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辭細(xì)微的表情變化被白西棠盡收眼底，對面的人笑著垂眸，忽道：“是師侄又惹師兄生氣了么？”

    林長辭含糊道：“他哪次不惹人生氣?！?/br>
    白西棠好像十分理解：“我從前獨(dú)身一人，不覺得管教徒弟是件難事，但自從收了尋仙，才發(fā)現(xiàn)師父并不好做。退一分太松，進(jìn)一分又太嚴(yán)，叫人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越是顧慮，越是欽佩師兄?！?/br>
    林長辭難得聽他談起感想，道：“尋仙似乎不算頑皮?！?/br>
    “到底還是個孩子，玩心大?！卑孜魈男Φ溃骸昂髞砦野l(fā)現(xiàn)，若是為他好，便對他嚴(yán)些，哪怕叫他記恨，也總比往后無法約束的好。”

    他似乎是說著無心之言，眸子卻落在林長辭臉上。

    見林長辭似乎聽進(jìn)去了幾分，白西棠又道：“師侄性子烈，師兄不在時，他就誰的話也不聽，我想著師兄回來便好。可師兄回來后，管起來竟仿佛也頗為棘手，這樣下去，師侄怕是……”

    他巧妙地沒有說完，落下幽幽一嘆。

    溫淮這十年的經(jīng)歷本就是二人之間甚少提及之事，林長辭心中微動，看來小弟子的脾氣叫身邊師兄師姐與長輩都難以管教，也許是該下道猛藥了。

    他淡淡道：“我知道了。”

    白西棠溫聲道：“我知師兄有心教他，但師侄的性子哪有那么好磨平，你素來對徒弟寬松……難道真能冷著他不成？”

    他這廂說著，林長辭正若有所思，溫淮等人便從樓上下來了。

    “懷昭，師侄。”白西棠起身，和其他人一一打過招呼，往后一看，道：“尋仙呢？”

    “他幫小姑娘收拾行李，可殷勤著?！币髴颜汛侏M道。

    白西棠搖搖頭：“他啊。”

    李尋仙很快背著一個淺色帶花的包袱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身后還跟著婉菁與鶴，渾然不覺在場之人皆已經(jīng)察覺他的心思，還傻笑著打招呼：“師父，我見師妹收拾行李頗為費(fèi)勁，便幫了一下。”

    “友愛同門，不錯?！?/br>
    白西棠夸了他一聲，余光見溫淮走到林長辭面前，唇角微微勾起，主動叫住他：“師侄。”

    溫淮轉(zhuǎn)頭，見他笑容和熙道：“師兄方才還與我說起你的事，可真是疼你。”

    溫淮微微一愣，看向林長辭，看人面色淡淡，多半仍惱著昨晚他酒后失儀，知趣地沒問說了自己什么：“師尊一向疼愛弟子。”

    “是啊?！卑孜魈膹澚藦澴齑?，意有所指道：“既然師兄如此疼你，想必你也不愿意傷害他，做一些讓他失望的事，對么？”

    溫淮聽懂了話里的意思。

    他抬眸，看林長辭從他身邊走過，他知道師尊一定聽到了白西棠的話。雖然二人心中的理解不同，但林長辭沒有止步，也沒有出聲反駁或是贊同。

    林長辭默許了白西棠說這話。

    昨夜溫存的掌心與繾綣的燭光都消散在那道背影里，宛如一盆冷水兜頭腳下，讓他驟然清醒過來。

    弟子便該有弟子的樣子。

    溫淮寂然片刻，道：“自然不會叫師尊失望?！?/br>
    馬車起行，從小城駛?cè)腼w焱宗，二人一路無話。

    進(jìn)宗門后，殷懷昭把幾人請到了主殿。

    主殿已有長老候著了，見到林長辭分外恭謹(jǐn)，他們幾人在當(dāng)年被林長辭補(bǔ)過魂，受過照拂，自然對他尊敬幾分。

    林長辭被請到上首坐下，其余人分列左右，連婉菁與李尋仙這樣的小弟子都得到一個位子。

    “經(jīng)過我等多日研究，知曉若要進(jìn)入九極秘境，須得佩有玉蝶。”

    長老取出那天殷懷昭給林長辭看過的蝴蝶，道：“此蝶乃第一道憑證，一隊人中有一人攜帶即可?！?/br>
    林長辭察覺他話中未盡之意，對殷懷昭道：“飛焱宗打算將此物分享給他人？”

    殷懷昭頷首：“既然許多人已經(jīng)知曉，私藏并無意義，倒不如大方放出，引其他宗門以高價拍下?！?/br>
    這樣既不遭人記恨，又能從中獲利一筆，實(shí)乃取勝之道。

    林長辭稍微有些意外，他從前與飛焱宗接觸得少，以為其中多是好戰(zhàn)之輩，不愛彎彎繞繞之事，今日方知并非如此。

    見他們二人說完了話，長老繼續(xù)道：“九極通觀出現(xiàn)的次數(shù)少，秘境就更少了，我們研究了僅有的記載，只知進(jìn)去后易被分隔至不同之處，但因本就是篩選有緣人的秘境，就算無緣，靜待秘境結(jié)束即可，無甚危險?！?/br>
    “秘境里面是什么樣的？”李尋仙好奇道：“和說書先生講的一樣嗎？會不會有許多奇花異草嗎？若我摘幾枚放到納戒中，等出來時，它還在么？”

    這些其實(shí)都是凡人弟子最常問到的問題，白西棠替長老答道：“不同類型秘境皆不一樣，此番我們要去之處無人知道其中如何，花草若是能被你摘下，自然可以帶出。”

    李尋仙立刻憧憬起來：“要是我能帶出些珍惜的花草，回宗門賣掉，豈不是能變成小地主？”

    “沒出息。”白西棠笑罵了一聲。

    “言歸正傳?！币髴颜寻言掝}拉回來：“進(jìn)去之后，盡可能不要分散，多一個人多一份保障。”

    林長辭幾百年來去過的秘境無數(shù)，知曉機(jī)緣最為重要，并不強(qiáng)求。

    他這次會來，不過是想看逼自己入局之人要如何行動。

    那人定會一道進(jìn)入秘境，屆時再做打算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