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能

    不能總是這般霸道獨(dú)裁。

    不能總是，替他們做出決定的。

    像是才回過神來，秦不聞伸手，將自己臉上的面巾扯下。

    她靜默地看著宴唐，語氣輕柔：你們沒有理由替我一同赴死的。

    那是她選的路，不應(yīng)該殃及旁人。

    她替旁人規(guī)劃出一條生路，是因?yàn)檠缣埔埠茫ひ埠?，她都是有所虧欠的?/br>
    她重生之后，沒了身份與地位，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自己的能力與籌謀，將他們與自己撇得干干凈凈，再無瓜葛。

    這是秦不聞能做到的極限了。

    宴唐的衣服濕透了。

    漆黑的長袍上是燙金的花紋，只是那花紋因?yàn)榱芰擞?，顯現(xiàn)出幾分頹態(tài)。

    雷雨交加。

    偌大的正堂，有些冷了。

    宴唐仍舊抓著秦不聞的手腕。

    就在秦不聞以為，宴唐不會(huì)再說什么的時(shí)候，竟見他抓著她的手稍稍用力，下一秒，他借著力道移下武侯車。

    噗通一聲。

    端端正正地，跪在了秦不聞面前。

    有電閃雷鳴，冷色的閃電像是要將他擊毀，他卻只是挺直脊梁，好似松柏。

    宴唐!

    秦不聞驚呼一聲，急忙俯身想去扶他。

    宴唐卻推拒開秦不聞的手，他仰頭，那信徒一般的虔誠，笑眼看她。

    殿下，您看看我呀。

    他的聲音清泠泠的，如同山泉流動(dòng)，帶著一點(diǎn)水汽滋潤過的喑啞，情緒不辨。

    我將我的榮耀與不堪，風(fēng)骨與脊梁，統(tǒng)統(tǒng)供奉給您。

    自此，生死于我無意，我所有的情緒與城府，由您掌握。

    若負(fù)殿下，身死名毀。

    門外再?zèng)]打雷，雨勢也漸漸變小。

    秦不聞擰眉看著筆直跪在地上的宴唐，眼中滿是不忍：宴唐，你不必如此的。

    他已然為她做了許多了，那年的救命之恩，早就償還清了。

    宴唐搖頭，眉眼溫柔清雋：屬下總疑心，是屬下哪里做得不夠好，不夠忠誠，才讓殿下對(duì)我有所隱瞞。

    膝蓋上傳來陣陣刺痛，宴唐卻只是笑著：如今，我將所有的底牌獻(xiàn)給殿下，殿下可否，與我交心?

    太無力了。

    那日，他就見她一襲紅衣，從懸崖上墜落，一如五年前，她從潯陽城樓墜下，無力又窒息。

    他似乎從來救不了她。

    但他不信。

    殿下，您發(fā)發(fā)慈悲，宴唐嘴角扯著笑意，眸中噙著光亮，可憐可憐我呢

    縱使人人夸贊司徒大人聰明絕頂，才學(xué)兼?zhèn)洌缃?，宴唐已?jīng)不清楚該如何挽留殿下了。

    他唯一能利用的，也只有殿下的不忍心。

    第340章 文人好賭

    宴唐算不上什么溫潤如玉，從容有禮的。

    他清楚什么對(duì)自己有利，也清楚利用自己的長處，獲取自己想要的。

    一如他現(xiàn)在筆直地跪在那冰冷的地面，脊背挺拔，好似筆挺的松柏。

    他看著他的神明，面露謙卑，舉止忠誠。

    地板上的一條石縫，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分割，好似天塹。

    他跪在線的另一端，卻偏偏想要越過那條線。

    成為僭越之人。

    殿下，宴唐一字一頓，他的聲音冷清，裹挾著雨水的冰涼，別再拋下我了。

    雨水到底打落了樹葉，而宴唐的神情，比那翩然落地的樹葉還要輕柔無力。

    讓人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

    雨勢漸停。

    不知過了多久。

    終于，秦不聞嘆了口氣，她微微俯身，抬起宴唐的手臂：起來吧，地上涼。

    宴唐的眼中閃過一抹亮色，但他隱藏得極好，瞬間消失不見。

    被秦不聞扶著重新坐在武侯車上，宴唐嘴角笑意清淺：殿下不打算向?qū)傧陆忉屢幌聠?

    秦不聞雙手環(huán)胸：你都查到這里來了，想要知道我墜崖之后的事，應(yīng)該也是輕而易舉吧?

    宴唐笑笑，沒有辯駁。

    不過，你是什么時(shí)候知道我還活著的?秦不聞疑惑。

    宴唐笑笑：殿下忘記了，京尋的鼻子很靈的。

    秦不聞睫毛顫了顫：所以，你們當(dāng)時(shí)剛進(jìn)京的時(shí)候，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宴唐笑而不語。

    京尋也知道了?秦不聞瞪大眼睛。

    宴唐點(diǎn)點(diǎn)頭：是，不過京尋那邊不太好哄，殿下還是改日自己去看看吧。

    秦不聞：

    滴答滴答

    雨停了，雨滴順著屋檐落下，聲音清脆，空中帶著清新的泥土味。

    你的癆病呢?秦不聞突然想到，你的癆病，也是為了引我出現(xiàn)在文淵閣，裝出來的?

    宴唐的唇，從剛才就一直白得不自然。

    他淡笑著，嗓音低沉醇厚，還帶著幾分喑?。簺]有裝病，病情加重是真的。

    頓了頓，宴唐還是從實(shí)道：只不過龍骨草倒是沒有屬下當(dāng)時(shí)說的，那般難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