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至此，太陰星君有何不懂？她沒有出手，而是艱難地閉了閉眼背過身去。

    上清一揮衣袖，手起袖落，月錦薇眸中的光不見了。

    “娘，這是哪兒？”

    身后傳來女子懵懂無知的聲音，上清冷淡的眸子半斂下，縮地成寸，轉(zhuǎn)瞬出現(xiàn)在余菓菓他們身前。

    長蕪僵直著身子立在光罩外邊，雙眸緊緊攥著躺在戚澤懷中的嬌小身影。

    與失魂落魄的長蕪錯身分開，上清仙君側(cè)眸，喚他，“長蕪，你信命理嗎？”

    說罷不等他回話，上清抬步踏入光罩，隨后其應(yīng)聲破碎，化為點點熒光。

    長蕪喃喃自語，“命理...”若命理中他注定無法和小息修成正果，他寧愿不應(yīng)下與她合籍。

    而隨著光罩消失，一道瘋癲的身影向著這邊沖過來，伴隨著劍光一閃，“余息，你為何還不死？”

    長蕪幾乎是下意識就傾身擋在前面，甚至沒有動用仙力。

    滿目血色。

    那人渾濁的眸光有一瞬間清醒，待看清后，瘋得更為徹底，“大師兄—！”

    *

    “戚澤，時至現(xiàn)在你還覺得自己沒有錯嗎？”

    白色衣袂滑過碧玉地面，染上血色，緩步至兩人身前，上清仙君冷肅著臉，從戚澤手中接過余菓菓，屏氣凝神替她取下胸口的蒼衡與承影劍，幾乎濃郁成實質(zhì)的仙氣包裹了余菓菓周身，將她的面容攏在一圈霧靄中。

    戚澤沒有動，神色平靜地看著上清仙君將渾厚的仙力源源不斷地輸入余菓菓體內(nèi)，雙臂頹然松下，心中一直堅持的一切，在仙魔差距面前仿佛都在嘲笑他的無能。

    他自以為自己足夠強大，能夠與上清抗衡，能將余菓菓帶離困頓她的青云山，從此天高海闊任她游，可他...救不了她，而上清能救她。

    縱然上清輸送給她的仙力遠(yuǎn)比戚澤的精純，可余菓菓明白于事無補，師尊肩上背負(fù)的是仙界的責(zé)任，他不能再為自己耗費靈力。

    余菓菓抬手按住了上清冰冷的手，因極力忍著痛楚，她的下頜顫抖得厲害，艱難地?fù)u著頭：“師尊，不必再為不孝徒耗費仙力。”

    上清仙君睫羽顫了顫，被她握著的手微微僵硬，打斷了她：“無妨，本尊心中有數(shù)?！?/br>
    “師尊，息兒雖不了解承影，可你我都知蒼衡劍所刺之人，魂飛魄散，再無、再無...”后面的話余菓菓實在說不下去了，她明白自己就像個漏油的燈，無論輸多少仙力，終究都會油盡燈枯。

    “不會魂飛魄散，我會救你...”上清仙君面上的鎮(zhèn)靜終究繃不住了，素來深沉如墨的他，霜白的眸內(nèi)盈滿對失去她的惶惶不安，這種情緒外露的情況已經(jīng)近千年沒在他身上出現(xiàn)了。最初，他不過是想看看自己的劫究竟是何物亦或是何人？未曾想，未曾想...

    余菓菓努力扯了抹笑，忍著痛楚，話語一轉(zhuǎn)，帶著祈求道：“師尊，這最后的時間能不能讓我與阿澤在一處...息兒還有話未對他說完?！笔种忻懔ν浦锨?，試圖脫離他的懷抱。

    上清仙君輸仙力的手微頓，緩緩松開了她，“...好?！?/br>
    有上清輸來的磅礴仙力做支撐，除去了承影劍上殘余的魔氣，余菓菓面色看起來沒有那么差，胸口的傷也不再流血，但那份痛楚仍是如影隨形，未曾消減半分。

    她蹣跚著向戚澤走過去，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面向著戚澤的方向輕喚：“阿澤?！?/br>
    戚澤緊繃的身子驟然一松，丟了傲骨，幾乎是爬到她身邊，顫巍巍地抱過氣息微弱的她，抖著唇不斷的說：“息息，我在，我在。”

    “對不起，騙了你?！庇嗲懬懹终f了一遍，很慢很慢地抬起手手上觸目的鮮血已經(jīng)干涸，將她脆弱的皮膚崩得很緊，血管幾乎突在外面，她一下又一下地擦拭掉他臉上的淚痕。

    “這百年錯得離譜，竟還不如你能看清自己的心?！庇嗲懬戨y受地蹙眉，對上戚澤鮮紅的魔眸，一字一句說得認(rèn)真虔誠，“剛才說不喜歡你是假的?！?/br>
    戚澤的心就像被揪著上去，他垂首深埋在她的脖頸間，guntang的淚水再度撒出來，低啞道：“我知道了。”

    少年渾身顫抖，淚水止不住，余菓菓耳側(cè)皆是他的哽咽聲：“息息，我也錯了，我不該執(zhí)著于一個答案，不該來這里，不該殺長蕪?！?/br>
    他深知余菓菓現(xiàn)在的這句喜歡是用什么換來的，他怕極了，怕極了...失去她。

    “阿澤，不怪你?！庇嗲懬懮淆X抵著下唇，咬得生白，她知道是上清仙君輸進(jìn)去的仙力在漸漸失效，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伸手拽著少年的用衣袖，迫使他抬頭看自己。

    “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好嗎？”亦或者說是她想再看看他。

    戚澤以為是讓他不要殺人，還未等她說完就滿口應(yīng)下，“我答應(yīng)，你說什么我都答應(yīng)?！?/br>
    “好、好活下去。”余菓菓已經(jīng)疼得握都握不住劍了，悄然松開手，說話變得很吃力。

    正如少年了解她，余菓菓知道他本心不壞，族人拼死將他送出深淵，尚未及冠便面臨魔尊的追殺，萬般無奈來到青云山尋求庇護，縱然他最初的心有不純，可他從未害過自己。

    可他生性偏執(zhí)，余菓菓怕他做出違背這百年努力的事，即便眼眸痛得快睜不開，余菓菓仍是對著他笑，一如這百年的每一次相處。

    那方上清仙君已經(jīng)察覺到她氣息逐漸微弱，雙指并攏正欲出手，卻聽“蹭”地一聲，蒼衡劍如有所招，橫亙在他身前，凜冽的鋒芒盡出，阻止他靠近余菓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