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來,只為解決需求,安于柬能滿足他,卻不能留住他。 他們的關(guān)系,不能見光。 祝家的長子和他異父異母的弟弟,六歲的時候,安于柬的母親改嫁,此后,他便成了祝家唯二的異姓人,祝家不需要他改姓,也不允許他改姓,這意味著,安于柬不受祝家的庇護,他只能依仗安嘉荷的母愛。很快,一個新的生命代替他成為了母親安嘉荷的精神支柱,十歲那年,祝別出生了,他的親弟弟,也是祝青霄的親弟弟。短暫的校園時光里,曾有不少人直言羨慕他的出身,有一個繼承人哥哥,還有一個受寵的弟弟,還有愛護他的父母,怎么看,安于柬都是泡在蜜罐里長大的。 安于柬很少反駁,他倒是愿意外人這么看他。 可事實上,他不僅懼怕這個跟他沒有血緣關(guān)系養(yǎng)父,還害怕這個比他大四歲的“哥哥”。祝云非只是不準他以祝家的名義在外面行事,而祝青霄卻從未正眼看過自己。很小的時候,敏感的安于柬就察覺出祝青霄異于常人的冷漠。 母親帶他回祝家的第一天,在客廳,幼小的安于柬躲在母親安嘉荷的身后,看著傭人忙前忙后地搬著車上的行李,母親站在原地死死地掐著手中的羊毛圍巾,目視前方強裝鎮(zhèn)定。安于柬在鄉(xiāng)下長大,從未見過這么大的陣仗,躲在母親的身后偷看環(huán)視四周,直到撞上高處的眼神,一輩子都不會忘。祝青霄站在二樓向下睥睨著他們二人,這種眼神安于柬見過,城里的人當著他和母親的面打死流浪狗時,也是這樣的眼神,沒有任何溫度,只有冷漠,安于柬想起那只被打到血rou模糊的黑狗,立馬收回了眼神。 直到祝云非從樓上下來,母親才有了動作,只不過她依然把安于柬藏在身后,她挽上了祝云非的胳膊,卻忘了身后的安于柬更需要。祝云非只是簡單交代了兩句,便從傭人手里接過大衣,無視安于柬的存在,出了家門。祝云非離開后,母親像松了一口氣,開始交代傭人把哪些東西放到樓上去。 安于柬想,他該是團空氣。安嘉荷緊繃的線松懈下來,安于柬的危機感還沒解除,他大著膽子尋到那一處目光,卻再次敗下陣來,樓上的祝青霄仍注視著他們,一動不動,像一尊石像。安于柬低下頭去,母親察覺到循著方向找到了二樓的祝青霄,“你是青霄嗎?我是…” 不等安嘉荷介紹完,祝青霄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門關(guān)閉的聲音,不重不響,卻足以砸醒安嘉荷的美夢。 那時候,安于柬想,不只他是團空氣。 后來,祝別的出身給了安嘉荷足夠的底氣。祝云非年近五十再次得子,面上沒有顯露,對安于柬和母親的態(tài)度卻緩和不少,這讓安嘉荷生出站穩(wěn)腳跟的錯覺??蓪嶋H上,祝青霄從未把他們放在眼里,無論是安嘉荷還是安于柬,甚至他的親弟弟,祝別。安嘉荷不知花了多少力氣,使了多少手段,在祝青霄這里仍是四處碰壁,自討苦吃,祝青霄從未承認過安嘉荷的身份,但似乎對她也沒有敵意,他只是很冷漠,仿佛她和家里的傭人沒有任何區(qū)別。 安嘉荷也逐漸想通了,祝青霄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也不怎么親近,更何況是她這個外人,祝別已經(jīng)足夠吸引她的全部注意力,她也不再自討苦吃。 可安于柬卻沒能學會這般自洽,他能感受到祝青霄的冷漠,更直白的,是他的厭惡,只是外人看不出來。但十幾年的相處讓安于柬逐漸明白,比起無端忽視,他更需要的是這種直白的情感。如果他足夠聰明,他早該離祝青霄遠遠的,有多遠滾多遠,但可惜,就像祝青霄說的那樣,他太過愚蠢。 他不是不清楚越過這道不清不楚的紅線的后果,可安于柬還是這么做了,在大二的某一天夜里,他自作主張留下了喝醉了的祝青霄,一夜荒唐。安于柬原本期待的發(fā)作并沒有上演,祝青霄既沒有氣惱,也沒有對他動手,他只是很平靜地站在床前,甚至不愿意多看安于柬一眼,香煙被點燃,灼燒的氣息熏烤著安于柬那點作祟的壞心思,昨夜于他而言是一場豪賭,他想撕破眼前這人披在身上的偽裝,他想知道,犯下這樣錯誤的祝青霄會失控到什么地步??上В^愚蠢,滿盤接輸。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倒是不介意多一個情人?!弊G嘞鲆е鵁?,“昨夜的體驗感很差,你至少該學下怎樣伺候人?!辈坏葻煖?,祝青霄已經(jīng)離開,留下一身痕跡的安于柬,和一屋子煙味。過了很久,安于柬才從床上爬起,不著寸物,他拾起煙灰缸里被人按滅的煙頭,重新點燃,吻了上去。 他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什么叫垃圾的滋味。 他“如愿”以償,祝青霄的助理給了他住宅的鑰匙。安于柬終于擺脫了困住他十幾年的祝宅,來到了新的“囚籠”,他是籠里的夜鶯,夜夜嘶啞的歌唱,祈求那人駐足。 整整半年,私宅都沒有等到他真正的主人。 安于柬開始相信那句話,他不介意多一個情人,像這樣的宅子,像這樣的鑰匙,像他這樣愚蠢卻又比他聰明的夜鶯還有很多很多,鳴到啼血也不足以讓祝青霄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但好在,安于柬足夠有病,也足夠愚蠢。…… 平復(fù)下來,安于柬打開手機,碩大的白色字體刺痛他的眼睛。 3月14號,他不會忘記,祝青霄婚禮的前一天。上天跟他開了莫大一個玩笑,他居然重生回到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