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節(jié)
“燕王殿下,本宮敬你一杯?!备鐜讉€正說話間,達定妃端著杯酒湊過來。 “定妃娘娘折煞我了。”老四趕忙客氣道。 “哎,老七老八都跟著你,在鳳陽練本事。你也正經(jīng)是他們半個老師了?!边_定妃掩口笑道:“還勞殿下多多費心,多多擔待?!?/br> “費心無所謂,這是當哥哥應(yīng)該的?!毖嗤踹t疑一下道:“擔待的話,能擔待的起我自會擔待,擔待不起的,娘娘莫怪?!?/br> “哦?”達定妃聽他話里有話,神情一緊問道:“兩個賊種又闖什么禍了?” 心說怪不得他們不回來過節(jié),原來是怕挨揍。 “我已經(jīng)稟明父皇了,娘娘問父皇就是?!毖嗤趼杂行擂蔚?。 “不管什么事,你這個當哥哥的不能替他們瞞一瞞嗎?”達定妃不由自主拉下了臉。 “該瞞的我自然會瞞。”燕王吃軟不吃硬的脾氣,冷冷丟下一句,便不再理她。言外之意,不該瞞的自然不會瞞。 “哼,你們就是對我兒子有偏見!”達定妃氣呼呼的轉(zhuǎn)身回去了。 …… “那倆小子干啥了?”達定妃一走,老三便問道。 “憑什么告訴你?”老四沒好氣。 “四哥,說說吧,我也很好奇。”這時老六笑道。 “好?!崩纤谋銖纳迫缌鞯溃骸鞍Γ莻z貨簡直是變態(tài)。父皇接受前年的教訓(xùn),怕小孩子出危險,沒讓他們隱姓埋名,讓他們直接以親王的身份練兵?!?/br> “我艸,不是說所有兄弟都要來一遍嗎?為什么只有我們隱姓埋名,還要當農(nóng)民下地?”老三聞言不忿道。 “還要賣藝,當游方郎中,甚至沿街要飯……”老五補充道。 修閉口禪的老六點點頭,真是言者傷心,聞?wù)呗錅I啊。 “還不是因為你們那年玩的太大,”太子解手回來,坐下笑道:“父皇不敢了唄。” “那他們又玩出什么新花樣,連四哥都忍不了了?”老六好奇問道。 “唉,他們管的軍戶中,有丈夫陣亡的寡婦,也有死了老婆的光棍?!崩纤挠魫灥溃骸氨凰麄儚娦袦悓Τ捎H,弄得人家家里都炸了鍋!” ‘好吧……’老六不禁暗嘆,老朱家果然不養(yǎng)閑人啊。 朱老板的兒子可以不活,但不能沒活兒…… “這還不是最離譜的?!崩纤臒o語道:“因為軍戶中寡婦太多,光棍不夠用,他們就用小孩湊數(shù)。給七八歲的孩子找個四十多的媳婦兒,實在太不像話了!” 第四三零章 打虎親兄弟 中秋家宴后,哥幾個轉(zhuǎn)移到春和宮,接著喝第二場。 但跟往常嘻嘻哈哈的場面不同,這回的氣氛有些嚴肅。 “你們有什么事嗎,怎么一個個都繃著個臉?”剛回京的老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是有個事兒,”太子點點頭,沉吟一下道:“你今年忙于傳宗接代,很多事情沒接觸過,先讓老三給你講講吧?!?/br> “好?!敝炷緦闱迩迳ぷ樱瑢σ荒樏悦5睦纤恼溃骸昂唵握f,我們太子黨,和胡黨杠上了!” “太子黨?”老四一臉不解。 “就是堅決支持大哥,跟胡惟庸一黨斗到底的仁人志士!”老六指著眾兄弟,一臉自豪道:“打虎親兄弟,最核心的就是我們幾個!” “可是,”老四依然不解的問道:“大哥都代父皇上朝理政了?胡惟庸何德何能跟大哥斗?一道旨意罷了他的官就是?!?/br> “一是父皇不許?!碧涌嘈σ宦?,親自解釋道:“二是胡惟庸不只是當朝宰相,他還是淮西勛貴、江浙財團、海上勢力的代言人。父皇說要讓我學(xué)一學(xué),如何與權(quán)臣相處,為兄也只好勉為其難,跟他斗一斗了?!?/br> “……”老四沉吟片刻,他雖然看上去和老二是一掛的,但心思細膩,且極有政治頭腦。很快便對朝局有了概念—— 顯然,父皇隱居幕后,將太子推出來替他理政。那之前已經(jīng)很尖銳的君相矛盾,自然就轉(zhuǎn)移為太子與胡惟庸之間的矛盾。 父皇這下是樂得輕松了,可大哥就坐了蠟了。 太子雖然深孚人望,是眾望所歸的下任皇帝,但他終究還不是皇帝。更不是一手締造大明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所以大哥給到大臣的壓力,跟父皇完全不是一個等量級的。 而且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的仁慈,總會被人誤以為好欺負。 自然,原本在父皇高壓之下,一直不敢蹦跶的那些人,忍不住就要蹦跶了。 原本不敢說的話,現(xiàn)在敢說了;原本不敢做的事,現(xiàn)在敢做了。大哥自然壓力巨大,不得不打起精神跟他們斗…… “說吧,大哥,需要我干什么?!”想清楚原委,老四馬上拍著胸脯道:“就是讓我提刀殺了姓胡的也不在話下!” “哈哈,那倒不必?!碧硬唤Φ溃骸案富收f的是,讓我好好跟他斗一斗,沒說讓我們滅了他。這里頭的區(qū)別你品,你細品?!?/br> “明白了,斗而不破嘛。”老四點頭道。 “聰明,我家四弟悟性就是高?!碧痈吲d的與他干一杯,淡淡道: “父皇有父皇的考慮,他老人家可能覺得,現(xiàn)在還不是拿下胡惟庸的時候。所謂‘天威莫測’,概莫如是。我們做兒子的,也只能按照他老人家畫下的道道,螺獅殼里做道場了?!?/br> “大哥受委屈了?!崩纤穆牭貌缓檬艿馈?/br> “其實一開始,我也很不理解,甚至有些怨氣?!碧訑R下酒杯,輕嘆一聲道: “覺得父皇命我日臨群臣,處理政務(wù),卻不給我撤換大臣的權(quán)利。結(jié)果讓我陷入重圍,堂堂太子不得不與大臣親自糾纏。自古儲君以養(yǎng)望為要,哪有這樣提前下場的?” “就是就是?!备鐜讉€一齊點頭,替大哥鳴不平,還有人小聲嘟囔什么‘老賊就愛瞎幾把搞……’ “但后來我想清楚了,父皇應(yīng)該是以史為鑒,怕我重蹈元順帝太子的覆轍。”太子輕笑一聲,眉宇間的陰云散盡道:“父皇對我們一片苦心,做兒子的不能不細細體會?!?/br> 元順帝太子,也就是現(xiàn)在的北元皇帝愛猷識理達臘,當初也是臨朝聽政,同樣面臨權(quán)臣孛羅帖木兒的挑戰(zhàn)。 他便以孛羅帖木兒握兵跋扈以及藏匿‘逆臣’為由,粗暴的削去其兵權(quán)。誰知孛羅帖木兒亦以‘清君側(cè)’為名發(fā)兵大都,謀易太子。 結(jié)果太子兩度兵敗,只能連夜逃出京城,要不是后來元順帝也失國北逃,他不可能再有當上皇帝的機會了…… …… “我認為,父皇是把胡惟庸,當成磨礪我的試金石,”朱標低聲道:“他老人家能掌控局面的時候,把我鍛煉出來,將來就不會有順帝之虞了?!?/br> “有道理?!毙值軅兗娂婞c頭,就連老六也不敢說老賊是杞人憂天。畢竟歷朝歷代都會經(jīng)歷二代危機—— 那幫桀驁不馴的開國功臣,其實全靠開國皇帝的個人威望壓制。但開國皇帝總會老去,皇權(quán)總要交接。第二代皇帝能不能繼續(xù)壓制住,這幫愈發(fā)目中無人的叔叔伯伯?就成了事關(guān)社稷存亡的最大危機。 抗不過去就是秦隋,只有扛過去才有可能成為漢唐。 太子身為大明開國儲君,自然也要經(jīng)歷此番危機。而朱元璋的諸般安排,其實根本目的就是想幫他和大明,順利度過將來的二代危機。 想通了這一點,也就豁然開朗了。 “給大哥找塊試金石的話,胡惟庸確實再合適不過了?!毙值軅兓腥淮笪虻溃骸八麎驈娨矇蚩?,勢力也夠廣?!?/br> “更妙的是,他的強不來自于他自己?!崩先会樢娧挠朴频溃?/br> “而是一部分來自于父皇,一部分來自于李善長,根基很不牢固。這在平時看不出來,但真到了關(guān)鍵時刻,就要了老命,所以父皇才會放心,讓他跟大哥斗?!?/br> “不管力量是不是他自己的,但他現(xiàn)在真的很強,弄得我有些狼狽啊?!碧诱f著,滿眼欣慰的看著這幫已經(jīng)成長起來的兄弟?!昂迷谟心銈?,胡惟庸再強,大哥也有信心戰(zhàn)勝他!” “大哥放心,我們兄弟一體,姓胡的敢欺負你,我就插他雙眼!”老三笑道。 “我黑虎掏心!”老四亮出醋缽大的拳頭。 “我猴子偷桃?!崩狭焓忠贿?。 “我,我讓他菊花殘……”老五小聲道。 “哈哈好,這么多親王一起伺候他,胡相真是洪福齊天??!”太子高興的拍了拍坐在左右的老三老四,然后對燕王道: “老四,我們準備先易后難,逐步剪除胡相的羽翼,讓他做一個干干凈凈的丞相?!?/br> “嗯?!崩纤狞c點頭,便聽老三接著吹噓道: “我和老六已經(jīng)把蘇州大戶拿下了,蘇州乃江浙的心臟。拿下了他們,整個江浙的大戶便只能俯首稱臣?!?/br> “下一步,我們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拾他的海上勢力!”老六沉聲道:“今夜過后,滅此朝食!” 第四三一章 燕王的任務(wù) 而后,老六便向四哥介紹了胡惟庸與吳家兄弟,備倭水師與海寇的關(guān)系。 “根據(jù)各方面得到的情報匯總,我們基本可以確定,當初消滅張士誠后,吳良擔任蘇州鎮(zhèn)守,利用移富民填鳳陽的機會,徹底清除了元末六大海商的勢力。”老六沉聲道: “同時在海上,他兄弟吳禎,收編了方國珍、陳友定的一部分勢力,而方陳的另一部分勢力,則退到海上,成為亦商亦盜的??堋!?/br> “應(yīng)該就在那時,朝中有大人物……很可能就是李善長,發(fā)現(xiàn)了這個好機會,通過吳家兄弟進行了整合,徹底掌握了江浙一帶的海上貿(mào)易。形成了一套,以朝中大員為保護傘,以少數(shù)蘇州大戶為代言人,備倭水師勾結(jié)??芸刂坪I希舷麓ㄟM行走私的勾當!” “我艸……”老四聽得目瞪口呆?!袄侠钏麄兺娴眠@么花嗎?真當朝廷是自家的?” “也許他真就這么想?!崩先挠牡溃骸斑@天下是咱們一起打下的,大家都有份,憑什么你老朱家獨占?” “真該死!”老四咬牙切齒道:“有這種想法的都該死!” “有這種想法的可不在少數(shù),至少接李善長班的胡惟庸,也是這么想的?!崩先溃骸敖幒顓橇?、靖海侯吳禎,這兩位在功臣廟里有神位的,也不例外啊。” “十年來,他們靠海上貿(mào)易發(fā)了大財,卻從沒交給朝廷一文錢關(guān)稅!”老六也道:“最保守估計這怕?lián)p失也得在兩千萬貫以上……” “艸……”老四已經(jīng)詞窮了。 “當然我們沒有證據(jù),他們老jian巨猾,心狠手辣,也不會給我們留下把柄?!崩狭嘈Φ溃?/br> “所以現(xiàn)在就是個,我明知道是你干的,但拿你沒辦法;你明知道我知道是你干的,但你也拿我沒辦法的局面。” “總之,哪怕不跟胡丞相斗,也必須扭轉(zhuǎn)這個局面!”太子沉聲定調(diào)道:“恢復(fù)了這塊收入,非但朝廷用度會寬裕,老百姓的負擔也會減輕很多!” “經(jīng)過之前的斗爭,我們已經(jīng)明白,要想遏制走私,就必須消滅???!”太子接著道:“老六的市舶艦隊,已經(jīng)做好了出戰(zhàn)的準備。但是凡戰(zhàn)者,多算勝少算不勝。我們不能只考慮??埽€得考慮備倭水師和胡惟庸這邊。” “胡相這邊交給我,我會借審閱《元史》的機會,把他關(guān)起來一個月?!碧映谅暤溃骸白罴值钠鋵嵤莻滟了畮熌沁叀麄冸m然歸降日久,但與??芘簲嘟z連,加上靖海侯的放縱,是很容易叛變的?!?/br> “嗯?!崩纤狞c點頭道:“要是步軍還好辦點,海上的水師確實太容易叛變了。駕著船退到大海深處,朝廷就只能干瞪眼?!?/br> “沒錯。所以在市舶艦隊與??芙粦?zhàn)的時候,我們需要把備倭水師堵在港里,最好連船都不讓他們上!等到消滅了???,備倭水師孤掌難鳴,就好處置多了,當然這是后話?!?/br> 太子滿含期待的看著老四道: “最危險的也是這個時候,他們很有可能會狗急跳墻。所以必須要有個身份崇高,勇武過人的大將,在那里坐鎮(zhèn)威懾,讓他們不敢造次。老四,我準備把這個任務(wù)交給你,有問題嗎?” “沒問題!”老四驕傲的挺起胸膛道:“大哥你放心,我保準完成任務(wù)!到時候跑出一條船去,唯我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