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云山霧里一通亂想,越想越煩,手里的帽辮編得歪歪扭扭,只得起身狠灌了一通水,又在院里跑了幾個來回,才能重新靜下來繼續(xù)編。 麥稈用完,莫非看了一下帽辮的長度,大約夠縫五個帽子,能賣掉的話,今天飯錢算是掙到了。 帽辮還需用針線縫起來才能變成帽子,這是細活,留到白天抽空再搞吧。 直到莫非再次出發(fā)去縣城,天都沒有下雨。 這幾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菜園、挑水和編籃子,田地缺水的隱憂和夜里越來越亂的夢,擾得他每日惶恐不安。 那些不敢深思的隱秘,沉甸甸裝在心里。 淺淺幾眼,怎么就忘不掉了呢? 可是,這樣凄風苦雨的生活,一個人尚且艱難,為何要作繭自縛呢? 第10章 園里的番椒苗已經兩寸來長,新撒的青菜也冒出了芽頭,田里仍是爛泥糊糊的樣子。 草帽已經完成,又編了四十幾個柳條小籃。 籃子的提手改成了軟把的,這樣就可以疊放了,再多個也能一次帶去縣城,這算是莫非總愛胡思亂想的唯一好處吧。 起了個大早,莫非拔了幾斤青菜,又將帽子籃子一起疊進大背筐里,蓋了草墊,手上也拎了兩大串籃子一口氣走到縣城。 照例先到杏雨飯莊,有什么新鮮東西,他一向先往葛掌柜這里推。 眼見得葛掌柜正跟一個酒販子在柜上算賬,他便先打了招呼,然后立在門外等。 過得片刻,等那販子滿臉堆笑走出門來,莫非才朝葛掌柜說:“葛掌柜,萬福!小子又來了,您現在方便不?” 葛掌柜慢條斯理撿好了柜上的東西,慢慢踱了出來才問:“你這帶的又是些什么?” “編了些籃子,看看您這邊要不要挑幾個?!蹦欠畔聳|西,讓葛掌柜看個清楚。 籃子新奇小巧,樣子也還整齊,是他用了心編的。 “這帽子,手藝不行!嘖嘖~”葛掌柜先看到了上面的幾個帽子。 莫非摸摸頭,挺不好意思,“晚上摸黑編的。” “那你可真是‘瞎編’了。” “嘿嘿,也是頭一回用麥稈,掙幾個饅頭錢,反正閑著也是閑著?!?/br> “閑著就討個媳婦?!备鹫乒衲局槪尤桓_了個玩笑。 “這不正攢錢嗎?也沒有別的本事了?!?/br> 葛掌柜把帽子放到旁邊,拎起來一個籃子,舉在眼前仔細端詳,又拉拉把手,好奇問他:“把手為何是軟塌下去的?” 尋常的籃子把手是個堅固的圓弧,裝在籃子中間部位,方便提握。 而莫非帶來的籃子,把手柔韌,與籃身接頭處是活動的,用力壓下,能凹到籃子底部,拉上來又能立得住。 莫非拿起一個,上拉下壓,示范給葛掌柜看,一邊細細解釋:“我編的時候胡思亂想到的,開始也和以前那樣,第二個快編完了,才想到把手硬戳戳太礙事,多幾個就不好拿。要是像籮筐挑繩那樣是個軟的,籃子能疊起來,多少個我都能一把帶到縣城來,想了好幾種法子才改成這樣的。這不,今天四十幾個全背來了。您別看把手是軟的,一樣好裝東西,拎著也不費事?!?/br> 平時他編出兩三個,就順手帶來賣了,這次新做的樣式其實很簡單,掙個稀奇錢,估計很快就有人賣一樣的了,所以他后來又去折了許多柳枝,一次編個夠,那河岸邊的柳樹幾乎被他薅禿了。 葛掌柜邊看邊點頭:“不錯不錯?!?/br> 他又用力拉了拉把手,看看牢不牢固,“想法不錯,你打算一個賣多少?” 莫非聽出葛掌柜的意思,慎重地說:“把手再如何也只是個小籃子,何況我手藝就那樣,比尋常的多賣一兩文,不曉得行不行?掌柜您幫忙參詳參詳。” 這些籃子個個他都是極為用心去做的,不說有多精致,起碼端方規(guī)整,大小相差無幾,圓滾順眼得很,與以往那些一文一個,兩文三個胡亂賣的大不相同。 葛掌柜沉思了一會,說:“嗯~~三文差不多,擱置比別的方便,但提手軟了,拎點輕省的東西還行,裝得重了怕會斷?!?/br> 莫非沒有反駁,籃子就這么點大,能裝多重呢? 不過葛掌柜這么說,他也只是附和:“是,也就圖個新鮮,用起來都一樣。柳枝還沒有竹片結實,就是碰上過節(jié)的,拎出去算個奇巧玩意兒?!?/br> 葛掌柜見兩人意見達成了一致,滿意地笑了笑,放下籃子說:“正巧有些熟客在飯莊定了果品和菜,你這籃子大小還挺合適的,都留給我吧。踏青節(jié)你不來縣城了吧?我就要這么些個,也夠用了。” “嗯,不來了,家里快插秧了。” 莫非聽懂了葛掌柜的意思,是讓他不要在飯莊送出籃子之前,再來賣一樣的,不能搶了飯莊的“巧頭”,所以他才會主動說“三文”。 “青菜跟籃子一起留下,那幾個帽子真不要,我店里伙計都瞧不上。” “嘿,行的。”莫非心里暗罵一句,“叫你胡思亂想,一天飯錢沒有了。” “統(tǒng)共一百五十文,上回的東西你帶走?!备鹫乒衩鲑~簿,一邊寫條子,一邊頭也不抬喊著店里伙計:“喜子啊,把瓦山那個后生的桶和筐拿過來?!?/br> 后頭有人應了一聲,不多會兒,出來個伙計拎著莫非的小木桶和筐子,是莫非一直喊“劉哥”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