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軍隊啊?！崩狭Φ溃骸暗染头螅心憷险扇随?zhèn)著，哪個敢造次？”

    “是咱老丈人?！崩纤募m正一句。

    “行吧?！崩狭嘈φJ下。

    “說起來，咱岳父今年也沒回京過年?！敝扉τ行┢婀值溃骸凹倚爬镎f，是因為痔瘡犯了，騎不得馬。所以就不回來過年，在北平將養(yǎng)了?！?/br>
    輝祖和妙清，已經(jīng)陪著謝氏北上，去跟徐達過年了。

    該說不說，老六這個年，也會因此過的輕松點兒……

    “再想想，這個年，真是出奇的冷清，連文英哥都沒回來?！敝扉γ膊绮绲南掳蛯に嫉溃?/br>
    “你說，是不是父皇有什么安排？”

    “我怎么知道，老頭子什么都不跟我說?！崩狭柭柤绲?。

    “不對，我覺得京里要有大事發(fā)生?！敝扉s很相信自己的直覺道：“我岳父他們，很可能是被老頭子留在軍隊以防有變?！?/br>
    “……”朱楨聽得目瞪口呆，要不怎么說有些東西是天生的。四哥足不出戶，對朝局的判斷居然八九不離十。直覺之準……跟他么開天眼都差不多了。

    “怎么，我猜著了？”朱棣剛要細問，外頭卻響起通稟聲：

    “二位殿下，周王車駕到了！”

    “哦，快快?！备鐐z趕緊停下交談，讓宮女伺候著穿上大衣裳，然后快步?jīng)_出接官亭。

    快要出去時，老六又想起什么似的轉(zhuǎn)回來，把落在乳母懷里的有燉兒抱過來，揣到懷里跑出去。

    ……

    接官亭外，哥倆看到南面官道上，數(shù)十騎周王府官兵護衛(wèi)著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徐徐而來。

    周王府的護衛(wèi)顯然也看到這邊的動靜，對馬車上的人稟報幾句。

    車簾便掀開，露出五哥那張平凡普通，讓人過目就忘的臉。

    看到這張臉，老四老六卻同時露出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一邊招手一邊大步迎上去。

    “老五！”

    “五哥！”

    “四哥，六弟！”老五也激動的跳下車，朝兩人大步跑過來，哥仨興奮的抱成一團。

    那場面真有點古城相會的意思。

    跟兄弟們親熱完了，老五才看到老六懷里的孩子，有些不確定的問道：“這是有燉兒？”

    “那還能是上炕不成？”老六一陣無語，對朱有燉道：“有燉兒，快叫爹啊?！?/br>
    “我不……”朱有燉卻使勁往老六懷里縮，害怕這個陌生的男子。

    “有燉兒，俺真是恁爹啊……”老五眼淚都下來了。沒想到出去一趟回來，兒子都不認自己了。

    “快叫爹，不然揍你丫的！”老四見狀，虎目一瞪，恫嚇道。

    “哇……”有燉兒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那邊老五一陣手足無措，趕緊從懷里掏出個撥浪鼓，布隆布隆的想要轉(zhuǎn)移兒子的注意力。

    “四哥你干啥？”老六趕緊一邊哄著孩子，一邊埋怨老四道：“對高熾你也這樣？”

    說著一陣無語道：“好吧，確實這樣……”

    哄了好一陣子，老六才把有燉兒哄住。但有些過于成功，直接給娃兒哄睡了。

    他把熟睡的孩子遞給奶媽，老五這才能好好看看自己的兒子。

    “好小子，長著大了。”老五眼圈微紅，目不轉(zhuǎn)瞬的看著有燉兒。“越長越隨你娘，真好看啊。不像爹，掉到人堆里就看不見……”

    老四從旁端詳著有燉兒，小聲對老六道：“好看么，我咋不覺得？”

    “孩子是自己的好，懂不？”老六輕聲道。

    “我怎么覺得朱高熾哪兒都不順眼？”

    “你跟人不一調(diào)兒?！崩狭籽?。

    ……

    返程時，乳母帶著熟睡的有燉兒上了周王的馬車，車廂里搖搖晃晃連搖籃都省了。

    只是有燉兒睡得很不踏實，時不時還說夢話：

    “你不是我爸爸……”

    “我沒有爸爸……”

    每一句都對老五造成十萬點以上的傷害。

    他終于受不了打擊，下了馬車，改為騎馬，跟兄弟們并轡而行。

    “所以我就說，生孩子那么危險，養(yǎng)孩子又這么麻煩？早知如此，當初干嘛要生呢？”老四還在發(fā)著牢sao。

    “……”老五老六全當沒聽見的，自顧自的說話。

    “五哥，快講講在寧國的經(jīng)歷吧?！崩狭鶟M臉笑容道。

    雖然他在信里已經(jīng)知道了，老五的天花疫苗在寧國大獲成功。但老六相信，五哥肯定更愿意再親口說一遍。

    果然，便見剛才還因為兒子不理自己，而難過的直掉淚的老五，聞言眼里又有了光，整個人都顯得意氣風發(fā)起來。那可是他的光輝事業(yè)??！

    “老六，咱們牛痘的大獲成功，比想象的還要成功??！”老五先高聲宣布了喜訊，捺住激動的心情，講述道：

    “我剛?cè)巼鴷r，那邊已經(jīng)成了人間地獄，家家戶戶都有人出痘死去。這種死者的傳染性極強，甚至能把來參加葬禮的人給傳染了。

    “然后這些人回去，又把病帶回家去，好多人家甚至全家死絕，無人燒埋。結(jié)果又造成了瘟疫，每天全縣都要死上百口人?！?/br>
    “相鄰各縣都嚇壞了，紛紛在縣境設(shè)卡挖溝，派民壯日夜巡邏，防止有人從寧國逃入本縣。”老五嘆氣道：“整個寧國，都被封閉起來，許進不許出。老百姓心里得多絕望，都不用我多說了吧？”

    “我的天，你去的是那種地方？”老四都驚呆了，他只知道老五是去懸壺濟世，沒想到是跑到那種比戰(zhàn)場還危險的重疫區(qū)去了。

    “你小子不要命了？！”

    “四哥放心，我是做好萬全準備才去的?！崩衔宓靡獾呐牧伺淖约旱淖蟊郏Φ溃骸安还馐俏?，還有我的三十名隨從，也全都中了牛痘。我們在寧國縣這一年，哪里疫情嚴重就去哪里，不知接觸了多少天花患者?！?/br>
    說著他一指自己身后道：“結(jié)果，三十人全都安然無恙跟我回來了！”

    眾護衛(wèi)也紛紛點頭，七嘴八舌笑道：“去的時候，還以為肯定回不來了。沒想到殿下神技，居然真讓瘟神近不了我們的身！”

    “所以，我可以驕傲的宣布——牛痘研制成功了！”周王朱橚便神采奕奕的高聲道：

    “從今往后，咱們終于能徹底戰(zhàn)勝天花了！”

    第七一二章 不治已病治未病

    “牛伯夷啊，五哥！”老六趕忙送上今天的第一個贊。

    “哈哈哈，同牛同牛?！崩衔彘_心合不攏嘴，還不忘商業(yè)互吹道：“不是老六你想到種牛痘的法子，哪有今天的成功！”

    “不不不，我只是啟發(fā)了你一下，都是五哥的功勞?！崩狭偌俚闹t遜道：“將來寫醫(yī)書的時候，千萬別把我名字也寫進去，那就太客氣了?！?/br>
    “那必須得寫啊，還得濃墨重彩！”五哥卻實實在在道。

    老四從旁目瞪口呆看著倆臭弟弟，待兩人互相吹捧告一段落，才撈著插話問道：

    “不是，戰(zhàn)勝天花什么意思？你們能治好痘癥了？”

    “目前還治不好。”老五搖頭笑道：“但我們有法子，可以讓人一輩子不會出天花了。不論再怎么跟痘癥病人接觸，都不會被傳染！”

    “那也弔炸天好么？！”老六激動的大聲道：“只要我們推廣全民接種，從嬰兒到老人，一個不落，不就再也沒人得天花了么？這不比得了再治強多了？！”

    “沒錯。所謂‘不治已病治未病’，預(yù)防絕對大于治療！”老五重重點頭道：“在寧國的試驗已經(jīng)成功，我會請父皇下旨，開展全民接種的！”

    “就是接種那個‘牛痘’嗎？”老四好奇問道：“咋接種？”

    “你看……”老五想擼起袖子展示一下痘印，但冬天的大衣裳太厚，根本擼不動。只好訕訕道：“回家脫了衣裳給你看。”

    “還是給你老婆看吧?！崩纤氖畡尤痪?，哥幾個猥瑣的大笑起來。

    老五又簡單的給四哥講了下牛痘的原理，以及接種的法子。

    “……最后，會在肩膀上留個豆粒大小的疤，這就是牛痘給人唯一的印記了。種了牛痘的人，卻可以憑此印記，終身不會再出天花！”

    “這么神的么？”老四雖然聽不大懂，卻深受震撼道：“那趕緊也給我來一個吧。”

    “那必須的。”老五一口答應(yīng)道：“我們皇家先以身垂范，再全民推廣就容易多了！”

    ……

    哥幾個回到京里，已經(jīng)是下午了。

    太子居然親率百官在正陽門迎接老五，還有樂隊伴奏，儀仗方面也拉滿了。

    “哎呀，大哥，這是干啥？”老五受寵若驚，甚至有些手足無措。他可不習慣成為全場焦點。

    “當然是迎接我們的‘戰(zhàn)痘功臣’啊?！碧有牢啃Φ溃骸皩巼呀?jīng)把你在地方挽救十數(shù)萬百姓于痘瘟的事跡報上來了，父皇龍顏大悅，今晚還要專門設(shè)宴，為你接風慶功呢。”

    “啊，使不得，使不得。”老五不由愈加緊張，恨不得躲到人群中去。再不復(fù)之前談起牛痘時，那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了。

    “怎么使不得？”一旁老六給他打氣道：“別看史書上這么多帝王將相，熱熱鬧鬧的你方唱罷我登場，其實只能留下一地雞毛，徒致百姓遭殃而已。

    “五哥的貢獻和成就，卻可以造福一代代的百姓。在我看來，他們沒有人能比得過五哥！”

    “六弟……恁真是五哥的平生知己啊?！崩衔甯袆拥难蹨I汪汪。

    “哈哈，好弟弟，啥時候都不忘了照顧哥哥們的感受?！崩纤囊残χo老六點了個贊。這下半年要是沒有老六的陪伴和開導(dǎo)，他的日子會更難熬。

    “那必須的?！崩狭反沸乜?，指了指老四老五。

    老四也捶捶胸口，指了指老五老六。

    “老六說的沒錯。”太子假裝沒看到兩個活寶耍寶，正色對老五道：“你能戰(zhàn)勝天花，絕對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功績不亞于那些古來的名將名相！”

    “謝大哥夸獎?！崩衔迦滩蛔釡I盈眶。他總是默默無聞、不爭不搶不假，可不代表他不渴望像老六那樣，得到父兄的認可啊。

    “好好，太好了?！敝扉σ彩且荒樌蠎焉跷浚劢菨駶竦溃骸霸瓉砦覀兝衔逡彩呛脴拥?，跟老七不是一路貨色……”

    “艸……”老七本來跟著大哥一起來的，正猶豫著要不要湊過去跟四哥打聲招呼，聞言郁悶的有多遠閃多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