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節(jié)
他只能望見金雀現(xiàn)在的臉色,白的像是死了三天忘了埋的。 于是他眉頭緊皺:“行吧,你看你逞能逞的什么?你還好嗎小瘸子?” 聞聲,金雀沖他凄慘一笑:“暫時還死不了?!?/br> 肖蘭時剛松了口氣:“你——” 話音未落,噗通一聲,金雀一頭就往下栽,要不是肖蘭時眼疾手快地將他抱住,那小腦袋就得在地上磕出個大包。 “哎哎哎,不是死不了嗎?小瘸子你訛人是吧?”肖蘭時一個勁兒地用肩膀拱,但三拱兩拱,金雀死豬一樣趴在他的身上,一動不動。突然。 “是他的舊疾?!秉S先生的聲音想起來。 肖蘭時一抬頭,人群已經(jīng)自覺地像兩邊退,讓出來了其中一條小道,黃先生就拄著拐杖,岣嶁著身子,慢慢蹣跚過來。 緊接著,他從懷里掏出來一個玉瓶,流暢地向手心里傾倒出兩粒藥丸。赤紅赤紅的顏色,躺在手心里,血一般醒目。 肖蘭時立刻眼尖認出:“黃老?這不是金溫純給金雀下的毒么?” 黃先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長嘆一聲,道。 “不是毒藥,是解藥?!? 督守府的院落。 偌大的兵器房半開合著,最外頭守著兩個金家弟子,歪歪斜斜地倚靠在門框上,一人站在一邊,無精打采地打個盹兒。 “喂!醒醒,值班呢?”突然,領班嚴厲的聲音響起。 把兩個昏昏欲睡的弟子叫醒。 他們?nèi)嗔巳嘈殊斓难劬?,打著呵欠:“這督守府里里外外這么森嚴,就這一個兵器庫,還值得特地派我兩個來守著?” 領班惡狠狠地在他頭上敲了下:“胡鬧!那里頭放著什么東西,你不知道么?若是里頭的東西有什么差池,別說你了,就算是我的腦袋,也要一并洗干凈了交代到蕭公子的手上!” 挨了打的弟子立刻點頭哈腰:“是是是?!?/br> 另一個弟子用拇指,向房間里指了一下,問:“那姑娘,是快要死了吧?” 領班聞聲望過去。 昏暗的房間里,幾只巨大的琉璃柱屹立其中,每一個柱子之間都牽連著十幾道像是蛛網(wǎng)一般的細枝,里面每一個琉璃柱里都關著一個緊閉雙眸的女孩,望上去,約摸著有快三十個。 小百合在最中間的位置,和周圍其他的女孩不同,浸泡她的那只琉璃柱是紅色的。近看了,才發(fā)現(xiàn)那些紅色的是她的血。 “不該你問的,就別問?!?/br> 弟子撇撇嘴:“要我說,蕭公子也真夠絕情的,人用完了,說扔就扔了。她那副樣子,除了最后一條路,沒別的了?!?/br> 領班立刻高了音調(diào):“閉嘴!” 與此同時,另一個弟子好奇的聲音響起:“什么路?” 領班生了氣,抬手給了弟子一巴掌。 弟子痛苦地捂著臉,五官擰成一團,回聲辯駁:“怎么了?說一聲都不行了?你是那蕭逸的什么人?在督守府,只有督守,才是天!” 領班憤憤不平地又罵了兩句,而后甩袖離去。 待他走遠后,另一個弟子又試探道:“什么路?” 那弟子很是晦氣地揉著臉,幽幽道:“一個小姑娘還能有什么用處?就是給小姑娘肚子里塞幾朵五葉蓮,偷偷混進云起,當人體炸彈唄?!?/br> ◇ 第210章 是什么意思 云起。 當七葉蓮徹底在上空爆炸的那一刻,這個消息就迅速傳遍了幾乎所有的舊族子弟。如果說在幾天前,他們把突然從荒原戰(zhàn)場上殺出來的肖蘭時當成領袖,那么如今看到七彩的蓮花花瓣在天空中舒展,簡直就將金雀當做了神明。 在摩羅人眼中,象征著督守府的五葉蓮,幾乎統(tǒng)治了摩羅近幾百年之久。在他們的印象中,那蓮花就象征著權(quán)力,就象征著無人可撼動的勝利。七葉蓮絢爛的那一瞬間,云起上空所有的陰霾似乎都一掃而空,所有人突然就鼓起了前所未有的士氣,振臂高呼,爭著喊著說要誓死與金溫純一戰(zhàn)。 人聲鼎沸中,金雀卻獨自選擇了一間僻靜的屋子。 “吱扭——”一聲,他的房門被人從外面突然推開,打斷了金雀看向窗外沉思的思緒,轉(zhuǎn)過頭來,“誰?” 定睛一看,是肖蘭時:“你爹來看你了?!?/br> 說著,笑著把手里帶來的飯菜擱在桌子上。 金雀笑著罵他:“我爹?我爹兩年前就死在金麟臺的雷石下頭了,死得那叫一個慘,臉被砸得看都看不清,就這樣還有人在這兒冒領呢?早知道,兩年前我就應該跟我爹說,把你從金麟臺上拉下來,讓你去替。” “嘖嘖嘖?!毙ぬm時一面撇嘴,一面把一碗米粥三四個小菜放置在桌子上,“晏安公子提起令尊來,就是孝順啊?!?/br> 金雀完全把身子轉(zhuǎn)過來看他,聳聳肩:“我又不忌諱。” “得。所以我能和你玩到一塊去呢。” 金雀站起來:“你別老往自己臉上貼金。什么叫我跟你玩到一塊去?我倆什么時候玩到一塊去了?” 肖蘭時笑著把一只圓勺子給他擦干凈,然后低頭擱在他的碗邊:“不是前幾天你哭著喊著讓我替你領軍,把咱倆說得好像穿一條褲子的時候了?” 金雀走過來:“有么?”說著,一屁股坐在圓桌旁的凳子上,抬頭一臉無辜地看著肖蘭時。 肖蘭時無語地遞給筷子:“還等我伺候晏安公子你?” 金雀臉上的無辜似乎更濃:“你都能替我擦勺子,為什么不能替我再把筷子一并燙了?” “我欠你的?” 聞聲,金雀立刻開始低頭扒拉起自己的小手指頭,一下一下掰扯著:“你要是這么算的話,自從你來摩羅,身無分文,吃我的,喝我的,還要按照最高規(guī)格算,一天是一百五十兩……” 肖蘭時連忙伸手打斷:“哎哎哎,停!打??!” 金雀得意地偏偏頭,看了看肖蘭時的臉,然后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筷子。 “得。我給晏安公子擦得干干凈凈。” 金雀笑著接過肖蘭時遞來的竹筷,陰陽怪氣地笑著:“想不到金麟臺上堂堂肖蘭時肖公子還會做這些伺候人的活兒啊?” 肖蘭時好無語地白了他一眼:“吃你的飯?!比缓笠沧诮鹑概赃?,用手托著腮看他,“聽見外面的聲音了么?” 金雀低頭扒拉飯:“什么聲音?” “什么聲音?”肖蘭時笑了一聲,“你別給我裝?!闭f著,他伸出一根指頭,在金雀剛才呆著的窗戶旁邊比劃了一下。 外頭,一聲聲“復興摩羅,打倒金鷹”的口號,正傳得如火如荼。 “你別跟我說剛才你站在窗戶邊上是聽曲兒呢。” 聞言,金雀沒說話,低頭繼續(xù)夾了塊rou。 肖蘭時打量著他的神色。 雖然金雀裝得很平靜,但是他根本不想衛(wèi)玄序那樣能完全藏得住,心里的煩悶和急躁,幾乎全寫在臉上。 “既然眉頭皺得那么緊,心里有話就別憋著了,跟我說說唄?” 聞聲,金雀的眼底一沉。 默了良久,他夾菜的動作又動起來,但眼睛故意底下不看他,似自言自語般低念了一聲:“我昏過去的時候,是你在旁邊照料的。” 肖蘭時點點頭:“是你爹我?!?/br> 然后金雀繼續(xù):“我吃了什么藥?” 黃先生手里那兩顆朱紅色的丹藥和凈白的瓷瓶,突然就像一根針,猛地刺進肖蘭時的腦海。 他抬頭不自然地在金雀臉上又刮了一眼,突然這么問,他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聽昨天黃先生說,那丸藥的確是劇毒中的劇毒,但金雀早些年身體被鬼氣所侵染,他自小又皮鬧,病氣毒氣沾染不斷,身體的情況早就已經(jīng)慘不忍睹。 而那丸藥里的毒,正好能與其相抗,于是丸藥里面就又添了一味藥引,在金雀的體內(nèi)中和兩種毒病。 當初金雀在金溫純和舊族之間搖擺不定的時候,幾乎就是這顆藥丸推翻了他對金溫純最后一絲信任。而現(xiàn)在,若是金雀知道救自己性命的,恰恰也是這顆藥丸,不知道這小屁孩心里得有多難受。 但突然,金雀似乎是讀到了他心里話一般。 笑容浮現(xiàn)在他的臉上:“我就知道他永遠不會害我。” 肖蘭時說不出那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那種似是恍然大悟,又似是意料之中的感覺,出現(xiàn)在金雀的臉上,格外刺眼。 緊接著,他又端起米粥的碗:“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不用寬慰我?!?/br> 肖蘭時應聲:“我也沒想說什么。” 金雀低垂著眼眸:“既然事情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我就沒想過再回頭了?!闭f著,他從懷里掏出來一張白紙,平鋪在桌子上。 肖蘭時看過去,上頭全布滿了勾勾畫畫,還有許多地名和路線,肖蘭時湊過來乍一看,覺得莫名有些熟悉。 問:“這什么?” 金雀用下巴指了下窗外:“不是你說的么?既然七葉蓮已經(jīng)研制出來了,黃先生已經(jīng)拿去找工匠研制,趁熱打鐵,準備開始反攻?!?/br> 肖蘭時笑起來:“呦,這就振作起來了。我以為你還得自己個兒趴在床上哭幾天?!?/br> 金雀白了他一眼。 肖蘭時舉起雙手投降:“好好好?!本o接著,他又伸出指頭點了兩下桌子上金雀勾的那張地圖,問,“這是要準備先攻哪兒啊,晏安公子?” 金雀又吸了口白粥,輕描淡寫地吐出三個字: “督守府?!? 晚上,金雀的安排和黃先生交涉了片刻后,圍攻督守府的消息就像是最后一把火,徹底燃燒了整個云起。 所有人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練兵的練兵,制備的制備,緊張又忙碌的氛圍如同盤旋的鳥雀一般盤旋在云起荒原上空。 營帳里,肖蘭時腰間掛著監(jiān)制的令牌,手拿著一本冊子,在一個弟子拿著的燈光照耀下,疲憊地看著冊子上的兵甲數(shù)目。 默了片刻,弟子詢問道:“肖公子,您看這樣如何?” 肖蘭時在冊子上點了三四下:“這個,這個,這里,這三個地方的兵甲,全部挪移到西北的營帳,給那里的輕騎?!?/br> 弟子點頭:“是?!倍笠涣餆焹旱叵氯チ?。 肖蘭時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散漫地伸了個懶腰,一面打著呵欠,一面望自己的房間里走去。嘖。 金雀如今現(xiàn)在還病著,不能太過于cao勞,而云起這邊兒又缺人手,所以他被金雀兩忽悠三忽悠的,莫名其妙就當了這么個后備儲蓄的官兒,最麻煩,也最勞累。 一天下來,他忙前忙后,幾乎就沒有停下來的時候。 “算我倒霉。” 肖蘭時一面嘟嘟囔囔,一面推開自己的房門。 嘩啦一下,當門徹底被打開的時候,他突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