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老六還小哩……”太子聞言苦笑道：“他理解不了你這番話。”

    ……

    這時，刑具取來了，太子從老吳手中接過荊條，試探問道：“還打么？要不算了吧，這事兒老六也怪委屈的?！?/br>
    “他都擺好姿勢了，不打不浪費(fèi)感情么？”朱元璋卻一把奪過荊條，開始熱身道：“就當(dāng)活動活動，消化消化食兒吧。”

    “……”太子就很無語。

    老六更是心里狂罵，聽聽老賊說的這是人話么？

    “爹，還是先等等吧。”太子勸道：“那陸仲和到底怎么回事兒，還沒查清楚呢……”

    朱元璋揮了幾下，都被太子擋住，他便瞪眼道：“你先出去，影響老子發(fā)揮了?！?/br>
    “爹……”

    “出去！”

    太子只好給了老六一個‘要堅(jiān)強(qiáng)’的眼神，然后無奈退出去。

    殿門一關(guān)上，里頭便傳出啪啪的皮鞭聲、老六的慘叫聲，聽得太子嘆氣連連。

    ……

    乾清殿內(nèi)。

    朱元璋連抽了二十下，才俯下身子，對哭得涕淚橫流的老六道：

    “小子，知道爹為什么打你么？”

    “因?yàn)槲?，我要把人給煮了……”老六哭道。

    “錯?！敝煸皡s搖搖頭，伸手給了他青紫一片，rou嘟嘟的翹臀一巴掌道：

    “爹是給你長個教訓(xùn)——你都把那姓陸的架到鍋上蒸了，為什么最后又把他放下來？”

    “唉，孩兒知……啊？”老六登時懵圈了。

    “你應(yīng)該直接把他丟到鍋里去，明白了么？”朱元璋沉聲道：“爹打你，就是因?yàn)槟惴胚^他了。”

    “啊……”

    “你給我記住了。不想當(dāng)那個壞人，就別裝壞人。裝了壞人，就做個真壞人?！敝煸氨憬虒?dǎo)他道：

    “因?yàn)楸鹿苁茄b壞人，還是真壞人，別人都會罵你是壞人的。與其做個假壞人被冤枉，還不如當(dāng)個真壞人來的劃算?！?/br>
    “有道理?！崩狭挥牲c(diǎn)頭。

    “好比這次。像你那樣只是裝腔作勢、威脅一下，只會得到一個仇家，一頂殘暴的帽子。但你當(dāng)時殺掉他，就只會得個殘暴的名聲，卻少了一個仇家。還能震懾住一大批人，哪個劃算？”

    “殺了他劃算?！崩狭侠蠈?shí)實(shí)道。

    “對么。你那樣對那姓陸的，就已經(jīng)徹底得罪他了。那就不該再放他回去，不然他一定會報(bào)復(fù)的?！敝煸俺谅暤溃骸皠e以為你身為親王，就不怕報(bào)復(fù)。就是條瘋狗，冷不丁從胡同里竄出來，咬你一口，也夠你難受的。”

    “嗯嗯，還可能有狂犬病?！崩狭K于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拔壹热坏米锪怂?，就該把他打死，不給他反咬一口的機(jī)會?！?/br>
    “不只是他，還有他全家……”朱元璋介紹自己的經(jīng)驗(yàn)道：“所有會因此記恨你的人，所有有可能為他報(bào)仇的人，統(tǒng)統(tǒng)都要干掉，不給他們報(bào)復(fù)你的機(jī)會。這樣你在世上的敵人才會越來越少，而不是越來越多……”

    “我艸……”朱楨不禁咋舌。“這么狠絕的么？”

    “就是這么狠絕?！敝煸暗溃骸坝涀×耍赡耆说氖澜?，就是這樣的殘酷。這是你死我活的斗爭，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要想讓大明少死人，只有多殺人，把所有反對你的人都?xì)⒌?，就沒有再敢反對你的人了，也就不用再殺人了?！?/br>
    說著他給老六扯上褲子蓋住腚道：

    “你不是要管市舶司么？不敢殺人怎么行？”

    第三七二章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乾清殿。

    聽了朱老板的話，朱楨還是很震驚的。他目前充其量也就是囂張跋扈，跟殺人不眨眼還扯不上關(guān)系。

    父皇還居然對他不滿意，要他該殺人時就殺人，而且一殺一戶帖那種。

    有這么當(dāng)?shù)拿矗窟@他么也太離譜了吧？就是高洋也不會這么教他兒子吧？

    “怎么？”看到老六驚得合不攏嘴，朱老板并不意外，畢竟他再龐大，也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

    要是老六毫不驚訝，他反而要擔(dān)心，這小子是不是天生殺人狂了。

    朱元璋便緩緩道：“不敢殺人也不要緊，那你就好好念書，學(xué)著做個賢王吧。別再想著管東管西……小子，不用殺人的事情，你爹已經(jīng)辦的差不多了?，F(xiàn)在剩下的事情都是難啃的硬骨頭，不殺人，不殺很多很多人，休想辦得成！”

    說著，他站起身，看向殿外那個扒著門縫往里瞧的人影道：

    “別說你了，就連你大哥，他將來也要?dú)⑷说?！而且要比所有人殺得更多，更狠——因?yàn)樗俏磥淼幕实?，不把前朝遺毒拔除干凈，怎么為百姓締造一個新世界？”

    “大哥……”朱楨聞言有點(diǎn)震驚了，他一直以為父皇愛惜大哥的名聲，就像自己愛惜大熊貓一樣呢。

    “要說，這就是朕兒子的命。生為太子，就要承擔(dān)最重的責(zé)任。你們這些親王，也要承擔(dān)各自的責(zé)任?！敝煸肮室饧⒌溃骸爱?dāng)然，不想承擔(dān)也無所謂，反正咱有的是兒子?！?/br>
    “我當(dāng)然要承擔(dān)了！”朱楨這小暴脾氣，哪禁得起老朱這么激？登時蹦起來道：“大哥將來是要當(dāng)一代明君的，手上不能沾血。我又無所謂，我來替他殺！殺得只剩片名都無所謂……”

    說完，又疼得他哎呦哎呦趕緊趴下。

    朱元璋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道：“你大哥沒白疼你。”

    “那是，我大哥是世上最好的大哥！”朱楨就很驕傲。

    “那你爹呢？”朱老板忍不住問道。

    “看吧……”老六敷衍道。

    “什么叫看吧？”

    朱老板作勢要打，老六趕緊捂住腚道：“只要爹你不打我，就是好爸爸。”

    “打就不是了？”朱元璋啪的一巴掌。

    “總不能讓我一邊挨揍，一邊跟你示愛吧？！”老六忍不住怒吼道：“士可殺，不可辱，懂不懂？！”

    說完，他忽然悟了……原來古人就說過，對得罪自己的士大夫就該直接殺掉，而不是折辱……

    “哈哈哈?！敝煸皡s大笑起來，摸了摸他腦殼道：“好小子，你哥幾個里，就你敢這么跟你老子頂！”

    “……”朱楨沒想到這樣居然得到夸獎了。都不知該怎么回答了。說謝謝？

    ……

    殿門重新敞開，朱標(biāo)趕緊帶著太醫(yī)奔進(jìn)來。

    太醫(yī)趕忙給楚王殿下處理傷處，朱標(biāo)從旁查看老六的兩瓣兒腚。

    還好，也不知是被打出老繭來了，還是長大了皮糙rou厚了。總之看著青紫一片怪嚇人的，但其實(shí)老六的腚問題不大，只破了點(diǎn)兒油皮。

    “老大，還沒問你呢，今天上朝感覺怎么樣？”朱元璋開口問道。

    “回稟父皇，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朱標(biāo)苦笑道：“往?？锤富噬铣咳諞Q斷軍國大事，好像并不困難。但真輪到兒臣來做決定，才發(fā)現(xiàn)，每一個決定都重愈千鈞，讓人難以抉擇——就好比是否出兵吐蕃這事兒吧，兒臣雖然當(dāng)時堅(jiān)決說要出兵，但到現(xiàn)在心里還七上八下呢?！?/br>
    “你擔(dān)心什么？”朱元璋笑問道。

    “吐蕃遠(yuǎn)在萬里之外，王師征途漫漫，還要上高原——糧草后勤怎么保證？能不能及時找到敵人？到時還剩多少可戰(zhàn)之力？還能消滅吐蕃軍隊(duì)么？”朱標(biāo)便憂心忡忡道：

    “這些問題不解決，讓兒臣如何放心得下。”

    “好，凡戰(zhàn)者，當(dāng)未慮勝、先慮敗。多慮少失，可勝?！敝煸翱湟宦暤溃骸澳莻€孫子說，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么？所以你的擔(dān)心是對的?！?/br>
    “是?！敝鞓?biāo)點(diǎn)點(diǎn)頭。

    “那你為何還要打呢？”朱元璋考校他道。

    “因?yàn)槭紫冗@關(guān)系到，整個烏斯藏、西海的安定。”太子毫不遲疑道：“大明開國，這些地方基本都是傳檄而定的。然后靠茶馬和冊封羈縻維系。但也因?yàn)槲覀儧]展示過實(shí)力，藏人也對我們的強(qiáng)大缺乏了解。要是拒絕了烏斯藏的請求，非但吐蕃會愈加囂張，連烏斯藏也會輕視我們的。

    “而且北元在西南的殘余勢力極強(qiáng)，云南的梁王，青海的豫王都有很強(qiáng)的實(shí)力。只是中間隔了個烏斯藏，兩邊沒法聯(lián)系起來。如果烏斯藏倒向北元，他們將連成一邊，必為大患！

    “所幸這次造反的只是吐蕃一部，而且還是他們內(nèi)部自相殘殺。這時我們出兵，就不會引發(fā)各部同仇敵愾，非但要面臨的敵人少很多，反而會獲得相當(dāng)?shù)娜撕?。”太子神態(tài)堅(jiān)定道：

    “這一仗打好了，能打出藏地長久的恭順，能讓兩股北元?dú)垟碂o法合流，為收復(fù)云南創(chuàng)造極好的環(huán)境！所以兒臣認(rèn)為，這仗該打！”

    “哈哈，說得好啊。”朱元璋拊掌贊道：“尤其是你能不拘泥于藏地，而是放眼整個西南，這是為君者最可貴的素質(zhì)。沒錯，烏斯藏關(guān)系著收復(fù)云南——盡管朝廷三令五申，命烏斯藏禁止北元過境，但他們天高皇帝遠(yuǎn)，睜一眼閉一眼。

    “當(dāng)初咱派去云南招降的王翰林，是怎么被殺的？不就是北元的使者忽然穿過烏斯藏，到了云南么？”朱元璋開心道：“滅掉吐蕃，才能讓烏斯藏死心塌地，才能讓梁王斷了援兵！”

    說著對老六顯擺道：“瞧瞧，你大哥這見識，什么叫英明神武？這就叫英明神武！”

    “那是，大哥最棒了！”老六一邊嘶嘶倒吸冷氣，一面給大哥喝彩?！斑@就叫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哈，你個老六，還一套一套的?！敝煸靶Φ溃骸罢f得好，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但是這一拳，得打開。老大，你準(zhǔn)備讓誰去？”

    “還是讓鄧愈掛帥吧，那邊他熟悉。”太子道：“再讓沐英給他當(dāng)副將?！?/br>
    “唔，很妥當(dāng)。讓老二也去?！敝煸氨愕溃骸氨阋嗽栏敢彩窃栏?，他得跟著。”

    第三七三章 訓(xùn)爹

    “明白?！碧狱c(diǎn)點(diǎn)頭，知道這是大事。

    大明六大公爵，就是六大山頭。衛(wèi)國公一系，可以算是軍中第三大山頭了，僅次于魏國公、鄭國公一系。比掌大都督府的曹國公一系還強(qiáng)。

    而且鄭國公常茂本身年輕驕橫不明事理，只是他爹常遇春麾下猛將如云，這些人基本都成了太子黨，常茂不過是個吉祥物罷了。

    加上魏國公已經(jīng)成了老四岳父，宋國公也很快就要成為老五的岳父了。

    牢牢抓住衛(wèi)國公一系，就成了當(dāng)務(wù)之急。所以此次西征，老二必須去。

    ……

    爺倆商定了出兵方針，朱標(biāo)便接著匯報(bào)，朱楨對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不感興趣，又不敢開口打斷，只能趴在那里昏昏欲睡。

    直到他聽大哥說起戶部行用庫，收換昏鈔的事情，忽然來了精神。

    老六對大明寶鈔的感觀，是有變化的。

    原有的刻板印象是，大明寶鈔嘛，失敗、垃圾、一文不值，擦屁股都嫌硬……后世嘲笑朱老板不懂經(jīng)濟(jì)、不懂金融，定然以此為例嘛。

    寶鈔發(fā)行初期，百姓百般排斥的反應(yīng)，似乎也驗(yàn)證了他這一印象。

    但寶鈔發(fā)行近兩年來，老六卻驚奇的發(fā)現(xiàn)，至少目前來看，發(fā)鈔的效果好的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