞭，終于在第二天一早追上了南歸途中的明軍。

    對于突然出現(xiàn)的追兵，明軍好像準(zhǔn)備不足，慌里慌張的空射了幾箭，就加緊逃竄。

    “哈哈哈，他們果然慌不擇路，居然逃進不兒罕山了！”遠(yuǎn)處山坡上，看著明軍的去向，也速迭爾大喜過望?！笆獠恢鞘且粭l死路！”

    不兒罕山山勢較為平緩，尤其是進山的通道，從山外看去，完全是一馬平川，讓人以為是南下的通道。殊不知走著走著就進了山，越往里走地勢越高，路也越來越窄，直到變成真正的山路，所以十分的坑人。

    “這是圣山顯靈了！”他亢奮的抽出寶刀，指著不兒罕山的山口道：“上啊勇士們，在成吉思汗的注視下，全殲這股明軍吧，證明我們才是大蒙古國真正的繼承人！”

    “烏來！”瓦剌兵全都熱血沸騰，紛紛催動戰(zhàn)馬，爭先恐后的朝著山口發(fā)起了沖鋒。

    “唉……”馬哈木這個郁悶，不是說讓我指揮嗎？這還指揮個屁??？

    他又有什么辦法，只能領(lǐng)著自己的萬人隊也跟在后頭進了山谷。

    ……

    第一三四一章 漢家旌幟滿陰山，不遣胡兒匹馬還！

    瓦剌軍尾隨著明軍沖入山口后，便見他們果然在半山腰停下了，顯然是終于意識到自己走錯路了。

    但已經(jīng)晚了，因為退路已經(jīng)被瓦剌人死死的堵住了，接下來就是甕中捉鱉的時刻了！

    漫山遍野的“烏來”聲中，瓦剌各部的首領(lǐng)們指揮著各自的萬人隊，在四五里寬的山谷中，對看起來插翅難飛的明軍發(fā)起了沖鋒！

    然而當(dāng)最前面的騎士沖到明軍陣前時，卻忽然成片成片的人仰馬翻。有的甚至連人帶馬直接消失不見……

    “壞了，絆馬索，陷馬坑！”陣后的馬哈木失聲叫道：“明軍早有埋伏！”

    然而還沒完！就在瓦剌騎兵腳下拌蒜的同時，來自空中的打擊也降臨了。

    讓人頭皮發(fā)麻的嗡嗡弓弦聲中，烏云般的箭雨自山坡后騰起，繼而帶著凌厲的破空聲，冰雹般落在瓦剌兵的頭上，中箭者不計其數(shù)……

    “有伏兵，明軍的援兵到了！”馬哈木這下徹底慌了神，大吼道：“大王快撤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嗯，敵情不明，先撤?！币菜俚鼱栠@下也不逞強了，馬上命人吹響了收兵的蒙古角。

    聽到收兵的信號，瓦剌兵紛紛勒住馬韁，調(diào)轉(zhuǎn)馬頭，準(zhǔn)備撤出山谷。

    但已經(jīng)晚了……

    山谷中響起一陣緊似一陣的軍鼓聲，部署在兩側(cè)群山里的大隊明軍騎兵從山坡上沖了下來，截斷了瓦剌兵的后路。

    一面巨大的帶斗旗幟緩緩樹立起來，旗面上一行藍(lán)底金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大明楚海滇王！”

    剛才射出羽箭的山坡后，也現(xiàn)出了大隊明軍騎兵的身影。

    左面山坡上也豎起一面旗幟，上書一個“晉”字，領(lǐng)軍的是晉王朱棡，他率領(lǐng)自己的太原三護衛(wèi)，從左翼向瓦剌軍發(fā)起了沖鋒！

    右面山坡上同樣豎起一面旗幟，上書一個“秦”字，領(lǐng)軍的居然是秦王朱樉，他率領(lǐng)自己的西安三護衛(wèi)，從右翼向瓦剌軍發(fā)起了沖鋒！

    戰(zhàn)場形勢瞬間逆轉(zhuǎn)，方才還準(zhǔn)備甕中捉鱉的瓦剌人，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才是甕中的鱉！

    “哈哈哈，想不到吧？老子的兄弟們來了！”半山腰的明軍也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朱棣放聲大笑，高高舉起偃月刀，咆哮道：“該我們沖鋒了！”

    “沖啊！”平安張玉等將領(lǐng)齊聲應(yīng)和，率領(lǐng)燕山左衛(wèi)和遼陽衛(wèi)的將士向山下沖鋒！

    然而此時，瓦剌人表現(xiàn)出了遠(yuǎn)超元軍的勇氣。這些世代生活在漠西，一直被邊緣化的蒙古人，也許由于消息閉塞，對明軍的軍威一無所知；也許因為無法接受剛出茅廬，就被干爆的可笑結(jié)局。

    還也許是因為在自己民族的圣地中，被激發(fā)出了無窮的勇氣。他們居然很快就從慌亂中鎮(zhèn)定下來，重新整好了隊形。

    馬哈木也證明了也速迭爾沒有看錯自己，他迅速判斷戰(zhàn)場上的形勢，命令兩個萬人隊為先鋒，向明軍尚未完全成型的包圍圈，發(fā)起全力沖擊。

    他自己則親率兩個萬人隊斷后，阻攔從山上沖下來的明軍，以避免被前后夾擊。

    此外各安排一個萬人隊，保護左右兩翼。余下的軍隊保護也速迭爾，并作為預(yù)備隊！

    沖向谷口的瓦剌軍隊，遭到了來自前方和側(cè)面遮天蔽日的弓箭齊射。明軍甚至還裝備了一定數(shù)量的火炮，雖然都是碗口銃之類的輕型火炮，但發(fā)射的霰彈對人馬殺傷力極大。只消一枚鉛丸命中，瓦剌兵就非死即殘，直接失去戰(zhàn)斗力。

    在明軍強大的遠(yuǎn)程打擊下，瓦剌騎兵像下餃子一樣不斷落馬，損失十分慘重，但他們依然保持著高昂的斗志，不顧傷亡向前沖鋒，誓要沖出一條血路來！

    明軍將士看到瓦剌軍隊舍生忘死，迎著一波又一波的箭雨硬沖過來，也是十分的震驚。只見有的瓦剌兵身中數(shù)箭，依然狂呼向前；有的瓦剌兵的戰(zhàn)馬倒地，人也摔在地上，爬起來就用自己的兩條腿繼續(xù)沖鋒……

    這實在是他們與元軍作戰(zhàn)多年從沒有見過的景象。如果換做平時，明軍會按照習(xí)慣的套路，一邊退卻，一邊射回馬箭，不跟他們硬碰硬。

    但現(xiàn)在不行，因為他們的任務(wù)是守住谷口，不放走任何一騎瓦剌兵！

    而且，這里在蒙古人興起之前，便已經(jīng)是漢家兒郎的圣山了！

    漢人才不會管這里叫不兒罕山，這里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都只有一個稱呼——狼居胥山！

    冠軍侯的英靈在天上看著他們，無敵天下的大漢雄師在天上看著他們！

    他們既然來到了狼居胥山，就不能給先人抹黑，更不能讓大漢的軍隊比下去！

    明軍將士射完最后一輪箭，便立即收弓抽槊，迎著瓦剌軍發(fā)起了沖鋒，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與他們決一死戰(zhàn)！

    朱楨也拿起鼓槌，親自為將士們擊鼓。

    時隔千年，十八面漢家軍鼓再度在這封狼居胥山上敲響！

    隆隆的鼓聲中，還有那雄壯激昂的歌聲，催動著將士們前進——

    “漢家旌幟滿陰山，不遣胡兒匹馬還。愿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guān)！”

    雙方將士在這種血脈賁張的情況下，展開了殊死rou搏。

    瓦剌輕騎兵雖然勇敢，但是實在不擅長于近距離格斗。他們穿著簡陋的皮甲，拿著祖?zhèn)鞯膹澋叮脱b備精良，武藝高強的明軍將士較量時，占不到任何便宜。別說突破明軍的防線了，就連維持自己的戰(zhàn)線，都全靠士兵前赴后繼的犧牲。

    隨著時間的推移，以逸待勞的明軍，體力上的優(yōu)勢越來越明顯。

    已經(jīng)被朱棣和張玉牽著鼻子溜了半個月的瓦剌軍，在幾次嘗試突圍都不成功之后，打雞血打出的腎上腺素便迅速消退了。他們開始疲態(tài)盡顯，出刀的力度越來越弱。就連戰(zhàn)馬的沖刺速度，也越來越慢。

    明軍將士全都是久經(jīng)沙場的老兵，敏銳察覺到瓦剌人的力不從心，自然不會跟敵人客氣。

    朱樉、朱棡、朱棣三位親王親自率領(lǐng)王弼、郭英、平安、張玉等幾十名大將，率領(lǐng)三軍將士全力以赴，毫不留情的砍殺著瓦剌士兵。

    人馬尸體填滿了整座山谷，地面的枯草都變成了紫紅色……

    到了中午時，瓦剌軍已經(jīng)被明軍全線壓制，團團包圍在了山谷中。

    第一三四二章 終焉

    明軍將士不斷縮小包圍圈，最終將數(shù)萬瓦剌兵圍困在一片方圓不足一里的區(qū)域內(nèi)。

    由于空間實在太小，騎在馬上根本施展不開，瓦剌士兵全部下馬，用盾牌組成環(huán)形防線，繼續(xù)頑強的向明軍射箭。

    “傳令下去，暫停進攻。”朱楨沉聲下令道。他是懂困獸猶斗的，要讓瓦剌人稍微緩一口氣，冷靜一下過熱的大腦，才能認(rèn)清當(dāng)下的形勢。

    傳令兵立即下去傳令，鼓聲便戛然而止。

    鼓聲一停，正在與瓦剌兵互射的明軍將士也立即停止射擊，退到瓦剌兵的射程之外戒備。

    朱楨看向立在一邊的納哈出，吩咐道：“太尉，看看能不能勸降他們?！?/br>
    “想也別想?！奔{哈出斷然道：“這里可是我們蒙古人的圣山，成吉思汗在天上看著呢，誰敢在這里投降？”

    “投不投降不重要，該走的流程總是要走的?！眳s聽朱楨淡淡道。

    “明白了?！奔{哈出悚然點頭，趕緊策馬下山。

    有傳令兵舉著令旗，頭前開路，納哈出很快來到了瓦剌人陣前。

    “我是故元太尉納哈出，奉大明楚海滇王之命，曉諭爾等，放下武器立即投降，可饒爾等不死。”納哈出用蒙語大聲道。

    “……”一陣沉默后，也速迭爾讓人大聲回應(yīng)道：“本王不認(rèn)識你是哪來的狗東西，就問你在這成吉思汗的圣山下，甘于做漢人的走狗，不怕遭天譴嗎？！”

    納哈出鬧了個大紅臉，便振振有詞的自辯道：“天運循環(huán)，中原氣盛，如今是大明皇帝陛下統(tǒng)御萬方。大元已經(jīng)亡了，我等臣服大明實乃順應(yīng)天命，天何譴之？”

    頓一下道：“倒是爾等蠻夷，不忠不義，逆天而行，會遭天譴的是你們！”

    “……”瓦剌人這種蒙古人中的蠻夷，如何能跟納哈出這種文化人耍嘴皮子，幾句話便被他駁得啞口無言。

    便也不再廢話，大聲道：“要戰(zhàn)便戰(zhàn)，瓦剌人寧死不降！”

    納哈出回頭看看朱楨，見他微微頷首，便轉(zhuǎn)身離開了戰(zhàn)場。

    “送這些勇士上路吧?！敝鞓E輕輕一揮手，明軍再度展開了進攻。

    這次明軍卻沒有用弓箭。而是將之前安放在半山腰的火炮，用駝馬運下山來，擺到陣地前，進行近距離直射！

    火炮轟鳴聲中，一道道火舌噴射而出，將各種霰彈、實心彈，激射向瓦剌人的軍陣。瓦剌士兵的皮盾和木盾，根本擋不住明軍的炮彈，通通被轟成了碎屑。持盾的士兵自然也在劫難逃，像鐮刀下的麥子一般，成片成片的倒在明軍的炮口下。

    瓦剌兵頑強的用弓箭還擊，但弓箭的射程比火炮差的太遠(yuǎn)了，根本傷不到明軍的的炮手。

    當(dāng)他們的陣型被火炮徹底摧垮，明軍騎兵便順勢發(fā)起了進攻。他們挺著馬槊呼嘯盤旋著，像削蘋果一樣，一圈接一圈的將瓦剌兵斬殺馬下。

    看著前面的士兵成片成片的身首異處，腸穿肚爛，鮮血、殘肢和破碎的內(nèi)臟在眼前橫飛，后頭的瓦剌兵終于崩潰了。

    他們不再聽從首領(lǐng)的指揮，大片大片的跪地投降。他們確實是不怕犧牲的勇士，但明明敗局已定，卻還讓他們白白送死，實在就恕難從命了……

    黃昏時分，山谷中的喊殺聲終于漸漸消停。最后的兩萬瓦剌兵不再負(fù)隅頑抗，全都做了俘虜。極具諷刺意義的是，其中就有那也速迭爾和馬哈木。

    “唉，何必呢？”納哈出嘆息一聲：“攤上這種首領(lǐng)，也是瓦剌人倒霉?！?/br>
    朱楨看他一眼，淡淡道：“現(xiàn)在知道你勸降有意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