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肖蘭時一臉不解地看著他:“不是以前都先吃回元丹的?” 衛(wèi)玄序頓了頓,抽出他手里的那只小瓶子,把紅色的丹藥塞回去,說:“以后都不用再吃了?!? 兩人飯才吃到一半,就聽見滿庭芳的院子里起了嘈雜聲。 一群侍從急匆匆在門外略過去,一個個焦頭爛額地低聲嘟囔:“哎呦,滿庭芳哪容得下這小祖宗!” 肖蘭時好奇看過去,笑道:“看來來了個厲害的。” 衛(wèi)玄序?qū)⒅窨陻R置在瓷碗上,道:“能來元京的沒一個是無能之輩。以后在滿庭芳還要相處數(shù)日,你要多多注意言行?!?/br> 肖蘭時捏起竹筷比著衛(wèi)玄序畫圈:“你在夸你自己?”衛(wèi)玄序:。 “吃你的飯?!?/br> 肖蘭時哼笑兩聲,夾起一只水煎包:“我的冠禮你要給我起字的,你可千萬別忘了?!?/br> “我什么時候答應了?” 肖蘭時一口吞:“你是我?guī)煾福悴蝗≌l???” 衛(wèi)玄序沒說話。 肖蘭時沒吃完又夾起來一個,嘴里鼓鼓囊囊:“別忘了啊。” “再議?!睙o情! 滿庭芳的吵嚷聲越來越大,肖蘭時盤子里的小包子還沒吃完,就被衛(wèi)玄序拎著后頸拽出去了。 一走進院子,只見許多行李箱都積攢在長廊里,一群姚黃色的侍從聳肩立在旁邊,大氣不敢出一聲。 他們中間,兩個衣制繁瑣些的公子哥面對面立著,兩人眉眼長得很像,面皮白凈,一個看上去年紀稍大些,一個歲數(shù)看著稍小了點。大的那個面容和善,一望上去很是翩翩公子的氣度,小的那個就不一樣了。 撒潑一樣扯著自己的姚黃色衣襟:“哥!你看!我身上都起多大的疙瘩了!你還非得要讓我住那間屋子!那屋子又陰濕又不透風,我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堅持到回摩羅!” 衛(wèi)肖兩人走上來的時候,正巧聽見這句。 江有信也站在長廊里,和旁人一樣看好戲一半看著他們。 肖蘭時問:“那個穿黃衣服的猴是誰?” 江有信偏過頭,一看是他,用下巴指了指他:“摩羅督守家的兩個親兒子。本來說只讓兄長來,誰知道那個小的說父親偏心,非得要死要活地跟著。你看,像不像你?” 肖蘭時笑著搗了他一拳:“我是衛(wèi)玄序八抬大轎請過來的?!?/br> 說完才發(fā)現(xiàn)這話好像有什么不對。 江有信也沒在意,繼續(xù)道:“大的那個叫金鷹,字溫純,和我差不多大,性格很好,和人相處的來,一般我們就直接叫他金鷹。小的那個,”說著,他忽然一笑,“叫金雀,今年估計十八九了吧。爹媽都是一樣的,性格和他哥一點都不一樣,咋咋呼呼的,爹媽包括親哥都寵得不行,嬌慣病一直從小帶到大。” 正說著,肖蘭時的目光又放在金雀身上。 金溫純苦笑道:“阿雀,滿庭芳的住所都是金麟臺早有安排的,不如你先忍了這幾日,如何?” 金雀一聽,小脖子一挺:“忍?這些紅斑瘡不是長在哥你身上!他這個元京的雨要一直下,你也要我一直難受嗎?” 肖蘭時一聽,問:“他怎么了?” 江有信解釋:“聽金鷹說,一路上小家雀就水土不服,走了一半的路身上就長了好多紅斑,又疼又癢的,涂了膏藥也沒用,說是氣候太冷濕的緣故?!?/br> 肖蘭時嗤了一聲:“那他回去唄?!?/br> 江有信笑著指了指他的方向:“你去勸?” 還沒等肖蘭時接話,只見金雀氣鼓鼓地往東邊走了,一邊走還一邊念叨:“不行!我死也不住那間屋子!” 金溫純苦笑著搖了搖頭,向著滿庭芳的各位施禮致歉。 正這時,北面的長廊里又走出來兩個人影,正向眾人匯合。 兩人一高一矮,略高的那名男子身著一身純白綢衫,發(fā)髻半綰,烏絲披在腦后,眉正中有一點紅朱印,一副仙風鶴骨。 江有信悄悄在肖蘭時耳邊低語:“那個叫施行知,臨揚督守楊氏收的關(guān)門弟子?!?/br> 走得近了,肖蘭時才發(fā)現(xiàn)在他旁邊攜伴走來的那個人,是個女子。 她面容清秀,身著潤玉色襦裙,外面披著一件淡灰色薄短衫,一顰一笑,盡是溫婉秀麗之姿,一看便知出身于書禮世家。 一見到她,江有信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那是你俞稚昭jiejie。她是廣饒督守俞氏的第二個女兒,比我小兩歲,至今未出嫁。嘿嘿?!?/br> 肖蘭時白了他一眼:“你最后那個嘿嘿是個什么意思?” 衛(wèi)玄序及時插言:“十年前他就被拒絕過了,現(xiàn)在應該是還死心不改?!?/br> 肖蘭時一副了然于胸:“喔喔~” 聞言,江有信立刻:“胡說!哪有!那都是年少不懂事,那些情啊愛的都是小孩把戲!我、我我這么大人了,這點禮數(shù)還是懂的!” 肖蘭時探出個腦袋:“你知道什么叫越描越黑嗎江公子哥?” 聞言,旁邊的金溫純臉上綻出笑容。 江有信:“金鷹!你笑什么?!” 連忙轉(zhuǎn)頭又呵斥肖蘭時:“你那個‘江公子哥’是跟誰學的?趕緊給我改了!” 江有信眼看著身邊這一群人笑容越來越濃,知道自己現(xiàn)在無論是說什么都洗不清了。俞稚昭的確是好看,可他從來沒愛慕過。 當年在學堂的時候那封情信他是幫別人送的,可俞稚昭連碰都沒碰就一口回絕,結(jié)果讓同窗正好看見,整個學堂里就傳他求愛慘遭回絕,后來越傳越離譜,傳到他遠在云州的父親耳朵里,他爹還特地寫了一篇萬字的呵責書給他寄過來。 江有信舉手投降:“我一輩子都洗不清?!?/br> 想著,他忽然四處打量:“大黑臉呢?這個時候他也應該來見一趟了啊。” 金溫純笑道:“不急。應該快了?!?/br> 肖蘭時鉆出個腦袋,問:“誰是大黑臉?” 話音剛落,施行知和俞稚昭走到了眾人跟前,施行知一一點頭問好,禮節(jié)周到的讓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俞稚昭忽然一瞥,正對上肖蘭時的眼睛。而后者也真看著她。 她莞爾一笑:“這位是?” 肖蘭時看人喜歡先看人的眼睛,他一直覺得人說出的話可以遮掩,動作也可以作假,但是人的眼睛是說不了謊的。望進去一眼,那個人心里真正想說什么,都會從眼睛里水流般傾瀉出來。 肖蘭時見過很多雙眼睛,眼前俞稚昭的算是很特別的一雙。如果硬是要形容的話,像是叮咚的山澗溪流,柔軟,但卻有一股野草般的、永不枯涸的力量。 肖蘭時很喜歡這雙眼睛,被她望著,似乎心里也會莫名平靜下來。 他笑起,施禮:“稚昭jiejie。我叫肖月?!?/br> 俞稚昭眼里亮了亮:“肖月,我聽過你的名字。三百里朽木堤岸,一簇銀火驅(qū)了惡鬼寒,久仰?!闭Z罷還禮。啊啊。 肖蘭時知道她說的是前幾天在疫所的事情,平時這件事他自己逢人就說,把自己往死命里夸,可如今這話從俞稚昭嘴里夸出來,這么正式地被對待,倒是讓他覺得極不好意思! 特別不好意思! 不知不覺,臉紅了。 “稚昭jiejie謬贊了?!?/br> 江有信看見了,故意拿指頭往他臉上一戳,揶揄:“呦呦呦,這怎么還紅上了?平時沒見你有什么臉皮?。俊?/br> 肖蘭時臉上更紅,不耐地喚了一聲:“江公子哥!” 江有信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轉(zhuǎn)移:“你這個到底是誰教你的?怎么一夜之間我就變成這個了?” “那我以后叫你江公子。” “嘶——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說出來,哥改還不行嗎?” 眾人一頓嬉鬧,立刻熱絡起來。 突然,金雀叫叫喳喳地從遠處跑過來,邊跑邊喊:“哥!哥!”眾人望過去。 只見金雀氣喘吁吁地跑到眾人面前,先一一喚了大家稱號,而后雙手恰腰,毫不客氣地說:“哥。我看好了,我要最東面二樓左數(shù)第三間屋子,那里干燥,我就要那里。” 肖蘭時聽得一愣。 約莫了兩三息后才開口:“呃……如果沒記錯,那是我的房間?” ◇ 第88章 又去告狀啊 肖蘭時話音剛落,引得金雀立刻看過去:“你是誰?” 江有信說他十八九歲,算來還比肖蘭時年紀小點,他心里估摸自己年長點,裝也得裝出來一副兄長模樣,便禮貌開口:“肖月?!?/br> 可沒想到,金雀毫不留情問:“元京肖家的?” “不是?!?/br> 金雀立刻冷哼一聲:“那你自報什么名號?” 肖蘭時臉色一僵:? 旋即,金雀立刻轉(zhuǎn)頭向金溫純施威:“哥,你去跟他們說,我就要那間房子,非那間屋子我不住?!?/br> 金溫純臉上的苦笑要滿溢出來,一個勁地勸:“阿雀,不得無禮?!?/br> 金雀不依不饒:“哥!” 語罷,肖蘭時立刻裝起兄長的架子:“這位公子,那間是我的屋子,若金雀公子想要,原本也是應該,只是前日我剛?cè)玖税倩ㄒ?,一應飲食都在屋里,若是病氣染了公子,那就實在是肖月的過錯?!?/br> 說完,還特別得意洋洋地看了衛(wèi)玄序一眼。嘿嘿。 你看我這禮數(shù),你看我這措辭。 但是衛(wèi)玄序不看他。 金雀上下打量著肖蘭時:“安?你沾染百花疫?你這個模樣哪里像是染過百花疫的?” 肖蘭時:“我的確……” 話音未落,便被金雀打斷:“你要是染了百花疫,你不好好呆在屋里,你往我們跟前湊什么?胡說八道,一派胡言。” 金溫純高了語調(diào):“阿雀!” 可這威脅在金雀看來不值一提,他走上前兩步:“我就要你那間,出多少錢給你才夠?”說著,腦袋還耀武揚威地晃了兩下。 肖蘭時氣得額頭青筋暴起。 從來都是他搶別人的,根本沒有讓別人踩在他頭上的道理。一開始見到這小家雀的時候肖蘭時就開始煩了,他那個小rou包子沒吃完就被衛(wèi)玄序拉過來見人。 看見這個小家雀不依不饒的態(tài)度,肖蘭時幾乎用盡了畢生修養(yǎng)才忍住蠢蠢欲動的巴掌。其實倒不是他貪戀那間屋子,只是因為旁邊住著衛(wèi)玄序,他不想換。 “金雀肖公子既然覺得東邊的客房好,在四樓還有幾件空的,不如我領公子一起去看看?”