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節(jié)
“是啊……”一旁的羅老師便滿懷期待的看著老六,那意思是,我也不是不可以分擔(dān)的。 “你不中。”老六卻不予考慮道:“得是文壇盟主編出來的教材才權(quán)威吧。不然人家隨便來一句,你個寫小說的懂什么輕重,你想得多尷尬啊?” “當(dāng)我沒說,當(dāng)我沒說……”羅老師恨得給了自己兩耳光,真尷尬的要死。 “羅老師,別這樣。”老六忙勸解道:“別這樣,羅老師,換了我人家也會質(zhì)疑的,所以非得我老師這種圈子里的泰山北斗才行。” “我去拉屎……”羅老師傷心的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師父,非你莫屬,責(zé)無旁貸啊?!崩狭烷_始耍賴。 “唉,行吧?!眲⒉疁刂缓脽o奈道:“反正老夫的名頭,都被你盜用不知多少回了。也不差這一回了?!?/br> “這就對了?!崩狭吲d的將幾枚錢幣拍到他面前:“再說,署名是有報酬的。” 劉伯溫看到那是幾枚樣式各異的銀質(zhì)古錢,上頭布滿歲月的痕跡。 “這是什么錢呢?”他好奇問道。 “銀幣,老銀幣?!崩狭粗鴦⒉疁兀馕渡铋L道。 “你不是在罵人吧?”劉伯溫狐疑道。 “怎么會呢?這是我準(zhǔn)備‘貨幣學(xué)’章節(jié)時,為了讓學(xué)生明白‘金銀天然是貨幣’這句話,特意讓人搜集到的古代銀幣。”老六便一臉認(rèn)真的介紹道: “恁看這一枚,是戰(zhàn)國時的銀殊布;這一枚,是漢代的圓形龍幣:這一枚,是王莽時鑄造的朱提錢;這是六朝的銀五銖;這是唐朝的銀通寶……” “回頭再送點給我老父皇?!彼踔前雁y幣,一臉認(rèn)真的看著劉伯溫道:“都是地道的老銀幣?。 ?/br> “雖然但是,老夫還是覺得你在罵我?!眲⒉疁匕淹嬷幻妒獠迹_實是純銀的。他沒好氣的看著老六道:“少在這兒拐彎抹角了,你不就是懷疑,那告御狀的老漢,是我安排的嗎?” “難道不是么?”老六笑瞇瞇問道:“不是的話,這個故事可就失色不少了?!?/br> “是?!眲⒉疁剡@才點點頭道:“為師有個古道熱腸的朋友在六合縣當(dāng)官,胡天賜的案子,就是他寫信告訴我的?!?/br> “米主簿?”老六問道。 “嗯?!眲⒉疁仡h首道:“他原先是中書郎中,受楊憲牽連被貶為小吏,年近花甲才升為六合主簿,可以說仕途都葬送在胡黨手中。所以他有充分的動機(jī)做這件事。” “師父是真的細(xì)啊?!崩狭潎@道。 當(dāng)年因為劉伯溫反對他拜相,楊憲進(jìn)入中書后便跟劉伯溫反目。所以普遍認(rèn)為,后來楊憲倒臺時劉伯溫見死不救,那幫受楊憲牽連的官員,應(yīng)該恨死劉伯溫才對。 至少不可能再為劉伯溫賣命了。 可劉伯溫偏偏就從夾袋里掏出這么個米主簿,既有充分的動機(jī)對付胡黨,又不會被聯(lián)想到他劉伯溫身上。 什么叫地道老銀幣,這就叫地道老銀幣。 “怎么什么話從你嘴里說出來,都變得這么牙磣呢?”劉伯溫?zé)o語至極道。 “師父,要把我往好處想。”老六笑道:“你連找個點炮的人選,都找的這么處心積慮,還不夠細(xì)么?” “話是這么個話……”劉伯溫對這個孽徒也無可奈何。再說他這個歲數(shù)了,細(xì)不細(xì)已經(jīng)不重要了,不結(jié)石就行。他便不再糾纏歧義道: “其實這樣的人選不難找,就算沒有米主簿,也會有麥縣丞、谷主簿的……這世上心懷正義,嫉惡如仇的人并非鳳毛麟角?!?/br> 頓一頓,劉伯溫淡淡道:“最關(guān)鍵的還是那胡公子自己作死,若非他多行不義、怙惡不悛,老夫還能栽贓陷害他不成?” “那不能,那不拉低了老師的檔次?”老六笑著搖頭道。 “真要無計可施了,我是不介意那么干?!眲⒉疁氐溃骸坝涀×?,敵人不會跟你講規(guī)矩的,如果你跟他講規(guī)矩,那叫什么?” “自縛手腳,宋襄之仁?”老六問道。 “那叫找死。”劉伯溫提高聲調(diào)道:“要想做個守規(guī)矩的好人,就忍氣吞聲,永遠(yuǎn)不要出手。一旦出手,就不要給自己設(shè)任何限制,因為在你死我活的較量中,只有比不擇手段的惡人更惡,更不擇手段,你才能活下來?!?/br> “師父,我記住了。”老六忙肅容應(yīng)聲,然后又若有所悟道:“看來師父的報復(fù),還要繼續(xù)升級啊?!?/br> “沒錯,還早呢?!眲⒉疁氐溃骸岸椅腋闹饕饬?,我打算再讓胡惟庸蹦跶一段時間?!?/br> “師父,一時收拾不了胡惟庸恁就直說,也不丟人?!崩狭呛且恍Φ?。 “誰說我收拾不了他?”劉伯溫白他一眼道:“我只是想讓他先嘗嘗比死亡更痛苦的滋味?!?/br> “喪子之痛?”老六輕聲道:“聽說那李天……呃,胡天賜乃胡惟庸老來得子,寶貝的不得了。判他死刑,是對胡相父子最好的懲罰了。” “沒錯,但只是殺頭可不夠?!敝宦爠⒉疁氐溃骸岸液┯箷晝鹤颖豢愁^?不螺獅殼里做道場,搞小動作掙扎一下,他就不叫胡惟庸了?!?/br> 果然最了解你的人,永遠(yuǎn)是你的敵人…… “師父的意思是,胡惟庸還沒放棄胡天賜?”老六輕聲說一句,又自嘲笑道:“這不廢話么,說歸說,罵歸罵,那都是他唯一的兒子啊?!?/br> “只要有一絲可能,他都不會放棄胡天賜的?!崩狭泓c點頭,追問道:“師父,恁就別賣關(guān)子了,快說你打算怎么辦,才能讓胡惟庸比死還難受?” “那自然就是,”劉伯溫眼中寒芒一閃道:“逼他親手殺了胡天賜了!” “啊?怎么可能?”老六難以置信。 “那咱們就走著瞧吧?!眲⒉疁貐s已經(jīng)智珠在握,挑釁他道:“不信咱們打個賭。輸了的,無條件答應(yīng)對方一個條件?!?/br> “成交?!崩狭χc頭道:“反正師父說什么,我都會無條件答應(yīng)。所以穩(wěn)賺不賠?!?/br> 第六六八章 忍無可忍 斛斗巷,胡相府。 胡丞相又病了,這回是真病了。 那日大義滅親之前,他驚怒之下,就有了中風(fēng)的跡象。 強(qiáng)撐著從宮里回來,就開始半邊身子無力、半邊臉麻木、口角歪斜、談吐不清了。 幸好太醫(yī)院的金太醫(yī),擅長治療中風(fēng)。一天三次把他扎得跟刺猬似的,再配上藥浴蒸煮,總算是穩(wěn)住病情,漸漸好轉(zhuǎn)了。 差不多能正常交流了,不再一說話流口水了,胡惟庸這才開始接客…… 他先是見了自己的侄子胡德。 “叔父,恁么事吧?”胡德滿臉的擔(dān)憂不是裝出來的。要是胡惟庸吹燈拔蠟了,他們這幫人離著完蛋也不遠(yuǎn)了。 “放心,死不了……”胡惟庸靠在大方枕上,頭上纏著布條,緩緩問道:“天賜的案子……開審時間定了么?” “定了,就在后日,于刑部大堂,由大理寺會同審理?!焙螺p聲答道:“是太子殿下定的日子?!?/br> “還真一刻不肯耽擱啊?!焙┯灌?。 “叔父,要不要跟呂部堂還有趙棘卿打個招呼?”胡德試探問道。 “皇上太子爺,還有多少雙眼睛頂著呢,打招呼有什么用?”胡惟庸卻搖搖頭,頹然道:“除了正中那些人的下懷,沒有用的……” “可嬸子到現(xiàn)在不肯吃飯呢?!焙滦÷暤馈?/br> “不吃飯讓她餓死,忙活十幾年才生了這么個冤家,她還有功不成?”胡惟庸提高聲調(diào),也是滿肚子的怨氣。 隔壁房間噼里啪啦一陣瓷器摔碎聲,算是對他這話的回應(yīng)…… “唉?!焙┯篃o奈的長嘆一聲,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道:“就是要做點什么,也得等判決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在天賜身上了,咱們才好動手?!?/br> “判決之后,不干啥都晚了?”胡德不解問道。 “這才七月底,就算最快下月判死刑,還得等秋后問斬呢?!焙┯褂挠牡溃骸皫讉€月的時間,人在牢里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你還能認(rèn)出誰是誰來?” “倒也是。”胡德恍然,壓低聲音道:“叔父的意思是,到時候來個李代桃僵?” “嗯?!焙┯剐÷暦愿赖溃骸靶滩磕沁吥悴挥胏ao心。你去找一個跟天賜身材模樣相仿的人,用藥弄成傻子,然后等我吩咐?!?/br> “哎?!焙曼c點頭,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到處跑。只要認(rèn)真找,總能找到合適人選的。 “茲事體大,一旦泄露我們?nèi)既祟^不保。”胡惟庸沉聲警告道:“要絕對保密!” “明白。”胡德點點頭道:“連嬸子我也不告訴。” “讓她哭天抹淚去吧,正好替咱們打掩護(hù)?!焙┯沟?。 說完胡天賜的事情,他又問起中書省來?!爸袝F(xiàn)在什么個情況?” “唉,別提了?!焙驴嘈Φ溃骸笆甯改阍诩茵B(yǎng)病。因為之前占婆使節(jié)的事情,汪相被罰閉門思過,商暠被降為中書吏員。結(jié)果那個接替他的曾左丞,一來就成了中書官階最高的官員,毫不客氣的發(fā)號施令開了。 “彭賡仗著資歷老,又是叔父指定他暫掌中書省,自然不買他的賬。兩人整天在政事堂里拌嘴抬杠,從早吵到晚,弄得烏煙瘴氣?!?/br> “呵呵呵……”胡惟庸都忍不住笑了?!疤訝敳恢v武德,想趁亂搞偷襲,拿下中書省啊。這么看鬧一鬧也好,鬧得越亂越好,不鬧鬧他們怎么知道,這個宰相不是誰都能當(dāng)?shù)???/br> “那是,只有叔父能鎮(zhèn)得住場子?!焙乱残Φ溃骸爱?dāng)初恁保彭賡,不保商暠,原來是這個目的啊?” “沒錯,商暠太軟,輕易不會跟曾泰起沖突?!焙┯褂朴频溃骸芭碣s粗鄙火爆且愚忠,正是最合適的留守人選?!?/br> “還真是……”胡德點點頭,剛想夸一夸叔父算無遺策,卻忽然倒吸冷氣道:“不對啊,叔父決定讓商暠背鍋的時候,天賜的案子還沒發(fā)呢,恁也會未卜先知不成?” “我又不是劉伯溫,哪有那本事?!焙┯沟溃骸爸徊贿^那時我就決定了,回來稱病一段時間。一則退回來,看看朝局的變化再說。二則,把拳頭收回來才好打人。” 說著他自嘲笑笑道:“只是沒想到,回來就真病了,而且還病的不輕。” “倒是省得別人說叔父演戲了。”胡德角度刁鉆的夸獎道。 “呵呵,也是?!焙┯箿\淺一笑道:“江陰侯那幫人都等急了吧,你把他們請進(jìn)來吧?!?/br> “是?!焙聭?yīng)一聲,出去請客廳吃茶的客人們。 …… 不一時,吳良、費聚、陸仲亨三位侯爺聯(lián)袂而入。 “聽說胡相又病了,咱們特來探望。”吉安侯陸仲亨一進(jìn)來就嚷嚷道。 “這回是真病了?!焙┯箍孔诓〈采?,一臉苦笑道。 “嗯,知道?!苯幒顓橇键c點頭道:“換了誰,攤上這種事,都得大病一場?!?/br> “真是欺人太甚了!”費聚也恨聲道。 這位平?jīng)龊顮斠彩枪鬃恐幕次骼习嗟?,在朱老板欽定的三十四位功臣中排名第十八位。 但開國后,他就迅速懈怠了,因為沉迷酒色,無所作為。多次遭到朱老板的斥責(zé),因此心生怨懟,所以跟同樣受到斥責(zé)的陸仲亨,以及惶恐不安的吳家兄弟,成了胡黨的重要成員。 雖說靠著胡惟庸,但這些粗鄙的武夫卻一直不大瞧得起他??傆X著胡相縮頭縮尾、唯唯諾諾,不像韓國公那么霸氣強(qiáng)硬有擔(dān)當(dāng)。 這下可好,縮頭縮到尾,把兒子縮進(jìn)去了吧? 幾位侯爺看完了他的笑話,都覺得他這下應(yīng)該爆發(fā)了。要是他這回還忍下去,那他們就得考慮再找靠山了。 胡惟庸連自己兒子都不保,怎么指望到時候會保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