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折風(fēng)氣息一滯。

    安無雪低聲在師弟耳側(cè)說：“我若是心有不滿，昨日就不會抱你，此刻也不會這樣同你說話。你不明白嗎？”

    男人雙眸一暗。

    安無雪聽見這人氣息急促了一瞬，倏地——

    這人像是失控了一般，力道極大，抬手按著他往后推去！

    安無雪猛地撞上身后長松枝干，撞得那長松抖落下簌簌霜花，掛滿他們二人肩發(fā)。

    有人用靈力護(hù)住了他的后背，霜雪滿地，他卻沒有任何感覺。

    “你——”

    他驟然對上謝折風(fēng)幽暗的目光。

    師弟壓著嗓子，似是在努力地克制著：“我……我貪心，但我知道我不敢要。我如今能和你還以師兄弟相稱，還待在你身邊，得你心中一點(diǎn)空余，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你別這樣哄著我，如果……如果日日這般，我當(dāng)真會貪得無厭，得寸進(jìn)尺。”

    他不想師兄因?yàn)榭戳四沁^往千年而妥協(xié)，以此來可憐他心疼他。

    安無雪緩緩眨了眨眼。

    “……哄著你？貪得無厭得寸進(jìn)尺？”他古怪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謝折風(fēng)深吸一口氣，雙眸居然有些紅，“師兄，我不是什么端方君子，你若是心中不愿卻還讓我得寸進(jìn)尺，等到哪日你受不了了要抽身離開，我……”

    他咬牙。

    “我未必能忍得住不強(qiáng)留你?！?/br>
    安無雪正在被謝折風(fēng)抵在長松下。

    松林淡香和這人冷息都包圍著他，好似天羅地網(wǎng)。

    但無處可逃的更像是這個在他面前放著狠話的男人。

    他心尖一癢，眉梢輕動，火上澆油般說：“那你為何要忍呢？”

    第132章

    謝折風(fēng)正在看著師兄的雙唇。

    他看著那雙薄唇微動，送出清冽動人的嗓音。

    他喉結(jié)滾動，雙眸幽幽，攥著安無雪的手不自覺地用力。

    此言一出。

    謝折風(fēng)心中始終繃著的那根弦就這么斷了。

    ——別說了。

    ——他快克制不住了。

    安無雪聽不見師弟心中的掙扎。

    他無奈道：“我說你為何下了靈舟便心事重重的樣子，原來是在想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謝出寒，你人啞巴，心里話倒是真多，你——唔！”

    驟然間。

    唇齒相交。

    一切聲響似是被突然湊近的那人吞了下去，謝折風(fēng)不由分說地落下久違的親吻。

    不是上一次試探那般帶著報復(fù)似的野蠻，也不是包含試探的別有目的。

    它沖動而又純粹。

    安無雪登時心念一空。

    ——謝折風(fēng)在干什么！？

    他不過片刻驚詫，那人根本沒給他任何喘息之機(jī)，攻勢如疾風(fēng)驟雨而來。

    “唔——”

    他雙眸一滯，眸光微渙。

    冷息不容反抗地黏著在他身上的每一處，他們的靈力沖撞在一起，卻誰也沒有傷到誰。

    傀儡印被熟悉的氣息瞬間勾動，他全身都沒了力道，靠在長松粗干上，落入謝折風(fēng)懷中。

    “唔……”

    謝折風(fēng)更加用力了。

    傀儡印的發(fā)作此刻發(fā)作在謝折風(fēng)身上，他氣息愈發(fā)急促，四方靈力不住地掃落霜雪，覆在他的黑發(fā)之上。

    安無雪著實(shí)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又熱又迷糊，根本沒辦法思考其他，只能本能地推了推謝折風(fēng)。

    這般的推拒反倒像是催促，男人停了一瞬，剎那間更用力了。

    朦朧中，安無雪稍稍睜開雙眼。

    師弟面容近在咫尺，雪蓮劍紋閃動。

    這是……？

    劍紋異狀……

    安無雪猛地拔出神來——心魔！

    他一愣，這人又在得寸進(jìn)尺，似是在順著他的唇角往下親去。

    他趕忙一推。

    可倉促之中，他的力道太輕，靈力太軟。

    謝折風(fēng)氣息沉沉，抓著他，低聲喊他：“阿雪——”

    “——嗯？”

    這人倏地一滯。

    安無雪咬了他的唇角一下。

    謝折風(fēng)神思還未清明，黑瞳似是蒙著一層霧，又浮現(xiàn)淡淡血絲。

    他愣了片刻，驟然露出慌亂之色，趕忙后退幾步，同安無雪拉開距離。

    安無雪聽著這人念了幾句清心咒，渾身靈力這才重新平復(fù)了下去。

    師弟又看向他，急忙道：“師兄，我剛才……一時失控?！?/br>
    安無雪咬牙。

    一時失控？

    聽上去可真是無辜！

    這人剛才那般……他也險些沉在得來不易的片刻溫存中，若不是瞧見雪蓮上的烏黑，還不知這人心魔已經(jīng)發(fā)作得如此嚴(yán)重。

    他在靈舟上睡著的一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他問謝折風(fēng)：“你的心魔怎么回事？”

    “慣常如此……”

    安無雪壓根不信：“小謝公子什么也不告訴我，這是又要做個啞巴了嗎？”

    “小謝公子”這個稱呼，還是千年前瑯風(fēng)城未破、謝追尚在人世時，城中修士這么喊年少的謝折風(fēng)。

    他們總會說：“小謝公子生得真好看，聽說修行上很有天賦，怎么偏偏不說話？難不成真的是個啞巴？”

    安無雪沒想到自己也有親口說這種話的一天。

    謝折風(fēng)被他突然這么一刺，已經(jīng)懵了。

    出寒仙尊還在憂慮師兄會不會因此生氣，無時無刻不在同識海中叫囂的心魔爭斗，一時之間分辨不出師兄的怒火從何而來。

    “算了，我也不想聽你說，”安無雪雙指并攏，將神識凝結(jié)于指尖，“收回靈力護(hù)體，打開你的識海，我要進(jìn)去一觀?！?/br>
    謝折風(fēng)雙瞳一震：“師兄！”

    安無雪已經(jīng)伸手點(diǎn)在這人眉心。

    謝折風(fēng)可以很輕易地?fù)]開他。

    若是這人死活不給他看，封閉的識海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彈開他的神識。

    但謝折風(fēng)沒有。

    安無雪能感受到師弟的緊張與抗拒，但仙者靈力沒有傷害他分毫，依舊讓他的神識暢通無阻地進(jìn)入識海之中。

    師弟不想讓他看，但還是沒有阻攔。

    這是安無雪第一次進(jìn)入謝折風(fēng)的識海。

    哪怕是上一世雙修，他們也不過是神魂交融，神識交纏。

    識海是修士最隱秘的地方。

    觀看識海，同剖開一個人的心來讀沒什么區(qū)別。

    安無雪沒想到謝折風(fēng)的識海是這樣的。

    四方都是沸騰的烏黑——那是心魔濁氣。

    心魔的聲音響徹識海，時不時伴隨著謝折風(fēng)斬釘截鐵的回答。

    “……你為什么還要忍？”

    “你都帶著師兄回葬霜海了，結(jié)界落下，你想干什么都可以，何不任性而為？”

    “這世間仙者諸多顧忌，善人不得好死，唯有妖魔才能想做什么做什么！”

    安無雪：“……”

    師弟的回答很是短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