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都已經(jīng)見鬼去了，大理還怎么跟他團(tuán)結(jié)？”藍(lán)玉陰測測一笑道：“所以本將才要送段寶下地獄，讓他跟梁王相會?！?/br>
    “你都知道了？”金朝興吃了一驚，按理說在云南道路未通之時，信使要從昆明先去貴州，再從貴州折去湖廣，最后再南下廣西，才能把信送到藍(lán)玉手中。

    而且大半路程都沒有建立驛傳系統(tǒng)，信使再快也得走個十天八天。

    算算藍(lán)玉強渡西洋江的時候，距離大軍進(jìn)入昆明，才剛過去三天。所以他根本來不及得到消息。

    第九八三章 我的鍋

    “你怎么知道的？！”這下不光金朝興，就連景川侯也吃了一驚。

    “我就是知道！”藍(lán)玉得意一笑，賣起了關(guān)子。

    兩人又看向一旁的王弼，王弼也愛莫能助的笑了，他總不能出賣自己的準(zhǔn)女婿吧？

    “我們確實是得到大軍占領(lǐng)昆明的消息后，才動手的?！蓖蹂鲋荒軐扇丝嘈Φ溃骸安蝗晃铱隙〞r著右副將軍的?！?/br>
    他還特意強調(diào)了‘右副將軍’四個字，提醒兩人，藍(lán)玉好歹是他們的上司。

    金朝興在征南軍中的職位是左副副將軍，朱老板顯然不知道什么叫負(fù)負(fù)得正，所以他的位次正好在藍(lán)玉之下。

    讓王弼一提醒，他也覺得自己有點過火了，便悶聲道：“是末將誤會左副將軍了?！?/br>
    “哼，算你還沒糊涂到家?！彼{(lán)玉這才神色稍霽道：“你不就是嫌我搶了你的功勞嗎，卻也不想想，你們從貴州一路打到昆明，出了多少風(fēng)頭，立了多少功勞？自己吃的滿嘴油光，肚皮溜圓，也得讓別人有口飯吃吧?！?/br>
    “唉……”金朝興郁悶的不吭聲，心說功勞是不少，我可沒撈著多少。

    “我明白了，是不是功勞都讓沐英搶了去了？”藍(lán)玉最上心的就是給沐英拆臺，所以朱老板才會把他倆分開。

    “哎，別瞎說，西平侯從來不爭功。當(dāng)然大軍勢如破竹，他還是要記頭功的?！苯鸪d趕忙搖頭，心服口服道：“能者多勞，天經(jīng)地義?！?/br>
    “合著就他一個能人？他就是搶功！為了能當(dāng)上國公，吃相從來都那么難看！”藍(lán)玉對沐英早自己一年封侯，一直耿耿于懷，認(rèn)為這將是自己晉升國公的最大不利因素。

    “本將就不像他那樣，我都是有飯一起吃，有功一起立！大家一起發(fā)達(dá)的！”藍(lán)玉定定看著金朝興道：“怎么樣，你還是跟我一路吧，咱們合兵一處直搗大理！協(xié)力滅了段家，兄弟們都有功勞！”

    “左副將軍給我的任務(wù)是攻略滇南，滇東南?！苯鸪d卻搖頭道：“跑到滇北去算怎么回事？”

    “追擊啊?！彼{(lán)玉一臉‘你白癡嗎’的表情道：“你放了這些潰兵，他們還能往哪逃？”

    “肯定是回大理啊?！本按ê畲畈绲?。

    “現(xiàn)在整個滇南滇東南，已經(jīng)沒有正經(jīng)敵人了，我們加起來十幾萬大軍，還能在這干耗著？當(dāng)然要積極主動的尋找戰(zhàn)機！現(xiàn)在段氏大敗，段寶喪命，大理勢必陷入混亂！”藍(lán)玉便沉聲道：

    “我們當(dāng)機立斷，立即進(jìn)攻大理，也合情合理吧？”

    “有道理，但是打不打大理，什么時候打，打到什么程度，都不是我們能決定的?！苯鸪d苦笑道，別說，他還真有點動心。

    因為攻下昆明之后，接下來的作戰(zhàn)任務(wù)就是攻占云南全境。所以沐英在確定主攻方向的同時，也囑咐他不要拘泥命令，要隨機應(yīng)變，主動尋找戰(zhàn)機，爭取以最小的代價，奪取最大的戰(zhàn)果。

    “胡說，皇上的旨意明明是‘云南既克，宜分兵勁趨大理?！覀儸F(xiàn)在已經(jīng)攻下云南了，第一時間就去攻打大理，正是在執(zhí)行皇上的旨意！打不打大理，什么時候打，難道還有疑問嗎？”藍(lán)玉冷哼一聲，一頂大帽子給沐英扣上。

    “當(dāng)然沒有疑問，只是將軍和左副將軍已經(jīng)有安排，我們得聽命行事?！苯鸪d苦笑道。

    “光聽蝲蝲蛄叫，還能不種地了嗎？本將身為東路軍指揮，本就有臨機專斷之權(quán)，只要有利于戰(zhàn)局，先斬后奏又如何？他個左副將軍，管不著本將這個右副將軍！”藍(lán)玉冷笑一聲，不屑的瞥一眼金朝興道：

    “你要是沒那個膽子，就讓開路，本將和定遠(yuǎn)侯率我們的十萬大軍去打大理，你跟老曹慢慢請示。不過等你請示下來，黃花菜都涼了?！彼{(lán)玉見狀冷笑一聲，又用激將法道：

    “不會是姓沐的已經(jīng)有言在先，讓你們給他留著大理不許打？”

    “那肯定沒有，西平侯不是那樣的人，你對他成見太深了?！苯鸪d趕忙搖頭，對藍(lán)玉和王弼一笑道：“我跟老曹商量一下。”

    兩人點點頭，金朝興和曹震走到一旁。

    “你怎么看？”

    “老金，我覺得這事沒什么好猶豫的。咱們攔不住藍(lán)玉，就必須得跟著他，這樣至少左副將軍還能影響大理的戰(zhàn)局。要是我們不跟著，大理就成藍(lán)玉的獨角戲了，那樣左副將軍才難受呢?！?/br>
    “嗯，有道理?！苯鸪d點點頭：“那我們就跟著他。別忘了趕緊稟報左副將軍，這去大理也不是一半天的路程，左副將軍要是想阻攔，還來得及?！?/br>
    “好，我趕緊稟報?！辈苷饝?yīng)道。

    ……

    于是兩軍合兵一路，浩浩蕩蕩殺向大理。

    十幾萬大軍一路北上，足躡風(fēng)云、氣沖斗牛，沿途的殘元舊官，土司土酋土官懾于官軍可怕的威勢，爭先恐后的前來歸順，還紛紛進(jìn)獻(xiàn)豐厚的勞軍物資。

    就這樣一路暢行無阻，不斷逼近大理。

    那廂間，昆明城中的西平侯，也接到了宣德侯跟景川侯的奏報。

    得知藍(lán)玉橫插一杠，帶著十幾萬大軍去打大理，他便氣哼哼的拿著奏報，去找殿下告狀。

    楚王這段時間也忙得要命，大軍占領(lǐng)昆明后，梁王留下的戶籍、圖冊、地畝賦冊，需要重新登記造冊，元朝的行政區(qū)劃需要廢除，新的軍民官府需要設(shè)立……雖然最終的決定權(quán)在老賊，但他畢竟親身在云南，他的建議還是很重要的。

    總之云南百廢待興，軍事上的事不用他cao心，但民政上的事，全都得他cao心。這些天，朱楨一直帶著一幫文官書吏忙于案牘，整個人都快方了。

    看到沐英進(jìn)來，楚王丟下手中的圖冊，起身笑道：“來的正好，咱們出去走走?！?/br>
    “是?！便逵?yīng)一聲，便陪著殿下在王府后花園中徜徉。

    昆明不愧是春城，哪怕正月里依然繁花似錦，春意盎然。在前梁王府美輪美奐的花園里散步，讓人心情頓時好了很多。

    “知道這幾天我有什么感觸嗎？”朱楨先開口道。

    第九八四章 任重道遠(yuǎn)

    “是什么？”沐英輕聲問道。

    “感觸有三，一個是云南真他媽的大?！敝鞓E便輕笑道：“元朝在云南整整設(shè)了五十二路，要是完全按照‘將路改府’的規(guī)矩，咱們就得設(shè)五十二個府！”

    “這么多的嗎？！”沐英也吃了一驚。之前山高路遠(yuǎn)，大明對云南的了解僅限于梁王和段氏的勢力范圍，對廣闊的滇西滇南，卻是知之甚少。

    “那可不?！敝鞓E點點頭道：“我正在綜合各種圖冊，繪制云南的版圖，到時候你就一目了然了?！?/br>
    “看來光打下昆明和大理，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啊?！便逵⑤p嘆一聲道。

    “真是這樣，云南太大了，蠻夷太多了，我們要做好長期作戰(zhàn)的準(zhǔn)備。”朱楨點點頭，沉聲道：“這就是我的第二個感想，檢查戶籍發(fā)現(xiàn)，云南的漢人太少了。滿打滿算不到總?cè)丝诘氖种?，而且這還是在大量蠻夷不入戶籍的情況下。”

    “確實，聽說就昆明和大理的漢人稍微多點。別處的漢人就算有，也已經(jīng)與蠻夷無異了?！便逵⑸钜詾槿坏溃骸耙腴L治久安，這點漢人怎么行？”

    “是啊，遠(yuǎn)遠(yuǎn)不夠，必須要改變?nèi)丝诘臉?gòu)成，讓漢人成為多數(shù)，這里才能算作漢家的土地?！敝鞓E背著手，嘆了口氣道：“任重而道遠(yuǎn)啊，文英哥。”

    “是。”沐英頷首道：“云南確實跟我們之前收復(fù)的任何一個省都不一樣，打下來之后挑戰(zhàn)才剛剛開始?！?/br>
    “我們必須要把云南完美的并入版圖，這不只關(guān)系到大明的現(xiàn)在，還關(guān)系到我們的未來?！敝鞓E目光堅定的說道。

    沐英點點頭，他明白殿下的意思。

    兩人從貴州開始便幾乎形影不離，早就是無話不談，沐英已經(jīng)聽老六講過，他不斷開疆拓土，封建海外的宏偉藍(lán)圖。

    身為武人，他自然是舉雙手支持，這簡直是給武將集團(tuán)量身打造的出路，相信沒有哪個勛貴會不感冒。

    但身為殿下的義兄，大明的官員，說實話，他覺得殿下的構(gòu)想很難實現(xiàn)。別的且不說，單說那些隔山限海的土地，絕對是打下來容易，守起來難。

    如何使這些海外的土地并入大明的版圖，使其像核心領(lǐng)土一樣，不斷為朝廷造血。而不會淪為讓朝廷不斷失血的累贅？

    在這個千古難題沒有解決前，他是不看好殿下的狂想的。相信皇上也不會同意的……

    這樣看來，就明白殿下為什么會對云南這么上心了。如果他能在云南做到這一點，就可以證明他可以在別處復(fù)制云南模式。

    如果他在云南都做不好，那什么‘開疆拓土，封建海外’，也就休要再提了。

    “你覺得想把云南搞好，最大的障礙是什么？”朱楨又問道。

    “那無疑是土司了?！便逵⒁会樢娧溃骸澳菐屯了就燎鮽€個都是土皇帝，梁王為什么丟了曲靖就不想活了？因為他很清楚，沒了曲靖的十萬大軍，那些土司根本就不會再聽他的了?！?/br>
    “對，從他沒了十萬大軍的那一刻起，云南就不是他的了?！敝鞓E點頭道：“但現(xiàn)在也不是我們的，而是那幫土司的?！?/br>
    他嘆了口氣道：“我第三個感受就是土司的勢力太大了。云南的人口和土地大都在他們的控制下。我們要想在云南說了算，就必須要限制住他們?！?/br>
    “只是土司制度已經(jīng)延續(xù)千年，歷代朝廷對這些土官土酋也就是羈縻而已，哪怕是對土司勢力管束最嚴(yán)的前元，也沒有廢除云南的土司制度?！便逵⑤p聲道：“我們要是敢對這套制度開刀，肯定會捅了馬蜂窩的。”

    “延續(xù)千年便是合理的嗎？哪怕當(dāng)年合理，時移世易，也早就不合理了。”朱楨卻斬釘截鐵道：“土司制度只能培養(yǎng)一群白眼狼，天下太平時變著法子的跟朝廷要飯，不給就哭就鬧，甚至造反?！?/br>
    “可到了國家危難，用人之際，也甭想見到他們的影子了。一個個投降的比誰都快，不在背后捅你刀子就算仁義了。這樣的土司留著他們有什么用？不趁著現(xiàn)在百廢待興的時候改一改，將來子孫后代想改都改不了了！”

    “明白?！便逵⒙牭那迩宄?，殿下要對土司制度動刀子了，對此他當(dāng)然是支持的，卻不得不提醒老六，必須要慎之又慎。

    “不過殿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土司問題太敏感了，一個弄不好就會沸反盈天的?！?/br>
    “我知道，不過一上來就客客氣氣，容易讓他們蹬鼻子上臉，所以我們得先殺雞儆猴?！敝鞓E點頭問道：“云南最大的一只雞，應(yīng)該是大理段氏吧？”

    “那肯定是?！便逵Ⅻc點頭?！岸问显臼窃颇现?，后來被元朝降為土酋的。不過他們在大理依然說一不二，在麗江和威楚也有很大的勢力?！?/br>
    “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朱楨便冷聲道：“大明的地盤上，就不能允許有這么弔的勢力存在！”

    “……”沐英摸了摸袖子里的軍報，苦笑一聲道：“殿下是不是都知道了？”

    “嗯?！敝鞓E也不瞞他，點頭道：“剛接到定遠(yuǎn)侯的奏報，說藍(lán)玉和金朝興領(lǐng)著大軍打大理去了，還沒來得及叫你過來商量，你就先來了?！?/br>
    “殿下這不都已經(jīng)商量過了嗎？”沐英終于明白楚王為什么跟自己說這么多了。因為殿下也想打大理……好讓自己反對的話說不出口。

    “本王是這么想的，文英哥也可以有不同的想法，咱們碰一碰，誰的對聽誰的嘛?！敝鞓E說著不好意思的笑笑道：“還有件事沒跟文英哥說，藍(lán)玉那邊的消息是我派人傳過去的?！?/br>
    “末將估計就是，別人也沒那個本事?！便逵⒖嘈Φ馈?/br>
    “我也是沒辦法。要不答應(yīng)幫他這個忙，他能老老實實待在廣西，不越西洋江半步？”朱楨歉意道：“本來只是招緩兵之計，沒想到藍(lán)玉給根雞毛就上天，動作也忒快了。”

    “論起行軍打仗來，末將也是服氣他的?！便逵⑤p嘆一聲道：“只是他殺性太重，讓他去打大理的話，怕是要殺個血流漂杵?！?/br>
    “下手稍微重一點也無妨，更能起到警示作用嘛?！敝鞓E卻不以為意。

    第九八五章 想屁吃

    “是。末將本來想的是，段家現(xiàn)在群龍無首，我們完全可以設(shè)法逼降他們，兵不血刃的拿下大理?！便逵⒂謬@了口氣道：“但聽了殿下一席話，末將也明白了，這時候接受段氏投降，并非是好事?！?/br>
    “沒錯。”朱楨冷笑道：“過了那村沒這店，當(dāng)年父皇許以大理國王，他們還不屑理會，現(xiàn)在再想投降，晚了?！?/br>
    說著他一字一頓，宣判了段氏的死刑道：“大理都亡國一百多年了，段氏對大理的統(tǒng)治也該結(jié)束了?！?/br>
    “遵命。”沐英忙沉聲應(yīng)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