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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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xiàn)在的淳慶帝,一想到那孩子還活著,如芒刺背,如鯁在喉。 他忍不住疑心,那孩子是真的跑了嗎?還是被裴瑕藏起來了?不然怎么就跑得那么巧呢? 他后來又問了裴瑕一次。 裴瑕仍是那個回答:不知所蹤。 淳慶帝覺得裴瑕在騙他,這或許是裴瑕的后手 裴瑕既然能送他司馬縉坐上龍椅,為何不能送司馬玹坐上龍椅呢? 淳慶帝拒絕了裴瑕領兵寧州的請求,也沒敢用裴瑕引薦的將領。 他已經(jīng)完全不信任裴瑕了。 卻又不敢放了裴瑕。 他要將裴瑕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困在他的朝堂里,哪怕裴瑕不愿再效忠于他,也不可能叫他去效忠旁人。 - 對于淳慶帝對寧州的遣將,裴瑕怒不可遏。 陛下這是拿寧州萬千百姓與軍士的性命當做兒戲! 一向溫文儒雅的裴瑕難得紅了臉,雖然并未粗言,可那看向淳慶帝的冰潤目光,好似指著他的鼻子罵你這蠢貨。 淳慶帝臉色也不好:裴守真,你逾矩了。 臣子應當是輔佐君王的,而非教君王做事。 裴瑕也從淳慶帝的態(tài)度里徹底明白他已失了君王信任,被君王忌憚了。 這是為臣的大忌。 若說寧州戰(zhàn)亂,是君臣間的第二次激烈爭吵。 那在戶部銀兩賑災安西、支援寧州戰(zhàn)亂,國庫短缺的情況下,淳慶帝聽信jian臣讒言,扣下了每年批給燕北軍的百萬兩軍費之后,這對往日親密無間的君臣,爆發(fā)了第三次激烈的爭吵。 陛下當真是糊涂了,燕王鎮(zhèn)守的可是國門,便是國庫再缺錢,你減免安西賦稅也好,加收江南三成稅也罷,批給燕北的軍費也斷然不能?。?/br> 夏秋兩季正是戎狄sao擾邊境的高發(fā)時期,往年兵甲、戰(zhàn)馬、糧餉輜重等物五月里便陸陸續(xù)續(xù)送往燕州,今年因著安西旱災、蝗災,遲了兩月有余,已是不妥。倘若現(xiàn)下還不抓緊送去軍費物資,待到過兩月,北地大雪冰封,燕北三十萬邊軍該如何熬過這個冬日? 倘若戎狄趁虛來犯,又叫邊軍將士們拿什么武器、穿什么甲胄去抵御異邦驍勇的騎軍? 寧州那邊雖說用錯將領,但好歹有霍老將軍看著,出不了大亂子。 但燕北這邊,一旦有個岔子,那可是攻破國門,損失國土城池的大禍。 從前昭寧帝再如何與燕王不對付,他都不曾克扣燕北軍的軍費,可淳慶帝他做了。 不但做了,還覺得不算什么大事:你不要杞人憂天,自己嚇自己,北地有燕王叔鎮(zhèn)守著,戎狄已近十年不敢來犯,如何就挑著這回?再說了,朕并非克扣他們的軍費,只是遲上兩月,等到寧州那邊大捷,國庫一寬裕了,朕即刻派人將軍費送去燕北。 裴瑕一口悶氣堵在胸膛,不上不下。 回到府中后,將自己關在書房,誰都不許打擾。 沈玉嬌尋去時,書房里傳來錚錚琴鳴。 前半段氣吞山河,激烈昂揚,忽的音調一轉,蒼茫壯闊,沉雄悲戚 沈玉嬌聽出,他在彈《楚歌》。 《杏莊太音補遺》琴譜中記載:羽至垓下,聞四面皆楚歌聲,乃夜起飮帳中,作力拔山兮氣蓋世之歌別虞姬,至烏江自刎。後人傷之,故作是曲?;蛟涣艉钭?,後人增益之耳。 裴瑕常年修身養(yǎng)氣,極少聽這種大起大落情緒激昂的曲,更別說彈。 沈玉嬌在門口聽得入神,驀得一聲珰的尖聲。 琴弦斷了。 她的心也咯噔一下落了。 顧不上通稟,她推門而入:郎君。 書房里未曾掌燈,余暉透過窗邊灑在榻邊,裴瑕盤腿而坐,面前那把古琴已斷了兩根琴弦。 而他清瘦白皙的長指,劃出一道深痕,正往下淌血。 沈玉嬌面色一變:怎么弄成這樣? 裴瑕見她來了,眉宇間的沉冷迅速斂起,又將手往袍袖下掩了掩:無事,只是太久沒彈,有些生疏了。 沈玉嬌從袖中拿出塊干凈帕子,走到他身側,去握他的手腕。 裴瑕稍作遲疑,還是由著她牽了過去。 割得這樣深他到底有多憤懣。 一點小傷。 都這樣了。 沈玉嬌幫他包扎著,兩道細細黛眉蹙起,嘆息一聲:守真阿兄,你都做父親的人了。 裴瑕微怔,而后一陣啞然失笑。 往日他逗她時,便會說都做娘親的人了。 現(xiàn)下倒好,她拿著話來教他了。 妻子這份小狹促,叫裴瑕心間那頭悶氣也散去幾分。 沈玉嬌替他包好了傷口,猜到他應當是在為朝堂之事而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