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聽清。”俞公公趕緊搖頭，至于會不會記在小本本上，瞅機(jī)會拿出來捅一刀。就看汪公公懂不懂事了。

    “這不快過年了嗎？”汪公公顯然是懂事的，馬上假公濟(jì)私、公中有私道：“我們宮里備了不少年貨，回頭給俞公公送家去?！?/br>
    “使不得使不得?！庇峁[擺手，為難道：“可萬一恰巧要用請假冊怎么辦？”

    “有人請假你去我那拿就是了?！敝鞓E道：“反正要蓋那么多章，半天也請不下來的?！?/br>
    “這?！庇峁噶穗y。

    “反正一年到頭沒人請回假?！蓖舻掳l(fā)幫著殿下勸道：“再說，這事兒要是成了，那幫御醫(yī)都欠你俞公公個人情。”

    “哎，好吧?！庇衢T知道，楚王要是愣不給，自己也沒辦法，只好答應(yīng)了。

    “只是能寫個借條嗎？”他最后卑微的請求。

    “沒問題，筆墨伺候?！敝鞓E一口答應(yīng)了。雖然才練不到倆月，但他的字已經(jīng)像個人寫的了。

    “那啥，老汪，這冊子你替本王收著，要是老俞他們來要，你可要第一時間稟報(bào)。”他一邊寫，一邊還煞有介事的囑咐汪德發(fā)。

    “遵命。”

    “我搞掂了，咱們回去吧。”這時，五哥背著藥匣子，從后頭出來。

    “我也搞掂了。”朱楨拍了拍懷里的冊子，朝俞公公揮揮手道：“拜拜?！?/br>
    “是?！庇峁s緊作揖下拜。

    “是再見啦，公公?！敝鞓E大笑著跟五哥出了尚藥局。

    ……

    行到無人處，五哥興奮的告訴朱楨。

    “這批生藥質(zhì)量相當(dāng)?shù)纳铣?，而且我還找到了番瀉葉，這種藥材雖然不貴重，但很少見！”

    “哦哦?！敝鞓E也不知道為什么少見，反正點(diǎn)頭就完了。

    “這下我有信心為你炮制一副完美的減肥藥了！”朱橚摩拳擦掌道：“待我試用上半個月，只要沒問題，你就可以吃了?！?/br>
    說著拍了拍弟弟rou嘟嘟的腮幫子道：“等換春裝的時候，你就可以減肥成功了！”

    “謝謝五哥?！敝鞓E心說，你要是知道我要拿去干啥，可千萬別傷心。

    “客氣啥，你是我弟啊?！敝鞓χ鴵u搖頭，又有些哀怨道：“而且從來不忽視我，不像他們……”

    “那是他們不知道五哥的好，等他們上了年紀(jì)，保準(zhǔn)都圍著你轉(zhuǎn)?！敝鞓E忙安慰道。

    “嗯，我也這么覺得。”五哥的心情果然就好起來了。

    他忽然伸出手，接住了一片小雪花。

    然后一片一片又一片……

    “下雪了?！敝鞓痤^，望著鉛沉沉的天空。

    “再下大點(diǎn)，就可以睡懶覺了?！敝鞓E也抬起頭，看著天空的落雪越來越密。

    大本堂的學(xué)生，要比朱老板員工幸福一些，凡朔望節(jié)假及大風(fēng)雨雪、隆寒盛暑，是可以暫停上課的。

    “你應(yīng)該說，瑞雪兆豐年?！蔽甯缧χm正他一句，說完又嘆口氣道：“但也別太冷，天要冷了，很多病人的病情會加重，年關(guān)難過啊?！?/br>
    “五哥，你真善良?！敝鞓E仰頭看著他，沒有一點(diǎn)開玩笑的意思。

    “你也很善良?！敝鞓⑽⒁恍Γ?，走過長長的天街。

    雪落無聲，很快將兄弟倆的足跡徹底覆蓋……

    洪武七年的故事，就這樣結(jié)束了。

    第四十二章 正旦節(jié)

    洪武八年，元旦。就是正月初一啦。

    昨晚楚王母子在乾清宮跟全家一起守歲，等回宮睡覺都快四更天了。

    朱楨感覺剛睡著沒多會兒，外頭就開始噼里啪啦，又放起鞭來。

    “他奶奶的，給本王安靜！”他的起床氣向來不小。

    “殿下，咱宮里不放，別宮也放。”全身上下煥然一新的沐香，一邊用溫?zé)岬拿娼斫o他擦臉，一邊柔聲細(xì)語道：“再說，今天可是正旦大朝會，殿下也得趕緊起來了，就忍忍吧。”

    “奶奶的，初一還得上班。”被迫營業(yè)的楚王殿下，氣鼓鼓的樣子很是有趣。

    沐香連哄帶安撫，給殿下穿好了朝服，領(lǐng)著他到正殿給胡充妃磕頭。

    胡充妃身穿翟衣，頭戴鳳冠，端坐在寶座上，難得的一本正經(jīng)。

    “兒臣給母妃拜年了，祝母妃青春常在、笑口常開！”朱楨畢恭畢敬給母妃磕了個頭。

    雖然剛才沐香告訴他，賀詞該怎么說。但他還是想用自己話，給母妃最真摯的祝賀。

    “哎哎，乖寶快起來?！焙溴v如花，高興的拉起兒子，給了他一串簇新的銅錢。

    “拿好壓歲錢，平安又一年?！?/br>
    朱楨雙手接過那串裹在紅綢中的銅錢，我擦，好重……他忽然意識到，這還是自己這輩子第一次摸錢呢。

    但他沒注意到，其實(shí)這也不是真錢。而是特制的壓歲錢，上頭刻的不是‘洪武通寶’，而是‘吉祥如意’、‘長命百歲’之類的字眼……

    ……

    拿了壓歲錢，母妃便攆著他，到外頭去‘跌千金’。

    他雖然一頭霧水，但有汪德發(fā)呢，讓他干啥就干啥唄。

    來到前院，只見宮人們已經(jīng)將萬安宮宮門的門杠卸了下來，還用紅綢裹住兩端。

    “跌千金就是把它向院內(nèi)地上拋擲三次，乞求咱們?nèi)f安宮新的一年，平安、吉利、順?biāo)??！蓖舻掳l(fā)笑瞇瞇指著那根大門杠道。

    當(dāng)然不會讓朱楨自己動手了。就這根大梁似的門杠，別說楚王殿下抬不動了，就是楚霸王看了都得直搖頭……

    十二個精壯的火者，喊著號子一起把那門杠抬起，朱楨象征性的把手扶在上頭，然后一起喊著號子拋起來，轟的一聲砸在地上，大家便一起歡呼。

    如是再三，便是跌千金了。別的不說，還挺解壓的。

    ……

    完事兒回到正殿，吃點(diǎn)東西他便準(zhǔn)備上朝去了。

    這大年初一吃的東西，自然也有講究，宮里是要喝椒柏酒，吃水點(diǎn)心的。

    水點(diǎn)心就是水餃。

    椒柏酒是椒酒和柏酒。你可能又要問，那又是什么東東呢？

    好吧，椒酒就是用川椒泡的酒；柏酒是用側(cè)柏葉泡的酒。

    據(jù)說椒是玉衡星精，服之令人難老。柏亦是仙藥，因此要小輩給長輩進(jìn)酒。

    苗尚宮端著朱漆托盤，盤上兩個酒壺，兩個酒盞。

    胡充妃看著那兩壺酒兩眼冒光，樂得合不攏嘴，還要假假道：“兒子，這可不算娘破戒吧？吼吼吼……”

    “不算。”朱楨無奈搖搖頭。

    “快倒上，”胡充妃趕緊催促苗尚宮?！岸嗟裹c(diǎn)，倒?jié)M點(diǎn)兒?！?/br>
    還不忘了跟兒子辯解道：“娘不是饞，而是酒要滿、茶要淺，對吧？”

    看母妃這般小心翼翼，朱楨覺得老過意不去了，加上大過年的……

    “母妃只要不在宴會上飲酒。平時晚餐私下小酌一下，不要喝醉，也不是不可以?！彼酥钒鼐疲f出了這句讓胡充妃欣喜萬分，卻讓自己日后想起來，就想抽自己嘴巴的話。

    “放心，母妃一定會克制的，每天稍稍喝一杯，幫助睡眠就行?！蔽炙f完再反悔，胡充妃還是以極大的忍耐，克制住了想要手舞足蹈的沖動。優(yōu)雅的接過酒盞，淺嘗輒止。

    ‘又苦又麻，狗都不喝！’充妃娘娘滿心嫌棄，她有一百種美酒呢，干嘛要自虐？

    混不似剛才那副久旱逢甘霖的模樣了。

    ……

    簡單用過早膳后，母子便一起出門了，這會兒天還不亮呢。

    胡充妃要去坤寧宮給皇后拜年，楚王殿下則往乾清宮找他爹。

    給父皇拜年之后，朱老板便領(lǐng)著他的十二個兒子，還有親自抱在懷里的皇長孫，浩浩蕩蕩向太廟而去。

    與其說是去祭祖，更像是去跟他爹娘炫耀。

    朱楨亦步亦趨跟在五哥身后，回頭瞅瞅自己那一串小弟弟，也是滿震撼的。

    在大本堂最小的是老八，但后頭還有老十魯王朱檀，老十一朱椿，老十二朱柏，老十三朱桂。

    其中最小的朱桂，只比皇長孫大三個月……

    不得不佩服父皇，在宵衣旰食、日理萬機(jī)之余，還能抽出空來生出這么多孩子，真是龍精虎猛。

    “我們的弟弟真多啊……”四哥也感慨一句。

    朱楨心說，我們還有一半的兄弟沒出生呢……

    “是，是啊。俺都快記，記不住名兒了?！倍缫哺锌?。

    “那你都叫弟弟唄?！敝扉o他出主意。

    “好，好主意?！?/br>
    “五百?！比绨琢藘扇艘谎?。

    ……

    到了太廟，皇帝、太子和皇長孫在前，秦王領(lǐng)著十個弟弟在后，跪地給列祖列宗的牌位磕頭上香，敬獻(xiàn)供品。

    朱楨偷眼望去，只見在享殿接受供奉的四位先帝，分別為——

    仁祖淳皇帝諱五四，這是他爺爺。

    熙祖?；实壑M初一，他曾祖。

    彝祖恒皇帝諱四九，他高祖。

    德祖宣皇帝諱百六，他五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