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節(jié)
“小師叔中午想吃什么呢?”卻聽劉璃狡黠一笑道。 “哈哈……”老六一躍而起,撲向劉璃道:“你敢捉弄本王?!?/br> “抓不到我。”劉璃靈活的一閃身,小鹿似的逃跑,清脆的笑聲,在這滿山竹林中回蕩。 “哪里逃!”老六熊瞎子似的在后頭緊追不舍。 海王殿下的消夏生活就是這樣的平平淡淡…… …… 清涼山清涼獨此一處,南京城卻依然暑熱難消,地勢低洼的紫禁城更是重災(zāi)區(qū)。 這讓朱老板又開始抱怨,為什么要選這個破地方當(dāng)國都了。 其實真正原因是他也胖了…… 隨著年紀(jì)的增長,他的臉越來越圓,肚子越來越鼓,要不人怎么說老六跟他越來越像了呢。 “老大,你覺得國都遷到哪里合適?”朱元璋龍袍底下,只穿了黃色的龍內(nèi)褲,就這還是一摸一把水?!胺凑@冬天潮、夏天悶的破地方,咱是待的夠夠的了。” 因為父子要談國事,所以按例太監(jiān)宮女都不得入內(nèi)的。朱元璋又不舍得用冰塊降溫。 太子只好親自給父子打著扇子,自己也熱得額頭沁汗道:“父皇,現(xiàn)在不是考慮遷都的時候吧,怎么也得等收復(fù)云南,金甌一統(tǒng)了,再議此事不遲?!?/br> “唉,也是?!敝煸坝魫灥狞c點頭,用棉布擦著眼鏡上的水珠,突發(fā)奇想道:“可這樣整天水淋淋的也不是個事兒。老六不是挺能么,讓他想想辦法,給咱整個降溫解暑的法子出來?!?/br> “爹,老六也沒有三頭六臂啊。國子學(xué)的事情就夠讓他頭疼的了。恁還讓他費心?!崩洗笮奶劾狭?。 “他頭疼個屁,跟劉伯溫孫女在清涼山里,不知多快活呢。”朱元璋沒好氣道。 “恁也可以去的?!崩洗鬅o語道:“我現(xiàn)在就讓老六給你騰地方。” “咱還得上朝?!敝煸坝魫灥溃骸袄献幽挠行♂套訒硎堋!?/br> “那是父皇敬業(yè)。”太子恭維一句。 “沒法子,咱就是個勞碌命?!敝煸皵[擺手,結(jié)束閑話,沉聲道:“剛才說到云南,給梁王的最后通牒,那邊有回復(fù)了?” 太子搖搖頭。 “唉,看來,想要兵不血刃收復(fù)云南是沒戲了?!敝煸坝魫灥膲毫藟貉g玉帶。 “是啊?!敝鞓?biāo)點頭認(rèn)同道:“這十多年間,父皇一直對梁王以懷柔為主,希望他能認(rèn)清形勢,棄暗投明,為我大明免一場刀兵?!?/br> 說著他嘆口氣道:“但這廝從一開始便首鼠兩端,不斷食言,甚至兩度殺我使者。年深日久更是以為我大明畏懼云南的十萬大山,不敢進(jìn)剿。我看他愈發(fā)咱們不當(dāng)回事兒了?!?/br> “他就是作死!”朱元璋面上怒氣隱現(xiàn)道:“咱不打云南,不過是愛惜士兵,不愿意將士去面對瘴氣毒蟲,在建國后還白白送死。所以一直想勸降來著……” 其實他不光想勸降云南的梁王,當(dāng)年更是癡迷勸降王保保。但都失敗了。 “其實咱還指望著,要是哪天天德能滅掉元廷,生擒北元皇帝,云南也就傳檄而定了?!敝煸坝魫灥溃骸皼]想到這都洪武十二年了,還沒成功?!?/br> “北元現(xiàn)在哪有固定的王廷?”太子苦笑道:“都是到處流竄的。一聽到大軍北伐,即刻遠(yuǎn)遁漠北,大將軍再厲害,也拿他們沒辦法。只能不斷削弱他們,以待天時了。” “誰知道天時何時會來?”朱元璋抹一把臉,下定決心道:“不等了,咱要先定云南?!?/br> “是,父皇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碧右操澩溃骸把巯屡d兵師出有名,必會三軍用命。” “嗯,那幫老兄弟,對咱遲遲不打云南,一直很有意見啊。”朱元璋笑道:“知道這個消息,肯定爭著搶著想要帶兵出戰(zhàn)的。” 太子的笑容卻漸漸凝固。這下勛貴們又要如魚得水了…… 定定神,他輕聲問道:“軍資籌備還是交給中書省嗎?” “嗯……”朱元璋下意識點點頭,旋即卻又搖頭道:“你先不要外傳,老六也別告訴,讓咱想想再說?!?/br> 第六四九章 迎接 一艘懸掛著江西布政司旗號的官船,緩緩?fù)?吭诮瓥|門外碼頭。 “老爺,到岸了?!币粋€青衣小廝挑開了艙門簾。 一個四十多歲,儒士打扮,樣貌普通,生著個倔強(qiáng)大下巴的男子從艙內(nèi)走出,正是大名鼎鼎的‘杠靈’曾泰。 他這一路上其實還挺不高興的。不過也正常,堂堂江西布政使,正二品的封疆大吏的干的好好的,忽然就被一道圣旨調(diào)進(jìn)京城,來當(dāng)勞什子國子學(xué)左司業(yè)。 一下連降了八級唉,換了誰也不高興啊。 江西官場都給整不會了,給他送行的時候一個個全詞窮了。難道說‘歡送藩臺進(jìn)京低就’? 但要說他要倒霉了,也不像。他可是東宮出來的頭號干將,太子一定會力保的。說不準(zhǔn)哪天又東山再起。 所以只能祝他一路順風(fēng)了…… 曾泰倒真是順風(fēng)順?biāo)诌_(dá)了南京城下。 走出船艙,站在甲板上,他一眼就看到了碼頭上,一身便裝的楚王殿下,正跟那位劉璃小姐,滿臉笑容的朝自己招手。 見殿下親至迎接,這讓曾泰受損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滿足,趕忙整了整衣冠,拱手作揖,想說:‘怎敢勞殿下親迎,真是折殺下官了……’ 可一個“怎敢”才剛出口,他便聽到頭頂上響起一個女孩子驚喜的聲音:“六哥,劉璃,你們怎么知道我今天到!” 曾泰這才猛然想起,船上同來的,還有定遠(yuǎn)侯王弼的妻女。 記得那王大小姐跟劉小姐好像是手帕交來著,所以劉大小姐來接她也不稀奇。 ‘殿下未必不是來接我的……’但曾泰還存著一絲念想,畢竟他是老六親自點的將,殿下為表重視,親自來接也很合理嘛。 所以他姿勢未變,笑容也凝固著。 然而那老六眼里根本沒有他,只有王大小姐。 便見楚王府的護(hù)衛(wèi)迅速上船,排成兩道人墻,將王大小姐母女與閑雜人等隔開。 曾泰自然也被算在后者中,只能眼睜睜看著老六,笑靨如花的接上王家母女揚(yáng)長而去,瞧都沒瞧他這邊一眼…… 結(jié)果曾泰的小心肝,又碎了一地。 “老爺,咱們下船吧。”一旁的小廝都尷尬的,差點用腳趾頭把船給摳漏水了。 “唉……”曾泰郁卒的長嘆一聲,真是遇人不淑啊。 正當(dāng)他難過的下了船,準(zhǔn)備步行前去國子學(xué)報到時,卻見一輛馬車穩(wěn)穩(wěn)的停在自己面前。 一個四眼兒老者笑道:“尊駕去哪,捎你一程?” “哎呀,這不是羅老師嗎?”曾泰愣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如釋重負(fù)道:“原來殿下沒忘了我?!?/br> “呵呵?!眮碚咦匀皇橇_貫中,他笑著請曾泰上車道:“殿下今天有事抽不開身,特意囑咐老朽來接你。” “……”曾泰嘴角抽動一下,心說更重要的事,就是接妹子么?這樣兒女情長,怎能成大事? 但轉(zhuǎn)念一想,好像在老六這個地位,也不能圖什么大事兒了。圖大事兒那才真出大事兒了呢。 不過好歹還記得自己,派個人來接一下,總算讓曾泰又找回了那么一丟丟的尊嚴(yán)。 他卻不知,是老六臨時瞥見他,才猛然想起,曾杠頭也同船抵達(dá),這才趕緊讓羅老師接他一下。 …… “殿下怎么跑國子學(xué)去了?”路上,曾泰看著窗外熟悉的街景,隨口問道。 “都是皇上的安排。”羅貫中卻不想多說。別看他整天被老六打擊,其實還是挺合格一師爺。 “那調(diào)我進(jìn)京,也是皇上的安排?”曾泰卻追著問道。 “是殿下的?!绷_老師緩緩道:“起先,殿下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來制衡一下宋訥宋祭酒?!?/br> 能把‘抬杠’說成‘制衡’,作家還是有點東西的。 “起先是什么意思?”曾泰的杠精之魂瞬間觸發(fā)?!半y道現(xiàn)在就不需要了么?” “現(xiàn)在么,殿下親自擔(dān)任祭酒,宋訥降為司業(yè)了?!绷_老師道:“你再去就只能當(dāng)學(xué)丞了,太浪費了?!倍宜膊淮蛩?,再把這個位置讓出去。 “司業(yè)分左右的……”曾泰反駁道。 “總之,你現(xiàn)在不用去國子學(xué)了。”羅貫中無奈道:“你被改派到中書省了。” “不是,我是個皮球么?”曾泰不悅道:“可以踢來踢去的么?” “不,你不是。”羅貫中心說你是個‘杠子頭’,面上卻不動聲色道:“這是太子殿下的安排。” “哦?”曾泰這才神色稍霽,倒不敢背后褒貶太子?!澳俏以谥袝∈裁绰毼荒??” “不知道?!绷_貫中搖搖頭。 “那左右丞可有出缺?”曾泰又問道。 “未曾聽說?!绷_貫中又搖頭道:“左丞還是商暠、右丞還是彭賡,這兩位胡相的哼哈二將?!?/br> “嘶……”曾泰再次給整不會了。 自洪武九年,中書省裁撤平章政事和參知政事后,就只剩下正一品的左右丞相,跟正二品的左右丞,這四位高官了。 再往下,就是正五品的中書郎中了……總不能讓他個二品大員去當(dāng)郎中吧? 那還不如去國子學(xué)當(dāng)司業(yè)呢。雖然是正六品,但好歹是在王爺手下當(dāng)差,還能聊以自慰。 “呵呵呵,”看著曾泰患得患失的樣子,羅貫中不禁笑道:“曾兄著相了。你是我家殿下親自點將,太子殿下親自安排的,怎么可能沒有下文呢?” “倒也是,讓羅老師見笑了。”曾泰不好意思的笑笑,這回倒沒抬杠。 “無妨,你是關(guān)心則亂,我是事不關(guān)己,那能一樣么?”羅貫中給他個臺階下,又關(guān)切問道: “住處安排好了么?沒有的話,我給你安排?!?/br> “哦,多謝兄臺。不過我已經(jīng)跟吳兄臺說好了,先暫時在他府上借住?!痹┟Φ乐x道。 “好。那由愚兄接風(fēng)總可以賞光吧?”羅貫中笑道。 “當(dāng)然當(dāng)然,多謝兄臺?!痹┳匀徊粫偻七t。 對曾泰會住在吳伯宗家中,羅貫中并不意外,其實殿下之所以改主意,不用曾泰當(dāng)司業(yè),主要就是因為從潛夫哥的口供中,得知那吳狀元儼然以‘太子黨’領(lǐng)袖自居。 在沒弄清曾泰跟吳伯宗一伙人的關(guān)系前,老六是不會貿(mào)然用他的。 畢竟‘用人不疑’的前提,永遠(yuǎn)是‘疑人不用’。以前是沒條件沒辦法,現(xiàn)在有條件了,情況又復(fù)雜的一匹,還是得講究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