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溫純又替金雀一一向眾人道了歉，眾人素日也都知道金雀的性子，沒說什么。

    一場鬧劇終，肖蘭時走到守宗朔身邊：“謝了?！?/br>
    守宗朔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沒回話，走了。

    把肖蘭時一個人扔在原地。

    江有信緩緩走上來，拍拍他的肩：“宗朔就是這樣一個人，不愛說話，總冷著一張臉，但他心腸是熱的。”

    肖蘭時回看：“我知道。”

    以前他總把守宗朔往金麟臺上的人那里看，因為從守兩家爭端的緣故，對他心里總是抱有一絲敵意，每次在滿庭芳單獨遇上的時候，氣氛總是很尷尬。

    當(dāng)你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一定能感覺到。兩個人平日也根本沒什么交集，就在這種情況下，守宗朔還能向著他肖蘭時頂上金雀一兩句話，為的大概也就是一個打抱不平。這么想著，肖蘭時倒是覺得守宗朔這人身上多少有兩三分的俠義。

    忽然，肖蘭時想起來什么一樣，問：“衛(wèi)玄序呢？”

    江有信答：“說是累了，回房間了。”

    肖蘭時立刻緊張起來：“累了？哪累著了？是不是傷了？”

    江有信嘆了口氣：“今天我們遇到了七八只鬼，每次玄序都像是不要命一樣往前沖，人的靈識就那么一點，哪經(jīng)得起這樣的折騰?！?/br>
    “吃過飯了么？”

    “他說沒胃口，不想吃?！?/br>
    肖蘭時點點頭，緊接著兩手就往江有信的懷里掏。

    江有信連忙雙手捂?。骸鞍ググ?，你想干什么？欺負(fù)良家公子不是？”

    指尖碰到了一包紙團(tuán)，肖蘭時立刻捏起抽了出來。

    “江公子哥借你安神散一用?！?/br>
    江有信要搶：“你要干什么？這一小包都千金難求，你別浪費了！”

    肖蘭時靈活躲過，直往廚房的方向跑。

    “肖月！”

    肖蘭時邊跑邊搖搖手。

    氣得江有信在原地直跺腳：安神散。貴貴！-

    沒過多久，肖蘭時捧著一塊案板用屁股頂開了衛(wèi)玄序的房門。

    衛(wèi)玄序坐在書案前，正揉著額角。

    看見是肖月，立刻縮回了手：“怎么不先敲門？禮數(shù)呢？”

    肖蘭時雙手往前比了比木案，理所當(dāng)然：“你看我哪有手？”

    衛(wèi)玄序順著他的手看過去，木托上放著一只罐子，旁邊還擱著一副碗筷。

    衛(wèi)玄序的目光立刻又流轉(zhuǎn)回書案上：“我不吃。你端走?！?/br>
    肖蘭時沒聽，把托盤放在衛(wèi)玄序的書桌旁邊，毫不客氣地把桌子上一大堆瓶瓶罐罐推到一邊。

    衛(wèi)玄序連忙止住他的手：“肖月，不要搗亂?！?/br>
    肖蘭時手腕一翻，掙脫開：“你才別瞎搗亂。怎么？是打算把自己餓暈過去，好逃過這幾天捉妖鬼的勞工是不是？”

    衛(wèi)玄序抬頭看他一眼：“你以為我是你?！?/br>
    肖蘭時霸道地把他手里的毛筆也給奪了：“你和我沒什么兩樣。我知道我餓了就得吃飯，不吃會生病?！?/br>
    語罷，肖蘭時把溫?zé)岬拇晒迶[到衛(wèi)玄序面前，一掀開蓋子，橘皮粥的香氣四溢。

    “橘皮我是現(xiàn)切的，沒用陳皮，有點苦，師父您多擔(dān)待?！?/br>
    衛(wèi)玄序一怔，皺眉責(zé)備：“你不去用晚飯去給我做什么粥？”

    肖蘭時完全不理他，拿著蓋子問：“師父手也累得不能動了？是要我伺候你盛？”衛(wèi)玄序：。

    緊接著，拿了湯勺給自己添了半碗。

    “不夠?！毙ぬm時又把那半碗給添上。

    衛(wèi)玄序坐著抬頭：“我吃不了那么多。”

    肖蘭時把碗向前推推：“你吃的了。”

    衛(wèi)玄序低頭盯著自己的碗默了兩息，似乎小腦瓜里在悄咪咪打量著，如何巧妙地把米粥給倒了。

    肖蘭時警告：“我盯著你吃完。”

    衛(wèi)玄序忽然抿起了唇。

    儼然一副做壞事被抓到的模樣。

    他盯著澄黃色的米粥，很嚴(yán)肅地皺起眉：好煩。

    養(yǎng)個小徒弟好煩。

    不僅如此，肖蘭時還特地搬了個小凳子，在衛(wèi)玄序旁邊吧嗒一下坐下，雙手托起腮看著他吃。

    衛(wèi)玄序被盯著不好意思，蹙眉：“你看什么？”

    肖蘭時笑得燦爛：“我?guī)煾负每窗　：每催€不許讓人看啦？”

    衛(wèi)玄序立刻抬起一只手來要遮擋他的眼睛，被肖蘭時嬉笑著打回去。

    “你去吃飯?！?/br>
    “我吃過了?！毙ぬm時答。

    衛(wèi)玄序“嗯”了聲，低頭抿自己的粥，白瓷勺子和碗沿總是不時敲出聲響，被一個好不要臉的小東西一直盯著，身為要臉的師父想端起架子。

    但是端得不太成功。有點緊張。

    肖蘭時又開口：“聽江公子哥說，師父今天可威風(fēng)了，一天就捉到了五只惡鬼。”

    忽然：“咳咳咳——！”

    肖蘭時連忙拿旁邊干凈帕子遞過去，關(guān)切問：“怎么了師父？你慢點吃啊?！?/br>
    慢點？衛(wèi)玄序也想。

    可是肖蘭時在旁邊一直盯著他吃飯，讓他怎么慢點！

    不僅不要慢點，還要快快地吃！

    然后就被自己嗆到了。

    衛(wèi)玄序一手用帕子掩面劇咳，嗆得自己面紅耳赤；一手還下意識地緊緊抓住小白勺子，舉著小勺子猛烈地咳嗽。

    像個因為母親做飯?zhí)贸运源蟪蕴爻远鴨艿降男∨笥选?/br>
    肖蘭時邊笑邊順著他的脊背：“還有很多呢。衛(wèi)家寶寶不要著急。”

    衛(wèi)玄序立刻一記眼神殺瞪過去：誰是衛(wèi)家寶寶？

    “沒大……咳咳咳——沒、??！”

    衛(wèi)玄序這副模樣絲毫沒有威嚴(yán)，肖蘭時笑聲更加放肆。

    兩個人打鬧了好久，肖蘭時才終于哄著衛(wèi)玄序把那碗橘子粥全吃了。

    當(dāng)他聽衛(wèi)玄序說自己沒有胃口的時候，肖蘭時就知道一定是他的胃又開始不舒服了，所以特地給他熬了橘子粥。

    只不過這次的橘子粥和以前的都不一樣，他在里面還悄悄放了江有信的安神散。

    沒一會兒，衛(wèi)玄序臉上就泛起困意，用指頭用力地揉著眉間。

    肖蘭時趴在桌子旁邊，昏黃的燈光打在他身上，在他側(cè)臉上勾勒出一層暖意。他很喜歡看在燈光下的衛(wèi)玄序，衣料和發(fā)絲會在燈光下暈染出毛茸茸余暈，顯得衛(wèi)玄序更溫柔，更好接近。

    他頸間上下起伏的喉結(jié)，也似乎在誘惑著肖蘭時去摸。

    “你好幾天都不睡覺，也該困了?！闭Z調(diào)有些責(zé)備。

    衛(wèi)玄序晃動兩下脖子，又勉強看向書案：“無妨?！迸距宦?。

    肖蘭時從側(cè)面把他的書按倒：“困了就睡，我替你抄?！?/br>
    衛(wèi)玄序執(zhí)拗地把書抬起來：“你把你的功課做好就了不起了?！?/br>
    肖蘭時不依不饒：“你不是說這些瓶瓶罐罐的東西很重要么？你現(xiàn)在頭暈眼花的，萬一記錯了什么，那豈不是太可惜了？”

    衛(wèi)玄序盯著他，泛著水光的唇動了動。

    肖蘭時臉上勾起得意的笑容，他和衛(wèi)玄序之間的分庭抗?fàn)帲肋h(yuǎn)都是他贏得次數(shù)多。

    衛(wèi)玄序起了身，又嘮嘮叨叨交代了肖蘭時好些事，才向床榻邁步。

    “千萬不要弄錯了。最遲亥時，你一定要回房休息。”

    肖蘭時坐在衛(wèi)玄序的位子上，舉起毛筆應(yīng)：“知道啦師父?！?/br>
    衛(wèi)玄序又不放心地瞥了他一眼，肖蘭時在溫暖的燈光下笑得燦爛。

    未幾，房間里輕輕響起平穩(wěn)的呼吸聲。

    肖蘭時知道衛(wèi)玄序入睡了，立刻吹滅了房間里所有的燈，只點了一支小小的蠟燭供在桌案前，昏暗的燭光面前能照亮他筆下寥寥幾寸。

    他也顧不得眼睛的酸痛，筆尖飛速劃過，從來都沒有寫過這么認(rèn)真的字。

    肖蘭時知道，他多寫一點，衛(wèi)玄序就能少抄一點。

    小徒弟不就是這么用的么？

    衛(wèi)玄序這個師父當(dāng)?shù)挠薮罉O了，什么差事都只知道往自己身上攬。愚蠢極了！

    漸漸地，夜已經(jīng)深了，肖蘭時揉著發(fā)澀的眼睛，舉起最后一只罐子。誒？

    這個罐子他熟悉。正是王誠給他的那塊綠豆糕，此時糕點像再次發(fā)了面一樣，不僅體積膨脹了數(shù)倍，上面還布滿密密麻麻的綠點，若不是上面用模具刻下了“肖月”兩個字，他萬萬認(rèn)不出來。

    “怎么還留著？”

    肖蘭時心里奇怪，一邊還是老老實實寫了了最后一行字。

    他長長舒了口氣，大功告成般把毛筆往硯臺上重重一擱，沒想到磕出來好大的聲響，馬上忙手忙腳地扶住，還探起腦袋打量衛(wèi)玄序醒沒醒。

    還好。沒有動靜。

    緊接著，肖蘭時秉了燭，悄悄站在衛(wèi)玄序的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