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節(jié)
“說吧。”太子說著,從身后佛龕前拿起一根線香,借著燭火點(diǎn)著了。 然后他把那根香插在桌上,淡淡道“你有一炷香的時間。” “太子爺,妾身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呂氏那可憐兮兮的樣子,還真是挺招人可憐的。 但她好像很明白‘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yán),回家過年’的道理。就是一味叫屈,說自己是無辜的。 “娘娘待我如親姐妹一般,我寧愿為她死十次百次,也不愿她受一點(diǎn)傷害。要是妾身早知道她有難產(chǎn)的風(fēng)險,一準(zhǔn)早就稟報太子爺了……”要么就是說,自己跟太子妃有多么多么好。 “你真怕她受傷害?”太子揶揄一笑道:“那為什么把從正一觀求來的催生符掉包?換上你臨摹的那張?!?/br> “啊……”呂氏嚇得一哆嗦,沒想到太子連這都知道了。她知道這下大難臨頭了,只能使出殺手锏了。 “絕對沒有這種事啊,太子爺!難道在你眼里,妾身是那種惡毒的女人么?”只見她如杜鵑泣血般哭喊一聲,真叫個悲痛欲絕,然后面現(xiàn)決絕之色。 “那妾身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不如一死,以證清白!”說完,她便一咬牙,朝著太子身前的桌角,一頭猛地撞上來。 “娘哎……”把孩子嚇了一跳。 這時,太子大喝一聲道:“站?。 ?/br> 說著一掌把她推到一旁。 “哎呦……”呂氏重重摔在地上,心下卻是一喜,以為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孰料,卻聽太子冷冷道:“額頭是人身上嘴硬的地方,你這樣是撞不死自己的!” 說著拔出自己的佩劍,丟到她面前道:“用這個劃脖子,這才叫尋死?!?/br> 說完,還拉過朱允炆,用手擋住了他的視線。 呂氏看看地上寒光閃閃的寶劍,看看太子那張古井不波的臉,直接給整不會了…… 第七三六章 求錘得錘 呂氏終究沒自我了結(jié)。而且整個人都停止了表演。蔫蔫的跪在地上,只是抽著哭。 因為那一刻,她真從太子眼中,感受到了冰冷的殺意…… 她還以為溫文爾雅,善良和藹的太子,永遠(yuǎn)不會有這樣狼一樣的眼神呢。 現(xiàn)在她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 “怎么,不敢了?”太子這才放開朱允炆。 “不是,臣妾身為后妃,不能用利器自戕,還請?zhí)訝斮n我白綾一丈,抑或毒酒一杯?!眳问蠐u搖頭,說辭十分脫俗。 “這么說,你都承認(rèn)了?”太子冷冷問道。 “太子爺已經(jīng)認(rèn)定了的事,臣妾再解釋又有什么用?”呂氏全身都軟了,就是嘴還硬。 “你還不知錯?!碧訃@了口氣,哀莫大于心死。 “如果說臣妾有什么錯,也不過是太愛太子爺了而已?!眳问掀嗳灰恍Φ溃骸敖痫L(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你的時間不多了……”太子看一眼只剩個香頭的線香,提醒她不要吟詩浪費(fèi)時間。 “太子爺……”呂氏愕然發(fā)現(xiàn),自己平日里百試百靈的那些小手段,這會兒竟全都不好使了。 她也不想想,太子整天面對的是什么樣的對手。她爹呂本都遠(yuǎn)遠(yuǎn)不夠格,別說她個養(yǎng)在深閨的小女子了。 不是因為被太子納為側(cè)妃,一輩子都匹配不到對手局的那種。段位太低了,明白么? 最可笑的是,因為整天與太子睡一張床,太子平日里跟她和顏悅色,就覺得雙方都一樣了…… 也難怪孔夫子會發(fā)牢sao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遠(yuǎn)之則怨,近之則不遜’了。 …… 呂妃知道,自己說什么都白搭了。 但她主意正的很,認(rèn)定了自己一旦真坦白了,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太子就算饒她一命,也一定會把她打入冷宮,讓她孤獨(dú)終老的。那樣跟殺了她有什么區(qū)別? 而不坦白,最多就是個死。且以她對太子的認(rèn)知,是不相信他會要自己的命的。所以基本也就是個打入冷宮。說不定等哪天太子消了氣,還有咸魚翻身的機(jī)會呢。 既然坦不坦白結(jié)果都沒差,她當(dāng)然選擇隱瞞到底了…… 于是,直到那香頭上最后一點(diǎn)紅光熄滅,只剩裊裊青煙,她也沒有坦白一個字。 直到那青煙散盡,太子才收回目光,眼中只剩下深深的失望。 這樣心術(shù)不正、頑固不化的女人,虧自己還當(dāng)成個寶。覺得比起不通文墨的常氏來,她才是自己的靈魂伴侶。 “本宮真是瞎了眼……”他長長一嘆,起身沉聲道:“來人!” “是!”緊閉的殿門敞開,一名女官帶著數(shù)名健壯的宮女應(yīng)聲進(jìn)來。 “呂氏……”太子頓一下,聲音有些發(fā)緊,但很快就平穩(wěn)下來道:“身患癆癥,不便留在宮里,送去內(nèi)安樂堂安置……” “不,我沒有癆病,我不去那鬼地方!”呂氏聞言,登時破了防。 春和宮又不是沒有處罰犯罪宮人的冷宮,而且太子仁厚,冷宮條件可以說相當(dāng)?shù)牟诲e。 而羊房夾道的內(nèi)安樂堂,那可真是有去無回的鬼地方。宮里患病的、獲罪的、年老的宮人,都會被送到里頭等死。 這么多年了,有且僅有那一個最強(qiáng)悍的女人,從里頭走出來了。此外便再也沒有第二個,活著離開內(nèi)安樂堂的了…… …… 一聽說要被送安樂堂,呂氏嚇壞了,趕緊使勁給太子磕頭道:“太子爺,求求你了。別把我送那去。我招,我全招還不行?!” “晚了?!碧訁s緩緩搖頭道:“給你機(jī)會你不珍惜,那就沒有機(jī)會了……” 說著吩咐道:“別驚了太子妃……” “是?!迸偬幹么蠛粜〗械慕?jīng)驗十分豐富,一揮手,幾個健壯的宮女便一擁而上,壓住呂氏,然后反剪她的雙手。 那女官則拿出個沒去果皮的核桃,準(zhǔn)備塞到呂氏的嘴里。 呂氏用最后的時間,對已經(jīng)嚇傻了朱允炆尖叫道:“朱允炆,你要沒娘了……” ‘了’還沒出口,她嘴里便被塞上了青核桃,登時嗚嗚發(fā)不出聲響來。 朱允炆這才回過神來,想起她之前的吩咐,趕緊哭上去撲上去:“娘,我要娘……” 卻被太子拎住領(lǐng)子提起來,把他抱在懷里道:“允炆別哭,你妃母病得很重了,要送她去治病?!?/br> “嗚嗚,不,我要我娘……”朱允炆還哭。 “明天你可以睡懶覺,跟你大哥一起玩了?!碧佑值溃骸霸僬f你還有母妃呢,她才是你的母親。” “哦?!敝煸蕿沙槠鼏柕溃骸澳稿芙o我糖瓜吃么?” “當(dāng)然,爹也會給你的?!碧幼儜蚍ㄋ频哪贸鰝€糖瓜,遞到他手中。 “哎嘛,真香?!敝煸蕿晒痪筒豢蘖?,抱著糖瓜喜滋滋的啃起來,看都不再看呂氏一眼。 呂氏人都麻了。 沒想到這小子這么好收買。自己連哄帶嚇唬半天,三下五除二就讓太子安撫住了。 “爹,我真不用再早起了?”朱允炆一邊嘬糖瓜,一邊不放心的問道。 “嗯,你還小呢,過幾年再開蒙也不遲?!碧狱c(diǎn)點(diǎn)頭,摸著他的腦袋,擋住他的視線。 好讓朱允炆看不見,他生母被裝進(jìn)麻袋,抬著消失在夜色中的畫面。 待到呂氏不見了人影,朱標(biāo)看一眼瑟瑟發(fā)抖的宮人們,和氣道:“你們都回去歇著吧,明天讓崔總管重新安排差事?!?/br> “是,太子爺?!眳问鲜窒碌膶m人暗暗松口氣。 “對了,有沒有愿意跟著去伺候她的?”朱標(biāo)又問道。 “……”沉默,是今晚的主題曲。沒人愿應(yīng)聲,沒人敢抬頭。 “唉……”太子嘆了最后一口氣,抱著朱允炆離開了西配殿。 …… 回到正寢時,朱允炆已經(jīng)在太子懷里睡著了。 常氏見他抱著小二回來了,趕緊給孩子挪個窩,小聲問道:“咋不跟呂氏睡了?” “呂氏病了,我送她出去療養(yǎng)了?!碧诱f著,將朱允炆輕輕放在床上。 常氏聞言一愣怔,她是粗線條,可又不傻不癡,哪能聽不出太子的意思。 “咋……” “別問了?!碧有÷暤溃骸斑@陣子你多顧著點(diǎn)兒允炆?!?/br> “放心,我是他娘?!背J宵c(diǎn)點(diǎn)頭,便把滿腔疑竇壓回了肚子里。 對春和宮來說,呂氏的消失,不過是個小小波瀾,波瀾不驚的就過去了。 第七三七章 國子大學(xué) 南京城北有一山,名叫雞籠山,以其山勢渾圓,形似雞籠而得名。 雞籠山不高,僅有三十余丈。其北依玄武湖,東連九華山,西接鼓樓崗,為紫金山延伸入城的余脈,真是個依山傍水,風(fēng)景絕佳的去處。 是以南朝時,這里便為皇家苑囿之一。到了國朝,雞籠山連同山下四周上千畝風(fēng)水寶地,也循例被劃為了皇家園林。 可惜朱老板欣賞不來美景,總覺著這么大地方空著浪費(fèi),更不會大興土木,修造園林來供自己一家享樂。 事實上,營建鳳陽皇宮的悲劇,給他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以至于朱老板至今認(rèn)為,這是自己此生犯的最嚴(yán)重的錯誤。 所以朱元璋現(xiàn)在以大興土木、修造宮室為恥,總覺著會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結(jié)果連南京皇宮的擴(kuò)建裝修計劃都否了,只簡單的刷了刷墻,修修補(bǔ)補(bǔ)繼續(xù)住下去。 雞籠山也就一直這么空著。直到老六向他反應(yīng)國子學(xué)校舍太小,幾千學(xué)生在里頭擁擠不堪,整日里到處跟菜市場一樣,根本找不到一方清凈之地,怎么讓學(xué)生安心學(xué)習(xí)? 而且夫子廟的位置也太好了……一出門就是秦淮河最繁華的河段,曲中教坊的河樓一座連一座,到處都是勾欄瓦舍,鶯鶯燕燕,亂花漸欲迷人眼了直接是。 國子學(xué)生們大都不超過三十歲,正是血?dú)夥絼?,需求?qiáng)烈,又好想入非非的年紀(jì)。一個個光想著去秦淮河艷遇了,怎么能靜心學(xué)習(xí)? 朱老板一聽,確實有道理。就大筆一揮,把雞籠山的皇家園囿撥給了老六,讓他新建一座十倍大的校舍。 比起夫子廟來,這雞籠山確實更適合當(dāng)校舍。首先就是地處城北,土地寬滿。別說建個十倍大的校舍了,就是建二十倍、三十倍,也有的是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