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jié)
“想學嗎?”朱雀笑瞇瞇道:“入教啊,我教你?!?/br> 趙長河悶聲不答,邁開大步直奔城內。 朱雀“哼”了一聲,跟了上去。 劍湖城一直是個比較特別的城市,趙長河上次來這里就了解過了,此城在朝廷編制上其實只是個鎮(zhèn)子的規(guī)制,完全是因為“旅游業(yè)”導致的繁華,城市越發(fā)擴大,但朝廷卻沒把此城升格,依然是個鎮(zhèn)。鎮(zhèn)上連個衙門都沒有,完全成了各家?guī)蜁萘炀拥摹胺ㄍ庵亍薄?/br> 上次趙長河還困惑過,這衙署都沒有,稅收誰管……鎮(zhèn)上的胥吏鎮(zhèn)得住這些桀驁的幫會? 鎮(zhèn)魔司也沒有獨立衙署,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居然把辦公點設在青樓里。由于時間久了,如四象教等頂尖的有心人多少都猜到了萬花樓是什么性質,不知本地黑幫們知不知道。 總之這種情形,很武俠,但很不現(xiàn)實。其形成必有緣由,只是上次沒有更深入去了解。 輕車熟路地到了萬花樓后院竹林,門衛(wèi)依然是熟悉的門衛(wèi),豬頭已經是陌生的豬頭,不出意外被攔住了:“兩位,這是私人竹林,不是談情說愛之處……” 朱雀:“……” 怎么走到哪里都被說談情說愛,之前那些搶劫的也這么說。 不就戴了一樣的豬臉嗎,怎么就是談情說愛了? 趙長河也沒揭面,只是悄悄摸出自己的玉牌示意了一下。守衛(wèi)們瞬間一個激靈,左右看了一圈,壓低了聲音:“見過密使大人。大人有何吩咐?” 嘖,看來這牌子級別真高,不是密探,是密使…… 朱雀斜睨著他,沒說什么。這牌子很可能是屬于唐晚妝的獨有牌,見牌如面的那種,這小男人完全沒想過從接牌的那一刻就代表了唐晚妝,壓根不是一個下屬密探。 被大jiejie玩弄于股掌之中還不知道。 趙長河挺著個豬頭做足了密使的派頭:“帶我們進去,現(xiàn)在此地負責人是誰,讓他來見本使?!?/br> 說完熟門熟路地直接進了院中,直奔當初唐晚妝住的竹樓。守衛(wèi)們卻覺得理所當然,飛速去稟告負責人去了。 過不多時一個中年勁裝漢子急匆匆地上了樓,行禮道:“屬下劍湖城紫授衛(wèi)子才,特使有何吩咐?” “我要韓無病之事的始末?!?/br> 衛(wèi)子才很是干脆利落:“他與天義幫的紀以南產生沖突,爭斗之中殺了紀以南,平湖會替天義幫出頭,兩幫合力捉拿韓無病,韓無病終于不敵兩方合力之勢,被迫遁走,天義幫被平湖會收編?!?/br> 趙長河第一反應就是這事不對:“收編了?” 衛(wèi)子才露出一絲笑意:“對……所以紀以南到底是不是韓無病殺的都還是未知之數(shù),說不定就是燕連平干的。既能栽給韓無病,集合兩幫人馬的力量捉拿韓無病,逼出古劍所在以及韓無病新劍法的源頭,同時又能順理成章地接收天義幫,一舉兩得。” 這是真江湖事,剛剛從王家之事脫離的趙長河與朱雀幾乎同時泛起一種從朝堂到江湖的感受,仿佛換了人間。 但實話說這才是他們更喜歡的東西,起碼趙長河對這類事的興趣遠超高屋建瓴的天下大事。 聽韓無病只是遁走,真沒出什么事,趙長河心里也安了許多,又問:“韓無病隱居閉關,為何會暴露出什么新劍法,還牽涉到幫會爭斗?是因為在城中出沒引起了別人猜疑?” “韓無病偶爾出現(xiàn)在城中采購糧食所需,屬于正?,F(xiàn)象,他以前在湖畔結廬隱居之時也是如此表現(xiàn),并無人在意?!毙l(wèi)子才道:“真正暴露的是因為幫趙長河出頭?!?/br> “?”趙長河愣了愣:“怎么扯上趙長河了,細說?!?/br> “有人散布流言,說趙長河的體格與闊刀不像中原人,說不定是草原jian細,可能是狂獅赫雷的私生子。韓無病正在購物聽見,勃然大怒,與對方爭斗之時暴露出遠超劍廬所學的其他劍法,才被人懷疑他掌握了劍湖之秘。” 趙長河一下就沉默下去。 朱雀看了趙長河一眼,這哥們是真的義氣……本來韓無病只是跑路又沒死,這事還真未必需要追根究底,這會兒怕是讓趙長河不管都不可能了。 趙長河深深吸了口氣:“陛下當年征戰(zhàn)用的就是這種刀,所謂草原風格從何說起,這種事情也有人信?” “世上傻子很多的,有人說就會有人信?!毙l(wèi)子才道:“這種流言說不定還涉及更深的用意,屬下前兩天也去信給首座了,如今特使既來,那就更好……” 趙長河皺緊眉頭,對,拿他出身說事,其實是一件很敏感的事,想從根本上動搖他作為大夏繼承人的法理,這事聽著倒像是四象教做的。 他轉頭看了朱雀一眼,朱雀冷冷對視。趙長河笑了一下,搖了搖頭,當然不會是四象教,時移世易,四象教正在打算收他入教,做這事對四象教已經沒有好處了。 倒可能是王家、彌勒教,或者索性就是異族?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三天前?!?/br> 三天前,王家的可能性最大,此地距離瑯琊也不遠。 但話說回來,韓無病暴露武學是因為這件事,但什么天義幫平湖會找他麻煩卻未必與此有直接相關,這里面說不定還另有情況,韓無病可能是卷入了其他爭斗里。 因為這劍湖城徹頭徹尾就是個怪胎,內里不可能沒有秘密。 趙長河沉吟半晌,忽然道:“劍湖城為什么會是如今這個規(guī)制,衛(wèi)紫授能具體說說么?” 第227章 打賭 衛(wèi)子才很是驚奇:“尊使,這個事您不知道的?” 趙長河指了指自己的面具:“看見是什么了嗎?” “豬?!?/br> “那就對了,我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嗎?” “噗……”衛(wèi)子才還沒啥反應,身后的朱雀笑彎了腰。 衛(wèi)子才也是神色抽搐,半天才道:“尊使真能開玩笑……嗯,這事不知,想必是新入職不久?其實這事并沒有多復雜,首先是陛下并不想壟斷所有上古秘地,都讓大家自己碰機緣……” 趙長河舉手:“這事我倒是知道,陛下這事做得胸襟寬廣?!?/br> 朱雀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一般人確實會得出夏龍淵胸襟寬廣的判斷,但朱雀不以為然,她更愿意認為這是夏龍淵的一種試驗場,讓各方為了一個上古秘地把狗腦子打出來。 在朱雀眼中,之所以有亂世,夏龍淵本人的cao作就占了大半。 否則他若是娶了白虎圣女,安穩(wěn)四象教,起碼四象教這一路可未必會反,還能引為重要臂助??伤腸ao作生生把這件事毀了,一個可以作為臂助的教派逼成了只想亂天下的魔教。最讓朱雀惡心的是,明明知道這很可能就是夏龍淵想要的,她們卻依然會去這么做。 衛(wèi)子才猶豫片刻,答道:“有很多強者或宗派,對別的事情不在乎,只在乎探尋上古之秘。類似于古劍湖這種傳聞有上古秘地的,往往都會有多家勢力在周遭常駐探尋,恰恰又搞得互相牽制,誰都無法獨霸。在很多年前,古劍湖畔其實就已經爆發(fā)過多場大戰(zhàn)了,連天榜人士都參與過?!?/br> 趙長河這回得到了和朱雀類似的判斷,這么看來反倒是夏龍淵在利用這些上古秘地,挑撥各方亂戰(zhàn):“然后呢?” “各方打得亂七八糟的,卻又連古劍湖里到底有沒有東西都不知道,顯得很是愚蠢。便有了各方會談,最終約定都不親自駐扎包場,如崔家或四象教那樣,隔三岔五來看看,誰找得到算誰的,互不干涉。但大家又擔心別人來陰的悄悄包場,便又都扶持下屬幫會在附近城鎮(zhèn)盯著,也就形成了勢力錯雜之局。我們鎮(zhèn)魔司也就是插些暗探,關注此間之變而已,劍湖城的特殊情形也就誕生了。其實世上類似之地還是不少的,劍湖城是較為典型的一個?!?/br> 趙長河撓撓頭,窺斑見豹,世上很可能有無數(shù)個“劍湖城”,是游離于常規(guī)的朝廷統(tǒng)治之外的,幫會盤踞之地。 平時就算了,一旦到了亂世,這些地方就可能演變成一種割據之地,亂七八糟的“城主”怕是會如雨后春筍一樣四處冒出來,變成地方霸主。 果然衛(wèi)子才續(xù)道:“經過多年演變,這些勢力怕是對湖里有什么早都不在乎了,當初我們知道四象教取走了湖中之物,城中勢力卻未必知道,可見早就背離了駐扎于此的本意。反倒是一個個劃分地盤,爭奪利益,尤其是如今亂世將臨,此城誰說了算的幫會之爭越來越明顯。隨著天義幫被平湖會收編,平湖會的燕連平獨霸此城的格局已經開始形成,我們現(xiàn)在也就等首座一個回復,是不是該撤離了?!?/br> 趙長河頷首道:“兩個問題。燕連平什么實力、他背后是什么勢力?” “燕連平玄關八重……” “那他打韓無病居然需要合別人之力?” “因為韓無病也已經玄關七重,其劍法凌厲無匹,真單打獨斗的話,燕連平怕是真打不過他?!?/br> “草,這廝怎么比我還快……然后呢?燕連平背后的勢力是?” 衛(wèi)子才有些尷尬:“那個……我們不知道他背后是什么勢力。” 趙長河愕然:“不是吧?按理這種不是應該很早就有數(shù)的事么?” 衛(wèi)子才干咳道:“理論上平湖會本該是四象教的,但我們發(fā)現(xiàn)上次白虎圣女來這里,并沒有和他們接觸。不接觸的原因有兩種,一種是白虎圣女覺得平湖會已經被我們盯著了,她不想暴露在我們的視野里,故意不和平湖會接觸。第二種則是平湖會可能已經與四象教貌合神離,白虎圣女不信任他們了?!?/br> 趙長河看了朱雀一眼,豬臉擋著看不出表情。 這事好玩得很,繞來繞去,和身邊的小jiejie也扯上關系了,包括之前的流言在內,還和他趙長河也扯上關系了,再也不是韓無病一個人的事情。 這次來得巧了。 趙長河沉吟片刻,問道:“為什么會有第二種猜疑?平湖會有什么表現(xiàn)讓你們這么認為么?” “狂獅赫雷從泰山負傷離開,途經此地,便是悄悄住在平湖會養(yǎng)傷。我們認為平湖會可能與胡人有染,只不知四象教知不知道這情況,也不知四象教對胡人的態(tài)度,不好分析。” “明白了?!壁w長河反倒輕松了許多,笑著拍拍衛(wèi)子才的肩膀:“可以,信息完整,條理分明,回頭我會和首座說幾句。” 衛(wèi)子才露出喜色:“多謝大人提攜。” “最后一個問題?!?/br> “大人請說?!?/br> “韓無病發(fā)現(xiàn)別人散布趙長河流言的地方在哪?” “康樂賭坊,韓無病是路過,聽見有人在賭坊里大嗓門說這個?!?/br> “康樂賭坊是誰家勢力?” 衛(wèi)子才露出奇怪的神色:“屬下沒查出來?!?/br> 趙長河定定地看了他半天,忽地一笑:“沒事,誰也不可能全知全能的嘛,以后加把勁便是?!?/br> 衛(wèi)子才吁了口氣,笑道:“恭送特使?!?/br> 離開萬花樓,趙長河忽地又停步,轉頭看了竹樓一眼,若有所思。 朱雀奇道:“你在想什么?” “按照各家分派下屬駐扎此地的理論,沒有可能不知道康樂賭坊背后是誰,這沒道理。而若是刻意隱瞞的話,這件事按理和康樂賭坊本身沒啥關系,我就順口那么一問,有什么必要瞞我?” 朱雀悠悠道:“康樂賭坊是后來才來的,并非初始各家,查不出倒也不奇怪,但猜測都沒有的話可不應該。我們圣教猜測,那應該是嬴五的人?!?/br> 趙長河心中一跳:“天榜第八!” “不錯……但這事聽著與他們確實沒什么關聯(lián)吧?” “那個平湖會的事,你怎么看的?” “燕連平是二十八宿的危月燕,遲遲當時不和他聯(lián)系無非是不想泄露他是我們的人,倒是沒想到鎮(zhèn)魔司早就有數(shù)……”朱雀說著,語氣有些冰冷:“我們倒也不知道他居然和胡人有聯(lián)系,鎮(zhèn)魔司幫了個好忙。” 趙長河笑道:“出叛徒了?” 朱雀語氣又輕松下去:“誰家不會有幾個叛徒呢?能早早發(fā)現(xiàn)就是好的。不過這事也不能聽鎮(zhèn)魔司這么一說就當了真,我還需要調查一二?!?/br> 趙長河問道:“你有什么想法?” “你我分頭行事,我光明正大去找燕連平,你想干嘛干嘛去,今晚我自會悄悄去客棧找你?!?/br> 朱雀說著,忽地一笑:“真是異數(shù),本來我只是純粹為了和你多接觸了解,順便保護你不被王家弄死,想不到居然事情和我自己相關,倒成了你我的合作?!?/br> 趙長河哈哈一笑:“這便是上天都不想我欠四象教的人情……說不定相反,這事搞不好,你要承我的人情?!?/br> “切?!敝烊膏椭员牵骸熬湍??玄關六重的小男人?還是說你要把鎮(zhèn)魔司的線索當成你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