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事來找你商量一下?！?/br>
    “看來殿下是準備大干一場啊?！鄙蛄锩寄慨惒蕽i漣。

    “哦，你怎么看出來的？”朱楨看她一眼，問道。

    “殿下跟以前不大一樣了，看上去精神煥發(fā)，干勁十足呢?！鄙蛄锩蜃煲恍Φ溃骸跋胂氲钕碌哪昙o，自然是要干一番事業(yè)了?！?/br>
    “哦，哈哈哈，你敢取笑本王?！敝鞓E愣一下才明白過來，不禁失笑道：“本王確實準備做點事業(yè)，不知六娘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兩只胳膊也沒問題的?！鄙蛄锖敛华q豫的點頭道。

    “好。”朱楨便將市舶司的情況，大體講給沈六娘，然后問她道：“聽說你們沈家，原先就是靠海上貿(mào)易發(fā)跡的？”

    “也不全是?！鄙蛄锉愫唵沃v述起沈家的發(fā)跡史道：

    “我家原先祖籍吳興南潯鎮(zhèn)，有一年鬧瘟疫，全家才遷到了周莊。當時瘟疫和戰(zhàn)亂不斷，周莊人口流失的厲害，我們家便一邊開荒拓土，一邊將那些失去業(yè)主和佃戶的土地占歸己有。就這樣，積累了很多的田地。然后加以改良，并興修水利，將荒田變成良田。

    “到我祖父萬三公繼承家業(yè)時，沈家已經(jīng)擁有了良田數(shù)千頃。產(chǎn)出的糧食賣給那些海商，然后由他們轉(zhuǎn)運到北方。但我祖父一直很不甘心，因為海商仗著壟斷海運，把收購價壓得很低，大頭都讓他們賺去了?！?/br>
    “那他也自己弄條船，自己運糧到北方去賣嘛?！崩狭舐斆鞯?。

    “祖父起先也這樣想，可海面被當時的六大海商把持，市舶司在他們手中，就連元朝的水師也早就成了他們的爪牙。所以只有六大海商和依附于他們的商人，才能放洋出海，其余人一概沒門兒?！?/br>
    “祖父各種嘗試都以失敗告終，但他是個極有遠見、又既有韌性的人，既然認定了海貿(mào)這條路，就無論如何都要把它走通?！?/br>
    “他是怎么走通的呢？”這是朱楨最關(guān)心的。

    “他仔細研究后發(fā)現(xiàn)，當時六大海商之一的陸德源，年事已高，而且沒有子嗣。幾個侄子也都是等著吃絕戶的酒囊飯袋。”沈六娘接著道：

    “祖父便設(shè)法與陸德源結(jié)交，正好陸德源也已經(jīng)早有退意，奈何家族中無人可堪大任，正急于尋找一個可以幫自己打點生意的幫手。兩人合伙做過幾次生意之后，陸德源便認為祖父就是自己需要的那個人。

    “祖父便拜他為義父，繼承了他海上的事業(yè)。通過糧食海運積攢了足夠的本錢，然后造大船、擴大船隊，把生意做到了南洋、西洋，從那開始我家便財源廣進，以至于坊間謠傳我祖父挖到了聚寶盆?！?/br>
    沈六娘說話條理清晰，很快便將沈萬三的發(fā)跡史，呈現(xiàn)在了朱楨面前。

    “明白了。”朱楨點點頭，問道：“現(xiàn)在六大海商還在么？”

    “應(yīng)該不在了吧？”沈六娘不是很確定道：“這些事兒，都是聽我爹生前講的。奴家記事兒，就已經(jīng)是洪武了。然后沈家便被遷到了鳳陽，現(xiàn)在都家破人亡了，跟海上已經(jīng)沒有半點關(guān)系?！?/br>
    “另外，還有跟我們遭遇差不多的顧家，好像也在六大海商之列。”沈六娘又回憶道：“顧家當家的叫……顧元臣，在鳳陽時他還時常去我家，也不知人還在么。”

    “顧元臣。”朱楨記下這個名字，因為老劉也提到過他。而且老劉還提到過另一個人。“殷紹宗呢？”

    “只聽父親說過他，聽說他家人世代駕巨艦往來大洋，應(yīng)該也是其中之一。但我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人在何處，是死是活。”沈六娘吃不準道：

    “然后還有上海唐家、松江鄭氏、慶元倪氏、福山曹氏、杭州謝氏……聽說這些在元末好像都是大海商來著，但哪些是六大海商，哪些不是，就不得而知了?！?/br>
    說完她趕緊解釋道：“其實六大海商之說，哪怕在元朝，也是上不得臺面的，尤其是身處其中的各家，往往對海商身份諱莫如深?！?/br>
    “嗯?！敝鞓E點點頭，表示理解。海上亡命，無法無天，不僅名聲不好，而且還往往沾著黑道。詩書傳家的名門大戶自然是干了也不承認的。

    “這都是小時候，奴家從家里人口中聽來的閑話，做不得準的?！鄙蛄镉謴娬{(diào)一遍。

    “那就把它調(diào)查清楚！”朱楨沉聲道：“現(xiàn)在江浙海商為首的是哪幾家？他們是如何運作的，跟倭寇海賊勾結(jié)有多深？”

    頓一下，他又幽幽道：“是否跟官兵也有勾結(jié)……以及，在朝中有沒有保護傘？！”

    “是……”沈六娘忙應(yīng)一聲，又為難道：“可指望金蓮院，怕是打探不到殿下想要的情報。”

    “嗯?！敝鞓E點點頭，問道：“金蓮院這邊，你能走開嗎？”

    “已經(jīng)上正軌了，走開一段時間無妨。”沈六娘道。

    “那就好。”朱楨尋思片刻道：“我?guī)Щ鼐﹣硪粋€叫汪大淵的老先生，他對海上的情況十分稔熟，只是也好多年未曾下海了。我準備讓你作為我的代表，和他一起去把剛才說的問題調(diào)查清楚。”

    “奴家知道了。”沈六娘聽說還有行家，不由松了口氣。

    “你們?nèi)コＪ?、蘇州、太倉、上海、杭州、寧波轉(zhuǎn)一轉(zhuǎn)，親眼看看那些地方海商的真實情況，年底之前回報即可。”朱楨目不轉(zhuǎn)瞬的盯著她道：

    “這件事，關(guān)系重大，你要千萬用心！”

    “明白。”沈六娘忙正色應(yīng)下。

    “另外，我給你一個小旗的護衛(wèi)，隨時保持聯(lián)絡(luò)。遇到危險也要及時求救，不用怕暴露身份?！敝鞓E又囑咐道。

    “是是是。”沈六娘不禁抿嘴笑道：“殿下可真是為我們這些下人著想。”

    “本王只是怕耽誤了正事兒罷了?！敝鞓E尷尬的咳嗽一聲，起身道：“沒別的事，我走了。”

    他得去看看鄧千戶，有沒有徹底繳械。

    第三二一章 太極

    我們至今也不知道，那天鄧鐸到底得到了什么樣的招待。

    反正那天回去后，將軍終于心甘情愿把大熊貓交了出來。

    夕陽西下，楚王殿下牽著熊貓、騎著大青牛，嘴巴咧到后腦勺，招搖過市。

    南京城的百姓紛紛駐足議論。

    “這哪家地主的傻孩子，怎么還在街上騎個牛，牽個毛球……”

    “別說，這毛球還怪招人的……”

    “這在哪兒買的？我也想買一個?！?/br>
    聽他們羨慕自己的大熊貓，朱楨得意極了。渾不在意他們說自己是傻孩子。

    “大熊貓，我的！”他指著自己的大熊貓，又指了指自己，對圍觀群眾炫耀道。

    “別說，還真像……”老百姓看著他和熊貓，如是感慨道。

    把汪媽氣得臉發(fā)紅，要不是微服出宮，不能惹事兒，他非要撕爛他們的嘴。

    朱楨聽了卻一點都不生氣，能像熊貓一樣人見人愛，他覺得是一種夸獎。

    只能說，要過飯的，心理素質(zhì)就是非比常人。所以這人啊，沒有白吃的苦。

    一直進去長安左門，才沒了圍觀群眾。

    汪媽卻又發(fā)愁道：“殿下，帶著這貨，怎么進宮啊？”

    出入宮禁盤查極嚴，一般都是要搜身的。親王殿下雖然不會被搜身，但這么大個熊貓，也藏不到身上去啊。

    “什么叫這貨，本王的寶貝沒名字么？”朱楨白他一眼，頓一頓道：“好像真沒名字?！?/br>
    平天大圣哞一聲，就很得意。

    “你看他黑白相間圓滾滾，就叫它‘太極’吧?！背醯钕滤查g想好了名字。

    “太極，好名字?！蓖舻掳l(fā)贊嘆一聲道：“不過名字再好，咱也帶不進宮去啊?！?/br>
    “沒事兒，看我的?！敝鞓E卻信心滿滿。

    來到東華門前時，楚王摸了摸大熊貓的帽帶，柔聲道：“太極，你委屈一下。”

    大熊貓懵懂的看他一眼，然后便感受到了此生從未承受過的重量。

    楚王殿下居然騎到他背上去了，太極不情愿的扭扭腰，想讓他下去。

    “殿下當心?！蓖魦屭s緊扶住老六，哭笑不得道：“這玩意兒……太極，能騎嗎？”

    “怕啥，當年涿鹿之戰(zhàn)，蚩尤就是騎著它，去跟黃帝大戰(zhàn)的?！敝鞓E一邊安撫著太極，一邊吹噓道：“要不是它在戰(zhàn)場上忽然拉肚子，最后還不一定鹿死誰手呢?！?/br>
    “好家伙?！蓖魦尩菚r肅然起敬，眼前浮現(xiàn)出一位虬髯巨漢騎著大熊貓在戰(zhàn)場上沖殺，怎么感覺這畫風怪怪的呢……

    這邊楚王殿下終于安撫好了太極，騎著它來到東華門外。

    宮門下的守軍都傻了，殿下這騎了個啥玩意兒??？

    領(lǐng)頭的還是千戶，他行禮道：“殿下恁這是，換坐騎了啊……”

    “對啊，本王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只騎一種坐騎呢？”朱楨理所當然道。

    “我們殿下這可是蚩尤騎過的?！睜恐教齑笫サ耐艄珡呐缘?。

    “怎么樣，拉風吧？”楚王殿下得意洋洋。

    說話間，主仆倆就要蒙混過關(guān)。

    那千戶硬著頭皮把他倆攔住道：“殿下，騎這個真不行?！?/br>
    “你瞧你，怎么說話不算話??？”朱楨登時把臉一拉道：“當初你不是說，我騎頭狗熊都行么？”

    “啊，我說過嗎？”

    “當然說過了，年初二。”汪德發(fā)提醒道。

    “呃……”千戶想起來了，好像自己真說過那么一句。“可卑職那就是一說，大過年的，哄殿下高興……”

    “所以今天不過年，你就要惹我不高興么？”朱楨的臉拉得更長了。“你敢戲弄本王？”

    “不敢不敢。再說這也不是狗熊吧?！鼻艨嘀樀?。

    “怎么不是？它爹是頭黑熊，它娘是頭白熊，結(jié)合生了它這頭花熊?！敝鞓E振振有詞道。

    “見過黑白花色的小狗吧？一個道理?！蓖艄踹绲馈?/br>
    “對了。”主仆倆一唱一和，把個千戶給忽悠傻了，暈暈乎乎就放了行。

    “唉，好吧……”千戶可憐巴巴道：“不過出了事兒……”

    “本王一力承擔，絕對不牽連到你們?！敝鞓E拍著胸脯道。

    “放心，我們殿下說話算話?！?/br>
    ……

    廢了一番口舌，主仆倆終于帶著大熊貓進了宮。

    一進宮，朱楨就不舍再騎太極了，便跟汪媽一人牽跟韁繩往回走。

    路過乾清門時，正碰上朱老板從武英殿回宮。

    “咦，我滴個孩兒來，”朱元璋看到平天大圣就喜不自勝，待老六來到近前，看到他身后的太極，更是見獵心喜道：“這是哈么玩意兒？這毛楞毛楞的，可招人來?！?/br>
    “這是俺新養(yǎng)的寵物！”朱楨自豪道：“蚩尤的坐騎——大熊貓！”

    “……”朱老板先是一愣，旋即捧腹大笑起來：“咱可算知道，蚩尤為啥輸了，騎著這玩意兒，能贏才怪呢。”

    “哼?！崩狭秃懿环?，牽著大熊貓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