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節(jié)
“說說吧,為什么當街飆車?”老六沉聲問道:“不知道非緊急軍務,不得在街市跑車馬么?” “知道,可七哥說沒事兒……”老八小聲道。 “老七,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崩狭D(zhuǎn)頭罵道。 “你……”老七聞聲臉漲成了茄子,剛要回罵,便見老六抬手作勢要打,嚇得他一縮脖子,到嘴邊的臟話又憋了回去。 本來,他通過未來小舅子,結(jié)識了胡公子等一班京中的權(quán)貴子弟。這些人對他阿諛奉承,整日里殿下長,王爺短的叫著,讓他那顆飽受老六和母妃摧殘的自尊心,又活了過來。 他現(xiàn)在也時不時出宮,說是去長江水師軍營中,cao練未來岳父為自己籌建的齊王軍。 其實就是跟吳良的小兒子吳壽安,胡惟庸的小兒子胡天賜一幫人,飛鷹走狗、胡作非為。 普通的騎馬打獵已經(jīng)滿足不了他們了,近來他們又迷上了飆車。駕馭那種雙輪戰(zhàn)車,感受兩匹駿馬疾馳拉車帶來的推背感,讓他們覺得無比刺激。 而且他們特喜歡在大街上飆車,說是這樣才能練出技術(shù)來。其實就是看到老百姓被嚇得四散逃竄的場面,讓他們覺得倍兒爽。 今天他們又像往常一樣飆車過市,沒想到卻落了這么個下場…… …… 老七是壞,又不是傻,知道落到老六手里,耍橫是沒有用的。他強忍下怒意,低聲下氣道:“六哥?你威風也耍了,我們也當眾顯眼了,可以放我們回去了吧?!?/br> “你們丟個臉,就算是懲罰了?”老六好笑道:“那你們的面子可真不小。” “我好歹也是個親王,你的臉多大,我的臉就多大!”老七一陣陣壓不住的火氣上涌。 “親王的面子很重要,但再大也大不過國法?!崩狭渎暤溃骸澳悴幌雭G臉,就別作jian犯科。否則,不可能為了保全你的面子,踐踏國法的尊嚴。” “你少來這套,那不都是咱們家老頭子定的嗎?”老七鼻子都氣歪了,口不擇言道:“什么國法王法,都是用來管老百姓的,不是來管我們這些人的……” 話音未落,便聽‘啪’的一聲重響,他便結(jié)結(jié)實實吃了一鞭子。 老七‘嗷’的一聲,疼得全身扭曲,臉都拉長了一倍。 他只是屁股被打出了繭子,身前還嫩得很。 “今天我就讓你看看,國法王法能不能管得了你們這些人!”老六冷哼一聲,提高聲調(diào)道: “《大明律》中載有明文,‘諸于城內(nèi)街巷及人眾中,無故走車馬者,笞五十!以故殺傷人者,減斗殺傷一等!殺傷畜產(chǎn)者,償所減價!’” 說著他便又是一鞭子,抽到老七身上,高聲道:“本王奉太子殿下命,嚴懲鬧市飆車的親王,以儆效尤!” 一鞭接一鞭,抽的老七像過電一樣直抽抽。一直抽足了二十鞭,老六才停下手,沉聲道:“把他送回宮里去,剩下的三十鞭,讓父皇和他母妃抽去吧?!?/br> 護衛(wèi)們這才解下已經(jīng)被抽暈過去的齊王殿下,把他放到塊門板上,抬去宮里。 “你也滾回去自己向父皇請罪!”朱楨呵斥老八一聲,潭王本來都快嚇尿了,聞言如夢方醒,感激不盡的看著六哥。 他又不傻,知道六哥還是向著自己的。除了沒有當眾鞭撻自己,讓自己顏面掃地外,更重要的是,六哥把七哥狠抽一頓,卻放自己全須全尾回去。父皇看了,自然會有計較。 知道責任主要在七哥身上,自己這是少不更事,被帶著誤入了歧途。 到時候,父皇的荊條,也能少吃幾下。 老百姓也不會覺得,楚王是在偏袒,畢竟當眾鞭撻親王,已經(jīng)足以震驚他們一百年了…… 那吳壽安和胡天賜,可憐巴巴的看著楚王殿下,祈求他能高抬貴手,也把他倆當成雙響屁放了。 “給我狠狠的打,一下不能少!”老六卻獰笑一聲:“好好殺一殺這股歪風邪氣!” 第五九六章 胡相的哀愁 斛斗巷,相府。 雖說已經(jīng)復出視事,但經(jīng)過去歲的打擊,胡丞相的工作熱情一落千丈,隔三差五就生病告假。 這天恰好又因為眼疾在家休養(yǎng),江陰侯吳良與吉安侯陸仲亨聯(lián)袂前來探視。 管家將兩人引入內(nèi)室,便見胡相躺在搖椅上,眼上敷著一條冒著熱氣和藥味的棉巾。 旁邊坐著個樂姬,在為他彈琵琶解悶。 “哎呀,胡相,真生眼疾了?”陸仲亨嘖嘖道:“還以為你是裝的呢。” “這叫什么話?”胡惟庸將遮在眼上的棉巾拿開,緩緩睜開雙目道: “老夫為大明的江山cao勞半生,本就落得一身是病。只是從前,強撐著病體為皇上拼死拼活罷了?,F(xiàn)在,老了,累了,拼不動了而已?!?/br> “聽聽,聽聽。”陸仲亨一拍吳良的肩膀道:“這是傷心了,連胡相都傷心了?!?/br> “唉,理解,太理解了。”吳良點點頭,喟嘆一聲。 比起兩年前,他在龍江寶船廠,跟老六擺架子時的意氣風發(fā)。這才兩年不到,江陰侯的頭發(fā)也白了,皺紋也多了,就像老了十歲。 這兩年來,他日子太煎熬了。自從指使陳尚海、方大佟襲擊楚王未果后,吳良就一直生活在恐懼中。后來他弟弟吳禎,被皇上調(diào)到北平,在魏國公帳下效力,更讓吳良覺得,皇上快要對自己動手了。 誰知惶惶不可終日了兩年,皇上依然沒動他,而且還將他女兒選為了齊王妃。這讓吳良終于心下稍安。 但也只是稍安。他太了解自己跟了一輩子的上位,是個什么脾氣了,那是一定有仇必報的。若是不報,不過時候未到而已。 所以他還得為自己爭一絲生機。 “這兩年,皇上愈發(fā)縱容諸位殿下,侵凌我們這些老兄弟。”吳良長嘆一聲道:“胡相啊,韓國公把我們交到你手里,你可不能不管我們啊?!?/br> “是啊,胡相,上位對我們這些老兄弟愈發(fā)苛刻了?!标懼俸帱c點頭道:“我去年冬天回京,不過是讓沿途驛站安排車馬,就被上位當朝訓斥,還讓我閉門思過。一點面子都不給! “還有老費,奉旨去招降北元殘部,這種事兒本來就是撞大運,老費無功而返,被上位又狠批了一頓,還罰了他半年俸,說他庸碌無為,不肯盡心辦差。 “更別說靖海侯無故被奪了備倭水師的兵權(quán)。干了一輩子水師,卻讓上位調(diào)到北平去吃沙子?!标懼俸嘁槐г归_就收不住話匣子,顯然是憋了好久了。 “所以胡相,你得給我們出頭啊,不然我們就沒活路了?!闭f完他可憐巴巴的看著胡惟庸,又有些埋怨道: “當初韓國公在時,我們可沒這么慘。” “你怎么說話呢?”吳良瞪他一眼。 胡惟庸卻擺擺手,不以為忤道:“老陸說的沒錯,本相當然比不了韓國公了。我那位恩相可是陪皇上創(chuàng)業(yè)的大管家。本相不過是皇上不想用他,才將就選出來的替代品?!?/br> “胡相,我錯了,咱不是那個意思?!标懼俸嘹s忙起身作揖:“俺老陸就是這么張臭嘴,恁別往心里去?!?/br> “本相沒往心里去?!焙┯咕従徸鄙碜拥溃骸澳銈兌际钱斒烂麑ⅲ匀恢来蛘桃褐?,若本相連自己幾斤幾兩都不知道,你們還放心跟著我?” “胡相太謙虛了。”兩人忙給他戴高帽道:“這些年弟兄們都是很服氣胡相的,恁也為我們爭取了很多,還把跟皇上的關系都搞僵了?!?/br> “知道就好?!焙┯馆p拍一下座椅扶手,苦笑道:“若是知道這把椅子這么難坐,當初韓國公讓我來接他班時,我是決計不會答應的?!?/br> “這些年,我為了你們,還有那些文官,地方上的豪強的事情,明里暗里跟皇上頂了多少回?”他長吁短嘆道: “跟太子爺更是勢成水火,他都把我當成眼中釘、rou中刺了。我把話放在這,皇上尚且能容我,若是哪天太子爺?shù)腔?,頭一件事就是把我這個討厭的丞相換掉,能留我一條命就不錯了。” “胡相真是不容易啊……”兩人本是來找胡惟庸訴苦的,沒想到反被他吐了一身苦水。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胡惟庸長嘆一聲道:“去年的局面已經(jīng)很危險了,本相只求能全身而退,奈何皇上就是不放人?!?/br> “因為朝廷一日不可無中書,中書一日不可無胡相啊?!眳橇济Φ?。 “不是那么回事,”胡惟庸搖搖頭道:“是因為我乃除了韓國公外,唯一一個能讓各方各面,都賣幾分薄面,幫上位把場子鎮(zhèn)住的人選而已。” 說著他輕笑一聲道:“上位本來想讓汪廣洋替我的,可這老倌兒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那個金剛鉆,根本不攬瓷器活?!?/br> “聽說他在中書省,整天叫一幫子國手陪他下棋,還真是享受。”陸仲亨笑道。 “汪廣洋不接這個差事,劉伯溫又是個棺材瓤子,”胡惟庸哂笑一聲道:“皇上不用我,還能用誰,總不能再把韓國公請出來吧?” “那肯定不能,上位費了多大勁才把韓國公摁回老家,斷不會再讓他東山再起?!眳橇紦u頭道。 “所以老夫現(xiàn)在是不干也得干。但我心里有數(shù),皇上已經(jīng)對我有芥蒂了。太子爺?shù)牡?,更是已?jīng)架在本相的脖子上。我能平平安安熬到致仕,就是個奇跡。”胡惟庸長嘆一聲道: “實在不敢,也無能為力再替你們爭什么了?!?/br> “胡相,不至于此吧?”兩人沒想到他說的這么嚴重,都有些難以置信。 “你們以為我在危言聳聽?”胡惟庸冷笑一聲,指著珠簾外,那一直彈個不停的琵琶女道:“知道為什么我不讓她停下嗎?” “胡相高雅?!标懼俸嗪俸僖恍Φ馈?/br> “高雅個屁?!焙┯惯豢诘溃骸拔壹依锉话膊辶薺ian細,不這樣,都不敢跟你們說話?!?/br> “???”陸仲亨和吳良震驚道:“誰指使的?” “還能有誰?”胡惟庸淡淡道:“燕王殿下唄,他接了老三的錦衣衛(wèi),更加發(fā)揚光大,從開妓院竊聽,已經(jīng)發(fā)展到主動安插耳目到大臣家了?!?/br> 說著他看看兩人道:“你們倆回家后,也小心點,八成你們家也有了?!?/br> 第五九七章 慣子如殺子 “哎呦,還真是。”聽了胡惟庸的話,吳良猛地一拍大腿,低聲道: “前日我府上新來的小廝,在我書房外探頭探腦,我只當鄉(xiāng)下人不懂規(guī)矩,叫人將他棒責一頓攆了出去。現(xiàn)在想來,哪里是不懂規(guī)矩?根本就是老四安插的jian細,唉,便宜那小子了!” “這么嚴重的嗎?”陸仲亨目瞪口呆道:“那俺也得回去,好好查查?!?/br> “查出來你也先不要聲張,”胡惟庸吩咐道:“剛從我這回去,就在家里抓jian細,省得人不知道是我跟你說的?!?/br> “唉,明白。”陸仲亨郁悶的點點頭道:“可家里有這么個耳報神,說話睡覺都不踏實?!?/br> “不踏實就對了,這樣你就得老老實實的,上位才能睡踏實。”吳良哂笑一聲道:“看明白了吧?上位已經(jīng)不拿我們當兄弟了,這是把我們當心腹大患對待嘍?!?/br> “艸……”陸仲亨罵一聲。 正在說話間,書房響起敲門聲,胡惟庸的侄子胡德在外道:“叔父,天賜出事了!” “什么事?”胡惟庸登時坐起來。他唯一的弱點就是這個,在金山寺老和尚幫助下,才求來的老來子。 “他跟齊王潭王還有壽安在大街上駕車,也不知怎么惹惱了楚王,讓手下把他們都抓起來了?!焙逻@才推門進來,看到吳良也在。 吳良兒子多,倒沒有胡惟庸這么兒子奴,不過還是不放過一切機會煽風點火。 “瞧瞧,瞧瞧,對付咱們不算完,還要拿咱們的崽子開刀!” “胡相,我可不是挑事的人?!标懼俸喔钦局f話不腰疼道:“老六這是騎在你頭上拉屎撒尿了。這要是忍了,往后誰還瞧得起咱們?” “……”胡惟庸白了吉安侯一眼,你還不是挑事的人? 但他身為宰相,定力還是有的。呵斥陸仲亨道:“你瞎起什么哄呀?讓老夫去跟楚王要人,再把我的臉也丟進去?” “不是,胡相,是你的寶貝兒子被抓了?!标懼俸嘤魫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