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西棠后退一步，垂眼喃喃道：“我……我已……”

    他想到什么，咽下后面的話，臉色變幻一番，很快恢復(fù)了平靜。

    修長手指在玉佩上撥弄了幾下，白西棠微微勾唇：“師兄可知曉，川澤納污，山藪藏疾，瑾瑜匿瑕。如今因為一時意氣而抗拒，來日焉知不會釋懷？”

    “我亦知曉言以足志。”林長辭冷笑道：“你若想強(qiáng)逼，便動手罷，也讓我看看你的本事?！?/br>
    說完，他率先拔出佩劍。

    天生劍心的劍氣不可小覷，曾讓許多魔修為之頭疼，沒想到，自己也有一天會被劍鋒所指。

    白西棠收起笑意，亦拔出佩劍。

    幾息之間，兩道雪白劍光便交鋒了數(shù)十招。

    二人還在學(xué)藝時，常常以對方為敵手，對招拆招尤為嫻熟，是對彼此劍法最熟悉之人，一招一式爛熟于心，閉著眼都知道下一劍會從何處殺到。

    兩柄劍不停纏斗變換，寒意凜凜，白西棠的思緒卻在劍光中飛逝，倏忽回到了少年時。

    “啪！”

    “噌噌！”

    “唰！”

    兩截竹枝打得難解難分。

    百余招后，粗一些的竹枝已占了上風(fēng)，劍意洶涌銳利，總能將細(xì)長些的竹枝逼得險象環(huán)生。

    但細(xì)長竹枝的主人并不服氣，抿緊了嘴，臉憋得通紅，試圖以力量扳回一局。

    然而依力量而言，他也并不是對面人的對手，最終在兩百一十七招時敗落。

    “勝負(fù)已分?！?/br>
    對面的少年收手站定。

    他挺拔如一株青竹，有清越凌遠(yuǎn)之姿，眉如墨畫，眸似寒星。

    敗落的少年將細(xì)長竹枝扔掉，揉了揉酸麻的手臂，嘟囔道：“師兄劍法如此精湛，何必還找我對練，反正我也贏不了?！?/br>
    “正是贏不了，才要多練。”青竹似的少年聲音清澈：“西棠，你要多些耐性?！?/br>
    白西棠取下腰間水囊，咕嚕咕嚕灌了幾口，抱怨道：“可我又不求成為劍法大家，只要能自保不就足夠了嗎？”

    “你啊……”對面少年嘆息一聲，接過水囊，也仰頭喝了一大口。

    白西棠替他將粗竹枝放到一邊，坐在石頭上扇了扇風(fēng)。

    少年用袖子擦了擦嘴，道“你若是不這么憊懶，劍法早有小成?！?/br>
    “我只不過比師兄少練半個時辰劍罷了……”白西棠癟癟嘴，顯然有些委屈。

    少年道：“涓流雖寡，浸成江河?！?/br>
    他見白西棠神情悶悶不樂，低著腦袋不說話，一副蔫了吧唧的樣子，終究心軟了。

    少年從腰帶上解下錢袋，點了點碎銀，道：“罷了，看在你近日有進(jìn)步，咱們下山去買酒？”

    聽到買酒，白西棠眼睛一亮，從石頭上蹦起，一下掛在少年身上：“師兄真好！我想喝桂花酒！”

    少年歪過腦袋躲開他不安分的爪子，道：“真不客氣。”

    白西棠主動把兩根竹枝收揀起來，又勤快地掃開打斗時卷到地上的落花碎葉，不一會兒便整理好了現(xiàn)場，催促道：“都收好了，快走吧師兄，再晚兩刻桂花酒就賣光了。”

    “著急什么？”

    少年念了一句靈訣，一柄劍倏忽從遠(yuǎn)處飛來，劍身孤絕清瘦，劍刃如水面透亮。

    “我今日帶了劍，咱們御劍去?！?/br>
    “青霜！”

    白西棠立刻認(rèn)出了熟悉的劍，咂舌道：“師兄好大手筆。”

    少年挑眉，點點他的眉心：“若去遲了，你怕又要哭出來了。”

    白西棠笑嘻嘻地捂著額頭，師兄舍不得他傷心，他知道。

    “今天買酒的事莫讓師父知道?！鄙倌瓴煌鼑诟?。

    “這是自然?！闭f著，白西棠主動跳上劍，抓住少年的手臂。

    青霜劍載著二人穩(wěn)穩(wěn)從山頭飛出，清風(fēng)吹面，群山在腳下變小，晴空高遠(yuǎn)，仿佛天地間任意之處皆可逍遙。

    白西棠心中升起一股豪氣，道：“等師兄青云直上成為天下第一劍，我出門在外就報師兄的名號！”

    聞言，少年轉(zhuǎn)頭看他，不免笑了笑。

    他生得清冷，一笑似冰雪初融，鳳眸微彎：“好一個青云直上……若有那日，自當(dāng)照拂?！?/br>
    “啪！”

    佩劍被打落，脫手而出。

    少年含笑的面容與面前師兄漸漸重合在一起，觸及紅眸中的銳意時，白西棠陡然回神。

    三百多年了……他竟然想起了那么久以前的一段無關(guān)對話。

    可師兄不再是當(dāng)年哭一哭就會心軟的師兄，他也不是喝一壺桂花酒就會滿足的師弟了。

    “專心。”

    林長辭嗓音冷徹。

    他自然注意到白西棠心不在焉，知曉對方放水，沒有用出全部實力。單論劍術(shù)，白西棠還真奈何不了他，一時被他逼得落入下風(fēng)。

    這不是他想要的，心無旁騖的戰(zhàn)斗才能不留遺憾，白西棠未盡全力，自然不會輕易釋然。

    林長辭抿唇，正待用言語激他一番，聽見外面?zhèn)鱽硇⊥颐Φ哪_步。

    “少主人，外山有客遞名帖，乃是神機(jī)宗執(zhí)劍長老，可要一見？”

    這個名頭乍聽有些茫然，但白西棠很快反應(yīng)過來。

    “徐鳳簫？”白西棠扯了扯唇角，意味深長道：“還真是小瞧他了?！?/br>
    他的預(yù)想中，溫淮縱使搬救兵，也會優(yōu)先選楊月水和若華幾個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